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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我已喜歡她好久
梁風這幾天推了兼職一直在趙輕禾這裏幫忙, 她直言不諱,是想從趙輕禾這裏學點東西。
趙輕禾的衣服一直在修修改改,不到展出的前一天她就心慌得落不下地。
晚上模特都走了之後, 趙輕禾還一直留在工作室裏反複地查看白天拍下的照片。
找模特,趙輕禾花了大功夫。
因她畢業展的主題是國風旗袍,所以對模特的要求更是多了一層——要有古韻。不管哪個種族國籍, 穿上去需得趙輕禾過目覺得風格适配才行。原本早先她已辛辛苦苦找好了所有的模特, 卻在這幾天排練的時候又難以抉擇地換掉了三個。
她對自己的秀追求精益求精,幾天下來,已有幾個模特不太吃得消,打了退堂鼓。
晚上只有趙輕禾和梁風在一起的時候,趙輕禾也會苦惱地問梁風:“我是不是變成了一個瘋子?”
梁風一邊幫她整理白天換下來的衣服, 一邊笑着和她說:“你沒有, 你只是很在意這場秀,這不是你的錯。”
“可是我覺得我要把身邊人和自己都逼瘋了。”
“我還沒瘋。”
趙輕禾苦笑了一下:“梁風,你怎麽這麽好。只有你還每天晚上陪我熬到淩晨。”
梁風垂眸安靜了片刻,走到趙輕禾的身邊坐下。
淩晨安靜的工作室裏,她聲音輕而柔, 說道:“那我和你講一個……報恩的故事。”
“報恩的故事?”
梁風嘴角抿笑, 點了點頭:“報恩的故事, 你以前是不是關注過一個叫‘有風’的微博賬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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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輕禾點點頭, 她“是”還沒說出口,忽然瞪大雙眼看向了梁風,話也說不利索:“你、你、你,那個賬號是你的?”
梁風笑容愈發明顯, 點了點頭:“是呀, 你支持過我對不對?”
趙輕禾雙手抓住梁風小臂:“當然啦!我還中過你的抽獎, 你給我寄過衣服呢!我好喜歡你的設計!”
“對呀,”梁風看着趙輕禾,“所以我說,這是個報恩的故事,你支持過我,如今我也支持你。”
趙輕禾的眼眶在瞬間熱了起來,下一秒,憤憤道:“你比我哥哥好!”
梁風噤了聲。
又聽趙輕禾咬牙說道:“我請他來看我的展他都不肯來!”
微妙的如釋重負感,梁風摸了摸趙輕禾的頭。
笑起來:“要不給他發zoom鏈接吧?”
趙輕禾愣了一秒,看向梁風,随後一齊笑出了聲。
她心情終于有所好轉,開車帶着梁風回了自己家。
家裏正好因為租客交替,中間空出了一個月的房間,梁風又一直在工作室幫忙,于是趙輕禾索性叫梁風搬過來住一個月,白天她去學校更近,空閑時間就來趙輕禾的工作室幫忙,晚上再晚回來也不怕。
秀展的前一天,Connell在工作室給趙輕禾的模特拍最後一組定妝照。
卻沒想到有一個華裔模特在拍攝現場直接暈倒。趙輕禾吓得滿臉蒼白立馬叫了救護車,跟着去了醫院之後才稍稍放下心來——原來是低血糖和胃痙攣。
醫生說這位模特是節食太過厲害,所以低血糖和胃病一起犯了才導致的暈倒。
趙輕禾在醫院裏幫付了醫藥費後,聯系了模特的室友前來陪伴,然後打車回了工作室。
梁風一見趙輕禾有些失魂落魄地回來,就立馬把她先送進了休息室。
“是嚴重的病嗎?”
趙輕禾聲音浮弱:“低血糖和胃病。”
梁風放心不少,又問:“這邊空缺的模特從你之前剔除的人選裏再聯系吧。”
趙輕禾擡起眼,眼淚不自覺掉下來。
“回來的路上都打過電話了,明天秀展的話根本來不及。”
梁風從沒見過趙輕禾哭,在她的印象裏,趙輕禾是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
并非貶義詞,而是她單純、善良、爽快,像是永遠不會有煩惱。
所以此刻她無助地睜大雙眼看着自己,梁風有一種不自覺的保護欲。
“那我再去幫你聯系看看其他模特。”
趙輕禾又是搖頭:“倫敦這一塊的模特我上個月全都看過了,我沒選上的就是和我設計氣質不符合的,梁風,我受不了這種事情發生,我為它準備了那麽久。”
趙輕禾抱住梁風小聲地啜泣,梁風正打算再去問問Connell有沒有什麽認識的模特可以來試試,就聽見趙輕禾發悶的聲音從下而上傳來。
她低頭看去,看見趙輕禾一雙紅而堅定的眼睛。
“梁風,你去試試那套旗袍好不好?你身高不比标準模特矮多少,我覺得你穿肯定很合适。”
試衣間裏,趙輕禾的表情多雲轉晴。
那套珍珠白底色、金線勾勒嫣紅牡丹的豔麗旗袍在梁風的身上開了花。趙輕禾幫她簡單地塗上了全包眼線和嫣紅唇妝,鏡子裏,梁風幾乎不認識自己。
可又覺得,那張臉像是似曾相識。
黑色的裙裝,豔麗的妝容,被他親花的唇。
梁風輕輕垂下了雙眼,不再去看鏡中的自己。
只問趙輕禾:“你覺得我合适嗎?”
她站起身子,輕輕地轉了一圈。被稍微重新裁剪過的旗袍像是長在她的身上。
趙輕禾聲音已不複潮濕與沮喪,笑容揚起:“梁風,你穿這套真的太漂亮了。像是和這套衣服合二為一!”
梁風只揚了揚唇角,“如果明天開展之前你都沒找到更加合适的模特,我會幫你頂上去。”
趙輕禾感激不盡:“梁風,真的謝謝你。”
梁風笑:“那我叫Connell給我拍下定妝照?”
趙輕禾立馬點頭:“我先叫Cathy姐進來幫你重新做下妝造。”
“好。”
梁風安靜地坐在休息室裏,Cathy很快就從其他模特身邊脫身,進來給梁風重新化妝。
梁風忙了一整天,此刻閉上雙眼,困意沉沉地襲來。
思緒飄飄渺渺,似回到那天。
安靜的化妝室裏,她靠在他的懷裏。
被親花的唇妝,被挑開的裙子。
昏暗的觀衆席上,他手指挑起,低頭吻她送他的領帶。
——“試試看,這天塌下來,我沈頤洲會不會幫你扛住。”
而後,是潮濕、炙熱的天旋地轉。
是他身上若隐若現的佛手柑,是他唇間無可忽視的壓迫感。
煙花漫天,星火旺盛。
直到——
直到Cathy小聲地叫醒她:“Fiona,你怎麽哭了?”
梁風緩慢睜開雙眼,輕輕地拭去了眼眸上的潮濕,擡頭和Cathy道歉:“對不起,我睡着了。”
Cathy笑了笑:“沒事,我知道你最近幫着Vivi做事很累,還好明天就結束了,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梁風點了點頭,重新看向鏡子裏的自己。
豔麗、生動。
像一只搖曳生姿的牡丹。
也看見身後的門被人輕輕推了開來。
那年夏天,倫敦下了很久的雨。
潮濕、燥熱,像籠在濕漉漉的網兜裏的一尾魚。
只有他出現的那個瞬間,幹燥、帶着冷意的雪重新落在她的身上。
煙灰色的筆挺襯衫,黑色的西裝長褲。
微微倚靠在敞開的門沿上,手指把煙掐滅,丢進腳邊的垃圾桶。
無聲中,就那麽漫不經心地挑來一眼。
穿過安靜的化妝間,落在她面前的鏡子裏。
看着她,又不像是在看着她。
空調的冷風在一瞬間将梁風包裹,她視線沒有任何挪開的可能。
像是忘了要挪開,像是忘了要忘記。
看見他耐心地一手插兜,等待。
如同風雪不動。
“閉眼,Fiona。”Cathy說。
梁風閉上雙眼。
定妝噴霧在她的臉上緩慢落下。
片刻,Cathy拍拍她的肩膀:“好了,我去看看Connell那邊拍到哪裏了。”
梁風睜開雙眼,看見鏡子裏,Cathy轉身的背影。
她拎着化妝包朝休息室的門口緩步走去,走到沈頤洲的身邊。
沈頤洲笑笑,就擡手,攬住她的腰。
轉身,一同離開了休息室。
長久的安靜。
像是大雪過後的世界。
聲音、色彩在眼前消失,世界一片蒼茫。
梁風從椅子上站起來,幾乎踉跄。
Connell走進來,一手抓住她小臂,一手把相機挂在肩膀上。
“怎麽了?是不是太累了?”
梁風嘴唇翕動了一下,搖搖頭。
“坐得有點久了,腿麻了。”她重新擺上笑容,“現在好了,出去拍照吧。”
工作室裏,早先拍好的模特都已經提前離開。
剛剛還人來人往的大廳,現在變得格外的空曠。
白色的背景板前,梁風根據Connell的指示擺正姿勢,趙輕禾時不時走上前來幫着梁風調整衣服。
幾乎炫目的燈光從四面八方照來,“咔嚓咔嚓”不斷響起的快門聲也将她的大腦充斥。
可為什麽,還是能聽見輕揚的笑聲。
散了場的大廳裏,有人肆無忌憚地重新點起了煙。
梁風不在狀态,Connell就一聲聲地鼓勵她。
空蕩的大廳裏,他聲音蓋過了一切。
梁風終究是笑了出來。
“Con,謝謝你。”
Connell一手叉腰,佯裝“痛苦”:“罰你在家做一個月的早飯。”
梁風點頭,應下。
随後,不再去聽、去看、去聞,她專注地看着Connell的鏡頭,擺起了姿勢。
趙輕禾滿意地坐在監視器後面,這才發現沈頤洲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她的身邊。
“你真的明天就急着要走?”趙輕禾給他拉了把椅子。
沈頤洲坐下,幾分懶散地靠進椅背。
目光和所有人一樣,看向那個正在拍攝的女人。
明豔、招搖。
美麗得一發不可收拾。
那個給她拍照的男人時不時走上前去同她交流,高大的身形幾乎将她籠罩其中。
他們似是相熟,肩頭并不介意地靠在一起。
“事情取消了。”沈頤洲淡聲道。
趙輕禾喜出望外,雙手抓住沈頤洲的手臂:“那明天你會來看我的展?”
沈頤洲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目光卻沒從那個正在拍照的女人身上移開。
Cathy走到沈頤洲的身後,笑說:“Fiona真的很漂亮。但不是我自誇我的化妝技術,這套衣服和妝造給她的加成真的很大。”
趙輕禾偏頭看看Cathy和沈頤洲,嘴唇抿了抿,可又還是什麽都沒說。
幾年前沈頤洲來倫敦接她回國,那時Cathy和沈頤洲有過一面之緣。Cathy表現出過對沈頤洲的極大興趣,趙輕禾旁敲側擊地提醒過她,但Cathy卻完全沒放在心上。
趙輕禾也不知道他們今天又是怎麽聯系上的,但她也管不了沈頤洲,索性不問。
梁風一套衣服拍下來,沒花多少時間。
拍完之後,Connell和她一起走到趙輕禾身邊看監視器裏的照片。
她一身極其貼合身線的旗袍,微微彎腰,更凸顯出極細的腰和挺翹的臀。開叉從大腿根部開始,微微的空調風中,露出她纖長的腿。
梁風彎腰仔細看着自己的照片,Connell站在她的左側。位置狹窄,他不想再繞到梁風的右手邊,便只擡了右胳膊從後繞過她,握住了鼠标。
Connell的襯托下,她變得那樣小,像是依偎他的身上。
“好配哦。”趙輕禾在他們的身側眼冒粉紅泡泡。
沈頤洲也低低地笑了起來。
目光沿着那瓷器一般白淨的脖頸慢慢向下,越過纖細圓潤的肩頭、小巧柔軟的胸、盈盈不足一握的腰和修長的腳踝。
“當真是很配啊。”明明他臉上是拂着淡淡的笑意的,可聲音裏卻叫人聽出不明不白的冷。
“這張好看。”Connell說了兩遍,梁風才應聲。
“你有點心不在焉。”Connell直截了當地說,“今天一整天,不對,是下午。”
梁風垂下眸:“我不會搞砸輕禾的展的,你放心。”
Connell:“我不是說這個。”
“好了,我結束了。”梁風站起身子,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
Connell的手不得不收回。
梁風只看向趙輕禾,嘴唇抿笑:“輕禾,那我先去換衣服,之後我幫你把明天模特的衣服一起收拾一下。”
“好的好的,我陪你一起去。”趙輕禾連忙站起身子,挽住梁風的手臂。
兩人擡腳,要往一邊走去。
沈頤洲疊起的腳正好擋在梁風的面前。
梁風站定腳步,卻并未看他,只目光落在地面上。
她想,他會自己讓開的,他從來不是喜歡叫人難堪的人。
但他卻偏偏沒動。
梁風手臂微微收緊,目光輕輕地移了上去。
安靜的大廳裏,看見他一雙無聲撩起的眼簾。
披風覆霜的寒意,從他漆黑的瞳孔中釋出,偏偏他嘴角揚起淡淡的笑。
Cathy提前出聲,笑意盈盈。
“你這樣盯着Fiona,不是喜歡Fiona吧?”
趙輕禾一愣,去看沈頤洲。
可他還是只看着梁風。
修長的手指将煙身輕輕揉轉,臉上笑意更甚,唇齒輕張,聲線緩慢。
似是把她的名字在舌間吮吸、咀嚼、品嘗。
“Fiona。”他說。
惶然感鋪天蓋地。
梁風竭力站定身子。
明亮的大廳裏,他目光只将她籠罩。
随後,聽見他幾分輕佻的、蠱惑的聲音回答Cathy剛剛的那個問題:
“是啊,梁小姐這麽漂亮,我已喜歡她好久。”
作者有話說:
沈老板這個人呢,就是說話,誰也分不清真假,誰也不敢輕易信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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