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忽如其來的貼近,近在咫尺的嬌顏,她掀動的眼簾目光沉靜地仔細瞧着他的官帽,似真的只是想将它扶正一般。
纖柔指尖搭在他的帽檐,周焰的睫似鴉羽一般濃長而黑,直直地垂下,像一把利刃鋒芒漸出。
陡然相對的瞳眸中,朝雲看見周焰的眼底有漩渦般的黑,一點點帶着刀光将她挾持入內,深重卷覆。
“你……”
男人的聲音沉穩而低,秦朝雲搭在官帽上的手一抖,身子微傾,不自覺地一聲嬌驚,她只覺自己如墜落一般找不到平衡。
直直地蹁跹地,似落水之雀般地抓住了男人胸前的衣襟。
平整不帶一絲褶皺的衣襟被她擰出了一處小小的漩渦狀,周焰的瞳子中一閃而過地驚異。
虛驚一場,朝雲的手卻實在地落在周焰的胸膛,他的身子分外挺闊高大,背身站在門框處,外頭的人壓根看不叫朝雲纖瘦的身形,只瞧得見男人挺拔如松的背身。
“周焰……”她眨着霧蒙蒙的大眼朝他望去。
那纖細指尖地力度卻漸漸緊了幾分,周焰官帽下的耳垂透過日光泛起一絲剔透的紅,他雙眸不自在地從她臉上劃過,筆直地看向廳堂正方的玉雕瓷瓶。
語氣沉了沉,比之方才似又啞了些:“郡主還打算摸多久?”
幡然反應過來的朝雲下意識望向自己的手,正是嚴縫無隙地落在男人厚實堅硬的胸膛處。
到底還是未出閣的小女子,她的雙頰霎時間隐隐開始發燙,朝雲竭力地平息紊亂呼吸,正欲松了那逞兇作惡的手,卻在下一刻窺見了周大人泛紅的耳垂。
心中的頑劣壓住了理智,朝雲收斂情緒,那手掌緩緩攤開,掌心溫軟地覆上他的胸膛,周焰渾身繃直。
秦朝雲挑眸一笑,轉動指尖似若無骨地輕戳了一下他堅厚的肌肉,語氣中帶着頑皮的狡黠,
“周大人,平常沒少訓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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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焰眼底飛速蹿起一簇火苗,他舌尖頂了頂上颚,一股漸濃的危險從他的身上油然而生。
他将朝雲的手腕輕松攥锢,力道不輕,像極了他們初見的鋒芒陡升。
“周某耐心有限,郡主還請自重。”
待他說完這句話後,他便瞧着眼前的小女子,美目流轉之中,升起了一股子憤意,随後她将送來的玉觀音娘娘從他手中奪去,十分規整地為他放在了廳堂的正案前,扭頭同他義正言辭地說了句。
——“周大人日後皈依佛門,勿要忘了本郡主。”
說完,那嬌俏賽花的小郡主,便提着她那繡紋精致裙擺搖曳的長裙,頭也不回地走出了他的辦公屋子。
姑娘神情的變化無常使得他突地生出一絲絲無措,他忽而想起那夜朝雲為燕淮撣落肩上落葉的情景,速爾将腦中的一切消散幹淨。
他無法得知,秦朝雲的步步靠近,寸寸撩撥,究竟有何目的。
此時的他,也無暇顧忌。
出了北鎮撫司的大門,身後的兩名婢女猶如新生。
只有兀自朝街巷處走去的秦朝雲,還在回想方才周焰的目光如冬日冰鑿一般。
朝雲心中頓生無趣,這人分明方才還不禁撩撥的紅了耳垂,此刻怎能如此轉化多變……
剎那,朝雲想起了青鸾曾同她說的話,
——“男人心,海底針。”
于是,她竭力想要按捺住情緒,卻還是憤然想着,難怪是鬼見愁,周焰真真不讨喜!
本郡主顧盼生姿,傾國傾城,冰肌雪貌,都無法撼動那冰鑿的心,不對,是撼動了,他又自個兒迅速冰上了!
思及此,朝雲決意冷着周焰這臭男人一陣子。
待她整理好了心緒,才發覺自己已然踏入了邺都最為繁華的鬧市——烏衣巷中。
大燕不愧是諸國強首,邺都的風貌盛況空前,整個烏衣巷是熱火朝天地叫賣之聲,四周的小館兒裏更是高朋滿座,整個邺都皆是在象征着繁盛。
一旁的商販角落裏,有發鬓斑白的阿嬷正在賣着特色冰粉。
朝雲猶記得兒時曾嘗過一回這道小吃,夏日裏一飲頓覺周身涼爽無比,清甘回味唇齒之間,頗為怡神。
這般想着,她便已行至阿嬷的攤位之前,朝雲對老人說話向來愛将嗓音壓得溫軟一些。
“阿嬷,我想來一碗冰粉。”她怕老人聽不見,甜着嗓子又竭力大聲。
賣冰粉的阿嬷倒是不耳背,面容和善地挂着笑容,正應着好而後低下身子欲給朝雲打撈一份。
“阿嬷,我也要一份同她一個口味的。”
一旁響起一道清冽的嗓音,朝雲偏頭看去,今日的燕淮着了一聲星藍的筆挺勁裝,不曉得的還因為他是哪位武将家的公子爺。
燕淮生得俊美一些,不似周焰那股子眉間凜氣,他抱胸朝秦朝雲露齒一笑,唇紅齒白的,勾得過路的姑娘們一陣駐足回首。
“绾绾,小爺我今兒運氣好,出門便遇到你了。”
他說話時,音調上揚,有着少年人的朝氣與蓬勃。
這一點兒,君琊倒是與他極像的。
“你今日騎馬來逛烏衣巷?”朝雲的目光卻停在少年身側的駿馬之上。
日光斜斜射下來,落在燕淮少年氣的笑容上,“被你戳破了,小爺我就是為你而來的嘛。”
燕淮分外坦蕩的臉上,一點也沒有別扭地窘意,反倒是一種帶着熱烈之光照向秦朝雲的從容氣魄。
他将身後駿馬的缰繩遞給了随從常風,随後便繞過一旁的桌椅,走至朝雲跟前的小桌椅處,十分牽強地曲起他颀長的雙腿,與她委身在這處市井矮桌上坐下。
“幾位的冰粉來咯。”阿嬷端着好幾份冰粉走了過來,一一擱下。
随從與婢女們都有份,因桌子矮小的緣故,朝雲與燕淮坐在一處,其餘人一處。
“绾绾,諾。”燕淮将手邊的一碗端起,先給了朝雲,又為她洗涮了一下瓷勺。
朝雲自然地接過燕淮的瓷勺,不以為意地攪動着碗中的冰粉。
他們自幼一道長大,燕淮自小便總愛跟在她屁股後頭做跟屁蟲,她早已習慣了。
“聽聞雲姨回來了,我好久沒吃雲姨親手做的牛腩鍋子了,你給問問雲姨何時有空?我好登門。”燕淮這頭嘗了一口冰涼的小甜食,口中清甘溢開。
他倒是說得分外自然熟稔,朝雲剜了他一眼,低頭小啜了一口冰粉,“我有時總懷疑你才是我母親的親兒子,我與你是抱錯了的,君琊也總該是你親弟弟。”
燕淮聞言朗聲一笑,一雙漂亮星眸彎起來,裏頭盛滿了碎光。
“爺也不是不可以與你做一家人的。”他充滿戲谑地小聲在此處回響。
秦朝雲斜他一眼,“怎麽,還真打算認我們老秦家的祖宗?那我可得做你姐姐。”
二人素來打鬧無忌慣了,縱然半年未見,但往前數十幾年的交情也不是蓋的。
人潮開外的綢緞莊子處。
婢女正提着包裝好的料子跟在前頭小姐的身後,她無意挑眼一看,便見那繁華之中坐着一雙容顏出塵的男女。
“表小姐,那好像是世子爺。”婢女低聲同程簌簌說着。
聞言,程簌簌即刻便眺身看去,只見那角落一隅處,女子嬌豔若華,男子星目璀璨,正是秦朝雲與燕淮。
自燕淮回都城數日來,她只他歸來那一日,坐在馬車上見過一次馬背上端坐的燕淮一眼。
在那之後,她便再無從得見燕淮一面。
竟不知,原來半年過去了,他一歸城,便還是心甘情願地做她秦朝雲的小尾巴。
燕淮那樣一個邺都城最耀眼的少年郎,也有眼下這般斂住桀骜,滿眼盛着溫柔的時刻。
程簌簌的手緩緩收緊,指甲一點點嵌入肉中。
“表小姐,要去與世子爺打個照面嗎?”婢女跟在她後頭問詢着。
前頭走着的柔弱女子咬唇淡聲:“自然要去。”
這頭二人将将吃完冰粉,燕淮命人結了賬便要與朝雲起身,迎面便撞來了前頭的女子。
燕淮先行感知到的,是秦朝雲的情緒低了幾分,他順着朝雲的眸子朝外看去,陡然地便對上程簌簌楚楚可憐的目光。
“咱下一站去哪兒?”燕淮徑直忽略了來人,偏頭看向朝雲。
卻見少女挑眉看他,語氣有點疑惑:“你不打算理她?那不是你表妹嗎?”
“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表妹,你既不喜歡她,我何必理她。”
少年的嗓音如清風拂過,朝雲聽了十分受用,只覺神清氣爽,但又想起程簌簌那眼巴巴地可憐勁兒,才又覺得還是有些憐人的。
二人心領神會地打算掉頭就走,卻聽程簌簌慌亂地朝着燕淮的背影,喚了一句“表哥”。
聲音破碎地像極了朝雲日前打碎的一盞琉璃臺。
燕淮素來是個我行我素地性子,此刻被朝雲手肘一碰,不得不掀動眼底看向程簌簌,不冷不熱地應了她一句:“恩。”
竟多一個字都不太肯,朝雲頗感意外地看他。
待程簌簌盛滿淚光地離去後,朝雲才肆意着好奇心偏頭帶着疑惑地看他。
“绾绾放心,得罪過你的,小爺概不容忍。”
夏日樹梢的蟬蟲嘒叫,少年郎面若冠玉的臉上,一雙璨光的星眸裏滿是恣意。
作者有話說:
兩級反轉:小燕VS周狗
小燕勝利!請發表獲獎感言ovo
燕淮(盯某人):放心,以後我和绾绾成親會請你的。
周狗:*******你個*****(髒話)
(萌點姐妹們自行發揮!評論區揪紅包嘿嘿嘿,愛你們!)
人間月-1瓶
星野-4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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