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周齊的聲音打破了一屋子低沉的氣氛,周焰将手中的白玉同心鎖藏于袖中,面色淡淡地斜觑一眼周齊,從容地恩了一聲。

而一旁立着的周齊彙報完事情,也尋思着時辰打算告退下值了。

剛準備轉身,便聽桌前站着的青年冷聲開口:

“最近可還有派府中暗衛去守着暮雲軒?”

周齊有些發懵,之前可是主上自己吩咐不必守着了,眼下又問……

他只得咽了咽口水,硬着頭皮答:“近來倒是沒那麽守着了。”

周焰眼簾微垂,看向桌案上的白玉觀音,又掂量了一下袖中的同心鎖,心裏騰地升起一股暗火。

好樣的,她倒是喜歡送人玉石之物。

周焰轉身背對着周齊,說:

“這幾日還是派人護着她些,今日之事,早些去查。”

“是。”周齊應下,心裏又暗自将按時下值的打算給推遲了。

這廂周齊退下後,室內再度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月上枝頭,窗外偶有幾聲風響,周焰坐在桌案上,翻閱着一旁堆積如小山高般的案宗,他眉眼認真地執筆劃下一處又一處。

北鎮撫司的燈熄滅一盞又一盞,只餘下周焰的屋裏仍燭火通明着。

夤夜昏昏,周焰将案宗一一規整後,才又得閑,擡手捏了捏發澀的眼眶,掀眸便又瞧見案上與他對視的玉觀音。

方歇下的火氣,又莫名地起來了。

Advertisement

他眉眼稍顯疲倦地靠着椅背,想起今日秦朝雲還問自己有沒有相好的,他這二十年自然是沒有的,倒是她。

周焰忽然咬了咬後槽牙,低眸笑了下,擡手又擦了一遍玉觀音,便起身熄滅了燈,而後走出屋內,将門上了鎖離開北鎮撫司。

這一夜,周焰躺在床上,眼眸阖了又睜,翻來覆去地心頭不知壓着什麽火氣,難得的失眠一場。

而另一頭的燕侯府中。

更深夜靜的,內院還有一道身影正提着燈在廊下庭院處穿梭不止,也不知在尋着什麽東西。

一名仆從打扮的男子從另一條廊道匆匆跑來,與這處廊下提燈的男子會合。

“世子爺,前方也找了,未曾尋見同心鎖。”

燈火映着燕淮的臉,他眸子微黯,一雙手慢慢蜷緊,喉嚨發緊地說:

“繼續找。”同心鎖不能丢,那是他們之間僅存一絲可懷念的東西了。

貼身小厮擡眼便瞧見,自家世子眼底一片落寞之色,他的世子爺往日是多麽耀眼不羁的一個人啊,而今怎會如此頹然呢……

小厮心裏也跟着發澀,思及往事如煙,那時小郡主與世子爺多要好啊。

怎麽能轉眼就要嫁給旁人呢?

燕淮提燈走下臺階,步伐略有踉跄地朝前走着,心裏似是插了一把利刃,那雙漂亮的星眸裏難掩失落。

他的鎖,怎麽就不見了呢。

內院的動靜極小,而內院一片漆黑的月門處,卻立着一名淺衣女子。

程簌簌手中捏着帕子,靜靜的看着前方挪動的人影。

他還在找那枚同心鎖。

烏雲漂浮天穹半遮着月,夜間一片阒然,月門處的女子站在那待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最終折返回了院子。

昏沉沉的一個夜,暗藏着的幾顆心在迷夜裏翻湧幾息。

然而,直至朝霞漫上天,一整夜,燕淮也沒能找回他的同心鎖。

十月初三,邺都昨夜下了一場入冬的雨水,天氣也驟然變得冷了許多。

酉時末,暮雲軒的寝屋內,春莺挑了幾件蒹葭齋新做的冬日披風給朝雲選。

“郡主,今日是燕小姐的生辰,雪珞軒昨日便呈了好些名貴兒的物件來,您瞧瞧是選哪些給燕小姐帶去?”冬泱端着一盤子金釵首飾上來,喜笑顏開地問朝雲。

朝雲這廂才挑了一件棗紅色雲錦披風,這才轉眸看向冬泱這頭,眼眸一一掠過盤子裏頭的物件,最終選了一堆紅珊瑚手钏與一對珍珠耳環。

這兩樣想着燕妙妙的年紀,戴着将将好,也甚是配她平素的衣裳,不算頂貴重,但也是上乘的首飾了。

朝雲坐在妝鏡前,春莺給她重新添妝,冬泱則将妙妙的生辰禮好生地裝入備好的金邊寶匣裏頭。

這頭弄完已是半個時辰後,燕妙妙的生辰約的是今夜戌時正太液湖游賞燈。

眼下出發倒是恰好。

出了暮雲軒,前方的庭院裏頭君琊早已等着她了,二人一早便給家中父母說過今夜妙妙生辰之事,此刻也直接朝着側門備好的馬車前去。

馬車辚辚駛過街巷,朝雲坐在主位上觑了一眼君琊,一眼便瞧見他眼底掩不住的興奮。

“阿弟,你給燕妙妙準備了什麽?”朝雲忍不住問他。

君琊将手邊的東西藏了藏,故作神秘地回答:

“定然是她喜歡的,阿姐給她買了什麽?”

他不問倒好,一問起,朝雲眉眼飛揚着,施施然地回答:“也是她喜歡的咯。”

二人搭話間,馬車緩緩停下,車夫小厮朝內喊着到了。

外頭一片繁鬧人聲,随行的春莺與冬泱将車簾拉開,服侍着朝雲下車。

今夜正逢上大燕雙燈節之一的百燈節,一貫辦在初冬時,是上元燈節前的一個小節,但也毫不亞于上元燈節的熱鬧。

太液湖邊燈火璀璨、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四周的樹梢、柱子上都挂着各式各樣的燈籠,滿城燈火照得黑夜如晝,一眼望去湖面上也停靠着密密匝匝的游湖畫舫。

人潮中,朝雲與君琊并肩朝那畫舫走着,畫舫的岸邊早早地便站了燕府的下人,一瞧見兩道顯眼的身影,下人便趕忙迎了過來,将二人迎上了畫舫。

今日是燕妙妙及笄的生辰,因着妙妙的父親燕家二爺被皇帝派去了西北邊緣做節度使,白日裏便只由着家人們已陪她過一場,晚間便是妙妙邀着自己的好友們單獨過上一場。

整條畫舫被挂滿了花燈,除了他們的腳步聲與輕微的交談聲外,四周極為安靜。

仆人将船艙的簾幔撩開,朝雲與君琊一前一後地入內,滿室暖意消融了他們身上的寒氣,仆從将他們的解下的披風接過挂上。

燈火如晝的室內,只有妙妙一人,她今日穿了一襲鵝黃雲錦長裙,梳了雙環髻,一雙澄亮的大眼睛轉動着。顯得格外可愛靈動。

朝雲吩咐着冬泱将禮物遞給妙妙,燕妙妙滿臉興奮地接過,又忙道了謝,才擡眼期盼地盯着君琊。

君琊被她一盯,火光襯得他白臉通紅,他從身後拿出一方錦盒,稍別過眼交給她。

又結巴着說:“燕妙妙,生辰……喜樂。”

兩人給完禮物便旋即挨着妙妙坐定,幾人閑談着,畫舫外的廊道便又傳來腳步聲,掀開簾幔,衆人擡頭看去。

是林青鸾攜着婢女來了。

燕妙妙招呼完青鸾坐下,又似想起什麽,趕忙拉住朝雲的手,附耳小心說道:

“對了秦绾绾,今日這畫舫是我堂哥給我包下的,一會兒他可能也要過來。”

朝雲點頭,也不覺得意外。

此刻人已到齊,外頭的仆從們紛紛将菜肴上齊,而畫舫也開始從岸邊游動。

朝雲坐在窗邊,她擡眼看向窗外一片火光下,人流湧動着,岸上一片歡聲笑語。

她手中端着酒盞,與青鸾、妙妙二人碰了一下,而後輕啜一口。

“今日是雪梅酒,我問過店家了,這酒适合姑娘飲着玩兒,不會醉人。”妙妙舉着繪了雪梅的酒壺,解釋着。

幾人說笑中,君琊被妙妙喊着灌了幾盞,也不知是酒暖身子還是他心浮氣躁,他脖子都紅了好些。

朝雲靜靜地靠着青鸾,瞧着燕妙妙在教弟弟行酒令。

她忽然附耳同青鸾說:“你信不信,秦君琊馬上就要醉倒了。”

青鸾訝異一聲,又低聲說:“這酒不是不醉人的嗎?”

“不醉人啊,但是秦君琊是一杯倒。”朝雲幸災樂禍地瞧着面前的二人。

她在心中暗自數着:一、二、三……

數到十時,便見滿眼猩紅的少年郎咚地撲倒在桌上。

而方才還玩得盡興的妙妙轉頭看向身旁的兩個姐妹,彎眉輕蹙。

“秦君琊怎麽不能喝酒啊?”她咕哝着。

朝雲單手勾了勾燕妙妙的脖子,舉起酒盞同她一碰,轉盼流光,拉長尾音道:

“來,他姐姐陪你喝。”

妙妙略有不悅地噘嘴,而後又與朝雲一道玩起了行酒令。

正在興頭上,畫舫似在沿岸而行,窗外忽然傳來一陣铿锵馬蹄聲與一道喊嚷聲,畫舫內的幾人随即茫然地朝窗外瞧去,便見一列官兵正舉着火把正策馬在岸邊的行駛着,身後還有好些官兵在清查着岸邊行人,似在捉人。

朝雲眸色染了幾分醉意,她側眸看向青鸾:

“外頭是官兵?”

青鸾也飲了好幾杯,此刻眯着眼将外頭看了一圈,又回頭朝她們點頭。

百燈節,又走丢了什麽逃犯,這般興師動衆的。

她搖了搖頭,使得自己眼前清明一些,又起身去将簾幔掀開,她擡眸正欲朝外頭仆從詢問,便遠遠瞧見畫舫緩緩靠岸的同時,那沿岸邊立着一名身着淺色長裳,英姿挺拔的少年郎君。

畫舫緩緩靠岸,燕淮也對上燈火中朝雲的眼睛,他默了幾息,踏上畫舫。

岸邊有風吹動,湖水漾開層層波浪。

朝雲身上褪了披風,只着了一襲長裙,風吹過她的發梢與裙袂,拂過燕淮玉姿筆挺的身形。

二人隔着一截距離,站在畫舫的甲板上。

明月作畫,繁星為添。

一度靜默着,他們已有好些日子沒再單獨相見了。上一次,是她訂婚宴上,他坐在男賓席上,遙遙地望着紅衣似火的她。

燕淮覺得自己被風迷了眼睛,有些發澀,而此刻她身上萦繞着寸寸酒氣蹿入燕淮的鼻間,燕淮微折劍眉。

“你……飲酒了?”

朝雲在風中點了頭,燈火照過她明豔靡麗的臉,紅唇張合,一股梅花酒味吐出。

“妙妙生辰嘛,咱們高興喝了點。”

她随口答着,燕淮吸了一口岸邊冷氣,神思又回歸到她的身上,眉心擰得更緊,挪了挪身子替她擋住風口。

語氣帶了點斥責道:“你怎麽穿這般少?”

說着,他便要摘下披風為她披上,朝雲卻先了一步擋住他的手,她彎了彎清亮的眼眸,似天上的月亮一般,看得人心醉。

“小燕,我不冷,咱們進去說話吧,妙妙還在等你這個哥哥。”

他目色複雜地看着秦朝雲,他想起了他弄丢的同心鎖,想起了她寫得那樣多關于他的紙張。

無數蜿蜒的藤蔓爬上他的心,開始一寸寸地緊纏着,讓他覺得窒息而痛苦。

他張了張嘴,卻始終說不出一句話。

對上她那雙清淩淩的眼睛,燕淮覺得周身發冷,連帶着垂落的雙手,也緊緊握着,似在壓抑着。

畫舫岸邊曲橋上,正立着兩道修長挺拔的身影。

程明璋攏了攏自己身上的雪狐披風,側頭看向一身玄衣的周焰。

“方才诏獄遞了消息,夏榮自盡了,也不知這位夏夫人是怎樣從看守極嚴的诏獄中逃脫的。”

他語氣帶着譏諷繼續道:“還特意選了今日這百燈節,倒是尋思着城內紛雜,不好搜尋,不過也苦了你,不能陪咱們郡主過節。”

周焰沉着眼眸,沒什麽情緒地答:“今日燕小姐生辰,她也不必我陪着。”

“聽你這話,還頗有些帶情緒啊。”程明璋尋着他的話調侃着。

“沒有。”周焰冷冷道。

程明璋自然不信,正要多說他幾句,卻恍然瞧見前方停靠的畫舫處,遠遠瞧去那甲板上倒是站了一對容貌絕色的璧人。

瞧着也有些眼熟,他秉着八卦的心思,想再瞧瞧又是哪家公子小姐,卻在定睛瞧清後,心裏一陣震駭,他下意識地偏頭去看周焰。

陡然被他這副眼神盯着,周焰心中一凜,語氣生寒地問他:“可是瞧見夏齊氏了?”

說完他便招手示意身後的下屬,預備前去逮人。

程明璋趕忙讓他停下動作,有些含糊地同他說:

“倒不是夏齊氏,而是……是你那位未過門的小夫人。”

周焰眉心緊皺,似有不虞随他的示意看去,本還松下的心,在瞧清了那冬風鼓鼓中,相互凝望的二人後,周焰心口一厘厘地開始發緊。

他拳頭緊握,觸碰到袖口的同心鎖,那股反複洶湧又強制壓下的情緒,此刻瞬間沸騰上了嗓子口。

程明璋看着身旁的人,一點點地低沉了臉色,咧了下嘴,随口安撫着:

“他們本就是青梅竹馬,不對,發小,有幾句話說也正常。”

周焰冰鑿一般的目光射過來,他凜若冰霜地答:

“我自然信她。”

說完,他長腿一掀,大步流星地走下曲,腳步飛快地越過人潮向着那畫舫而去。

曲橋上的程明璋瞧着他的身影,心頭腹诽着,你瞧你的樣子像是信她嗎?

腹诽完,他便趕忙追上,一路喊着他。

“無緒,定是誤會!”

作者有話說:

周狗:是的很氣,她送我和送燕淮都送的玉!

作者:兒子摸摸,玉觀音也不是她送的,她送你的是佩穗呀。

盡量我每天6000,有時候2更可能在下午,寫完就發,不敢保證二更幾點。

曾小嗨嗨嗨嗨嗨嗨-5瓶

星野-4瓶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