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滿園風吹,秦朝雲回身看向身後人。

兩廂目光對上,她心底那絲倉惶也消散了去,周齊從月門走入,一見是她,忙拱拳道:

“少夫人,您怎會在此處?”

秦朝雲愣怔一瞬,朝四周望了一圈後,解釋道:

“方才我誤入此園,聽丫鬟說是周夫人的居所,所以便在廊下等她,并非故意看那屋子的。”

“此處并非夫人屋子,少夫人是聽何人說的?”周齊目色霎時變得淩厲起來。

見此,朝雲才恍然過來,四處蕭條的院落定然不是周夫人那般和藹之人的院子……

是她大意了。

她蹙眉,回答:“是一個身量高挑,面容清秀的丫鬟,她曾在周夫人身邊服侍過的。”

周齊将她的話在心中細細琢磨了,而後又斂去方才那副兇神模樣,趕忙領着她走出院子。

“少夫人勿怪,屬下方才只是害怕有心人誤導少夫人。”

“對了,主上為何不與少夫人在一處?”

一路随他穿過此處花廳,朝雲也對方才心有餘悸,此刻愣神了一瞬,又回答:

“他與乾王有事相談,齊大人可是也尋他有事?”

說話間,二人一前一後已踏入竹奚院中。

周齊點頭,敲了敲房門,朝裏頭朗聲道:

Advertisement

“主上,屬下有事禀報。”

一人兩人都尋他有事,朝雲站在門口一時間進退維谷,正尋思着要不找個由頭先歸家了吧。

正想着,便聽周齊喚她先入內。

入了房中,周齊才躬身朝三人道:

“主上,宮中傳來消息,讓您與少夫人一道入宮面聖。”

屋內三人面色一變,程明璋偏頭目光在他二人身上停留片刻,又擡頭看向周齊問:

“是誰來傳的話?又是為何要召他二人入宮?”

周齊答:“是陛下身邊蘇總管的義子,此刻正在前廳等着,外頭是派了皇家馬車來的。”

這般着急,完全不像是皇帝的作風。

衆人心中惴惴不安地想着,周焰側頭看向秦朝雲,開口問她:

“随我一道入宮?”

只一息後,朝雲便點頭。

見他二人要從前往宮中,程明璋便也又循着原路折回,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周府。

周焰攜着朝雲一道去往前廳,見過周夫人後,便随着宮中內官們上了府門外的馬車。

內官駕着馬車辘辘自都城街巷,駛入了承天門中,又一路行至前朝殿宇方才停下。

此刻正值申時五刻,日頭漸落。

二人先後下了馬車,一應宮人候在兩側。

周焰側身朝她伸手,朝雲低眸将手放入他的掌心,雙手交握,二人并肩行在恢弘宮牆下。

蘇荃的義子小蘇內官跟在他們身後一臉谄笑,說道:

“周大人與郡主真是感情甚篤,這般恩愛,真将咱們全都城的少年夫妻都給比了下去。”

前方背身挺拔修勁的青年只淡淡側眸,掃過他一眼,步履徐徐地牽着朝雲的手,踏上了輝煌殿宇前的琉璃玉階。

太極殿的殿門大敞,殿外早已恭候的蘇荃與義子對視一眼,義子便攜着宮人們退至四下候着。

“周大人,長明郡主,陛下已等候您二位多時,快些進來吧。”

說完,蘇荃便躬身引着二人行至禦案跟前。

幾道腳步聲齊至,晉文帝倚坐在龍椅上,頰邊胡須輕動,他的目光淡淡地瞧了眼秦朝雲,而後又落在周焰的臉上。

渾厚的嗓音響徹殿內:

“無緒來了,蘇荃,給周指揮使和郡主看座。”

蘇荃即刻應是,躬身朝着一旁吩咐內官們擡上椅子。

兩廂坐定後,宮人們紛紛循着眼色退下。

禦案前,晉文帝撂下筆墨,将一封奏章合上擱置一旁,展眉淡笑着開口:

“朕這些日子忙着西北戰事,倒是疏忽了你二人訂婚之事,今日才宣你們入宮來,無緒不會心生不虞吧?”

周焰聞言,擡眸對上皇帝的眼睛,回答:

“臣不敢。”

滿殿一陣寂然,朝雲藏于袖中的手緊了緊,忽而,又聽皇帝輕笑一息,悠悠道:

“長明是太後侄女,依着輩分也是朕的妹妹,無緒你與貴妃又算得上姐弟,你二人結為姻緣,倒也算是一樁美事。”

“無緒,你乃大燕棟梁之才,能覓得佳偶,朕心甚慰。正巧今夜朕要去貴妃宮中用膳,你二人便一道去罷,讓貴妃也見見她的弟媳。”

說着,皇帝的目光轉而移向禦案上奏章壓着的一處密函,他擡手拿起案上的茶盞,擱至嘴邊,輕啜了一口,眸色幽幽。

再度聽聞貴妃二字,朝雲壓了眼眸,斜觑了周焰一眼。

周焰旋即挑眉,有些無奈。

直至窗外夕陽西沉,天邊一團滾火的雲層灑向太極殿,橘黃的光束落入殿內。

夙鸾宮。

伴随着蘇荃尖嗓通傳的聲音,晉文帝一襲明黃龍袍,大腹便便地踏入宮內。

殿內,貴妃身姿袅娜地走出,美眸一轉,正揚着嬌媚笑容,便瞧見皇帝身後那道修挺如松的身影,和他身側明豔窈窕的人。

她的笑容僵硬一息,又很快斂去,攙着皇帝的手入了殿內。

“陛下可讓臣妾好等,酒菜都快涼了,陛下才來呢。”貴妃撒着嬌,嗔怪地看了皇帝一眼。

晉文帝眸珠一動,盯着貴妃這張臉,沉默幾息,直至察覺到貴妃眸底忽生了一絲慌亂,才彎了眉眼道:

“朕不是召了無緒與長明入宮嗎,再過些時日,他二人便要成婚了,你這個做姐姐,不得見見?”

此話一出,貴妃心中頓感微窒,她與皇帝坐下後,掀眸看了眼那一雙璧人。

輕吐一口氣後,道:“臣妾當不得周大人的姐姐,不過是兒時兩家有過交集罷了,陛下可別給臣妾戴高帽子。”

“無緒覺得呢?”皇帝側目看向身側的周焰。

周焰從容答:“臣只知君臣有別。”

桌案上,晉文帝拿起琉璃盞,一擡目,身旁便有宮娥會意将桌上酒一一斟滿。

“周無緒啊,周無緒,今夜朕高興,你陪朕多飲幾盞。”

殿內燈火葳蕤,酒香四溢着,窗外已是月上枝頭,夜色姣姣。

桌案前,晉文帝飲完一盞酒後,眼前有些朦胧不清,頭也開始發昏作痛,他蹙緊了眉頭,一把捉住了貴妃的手臂,口中囫囵念道:

“阿容……阿容。”

貴妃扶住他的手一頓,壓下眼底那一抹怔意,擡目看向一旁的宮娥。

“快去給陛下熬醒酒湯。”說着,她又看向周焰與秦朝雲,略一颔首道:“妾身先扶陛下去歇息,周大人與……郡主,先請慢用。”

說着,她攙着皇帝起身,與殿中宮人們一道将人扶去了寝殿內。

這廂,朝雲向周焰睇去一眼,掃過殿內四下,此刻只寥寥幾個宮娥站在門外。

周焰似看破了她的意圖,唇邊泛了笑,牽起她的手起身朝殿外走去。

宮娥踯躅着喚了一聲周大人,朝雲回首一眼便瞧清這位正是那日出宮來尋周焰的宮娥。

“勞煩你告知陛下與娘娘,周某不勝酒力攜內子先行出宮了。”周焰淡淡道。

不勝酒力……

他這滿眼清明冷淡的,宮娥猶豫再三還是趕忙派人去內殿通報了貴妃。

二人攜手行至夙鸾宮宮門之時,身後傳來那道嬌媚的嗓音。

“周大人。”貴妃凝着前方身影。

朝雲握着周焰的手微頓,她擡眸看向周焰,卻見周焰亦是側目看向她,周焰揚了揚二人交握的人,沒理會身後的貴妃,只牽着秦朝雲往宮外走。

站在院中的貴妃,眼眶發紅,趁着腦中那一點兒酒意,她趕忙追上周焰的身影。

朱紅宮牆下,月光清灑。

“阿焰,我只與你說一句話。”貴妃嗓音發澀,泫淚凝看着周焰的背影。

秦朝雲此刻驀地停下腳步,她眼眸流轉,對上貴妃那雙淚眼。

“娘娘若是吃醉了酒,臣女可喚宮娥給娘娘備一碗醒酒湯。”

“我與阿焰只說一句話,郡主未免過于小氣了。”貴妃不死心地同朝雲僵持,“還是郡主害怕,阿焰與我?”

乍然間,朝雲心中生起一股火氣,清淩淩的眼睛在月光下顯得熠熠發亮,朝雲松開周焰的手,向着貴妃邁步走近,冷聲說:

“周焰如今是我的人,而貴妃是陛下的人,你在這宮闱之中想要拉扯陛下的臣子,是為何意?莫不是還沒到春日裏,貴妃便想在牆邊栽杏花了?”

“便是有如此想法,娘娘也請另擇人選,而不是——動我的人。”

“陛下尚且醉着,貴妃煩請早些回去照看聖體,否則,若是被這旁人瞧見了,對咱們誰也不好。”

朝雲一口氣将話扯了明白,說完後,她轉身看向周焰。

宮牆上挂着燈籠,昏黃火光映在周焰鋒利的眉眼上,他眉梢一擡,掌心朝上等她将手放入,又緊緊握住。

眸底泛起一層愉悅笑意,二人親昵的姿勢晃過貴妃的眼底,刺痛着她那顆心。

“阿焰,你答應過謹哥哥,要照顧我的!你忘了嗎?”

周焰終于為她停下了腳步,此刻側頭,目色凜冽地看向貴妃,語氣中帶着警告開口:

“若不是因為兄長,貴妃以為,臣會容忍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用那些愚蠢的婦人手段,來傷害我心上之人嗎?”

“貴妃若是不願珍惜眼下的風光,便別怪臣,不顧及從前。”

貴妃踉跄了幾步,嗓子苦澀着仰頭問他:“你說……她是你心上之人?”

搖曳燈火下,周焰目色認真而堅定地回答:

“秦朝雲,是臣心上人,眼中月。誰若是敢欺她半分,便是與臣作對,娘娘聽懂了嗎?”

說完,他們攜手轉身離去,親昵無比。

夜色沉沉,貴妃站在宮牆之下,嗚咽恸哭着。

她自幼便愛慕着周焰,自她懂事起,便有人告訴她,日後長大了,她是可以嫁給周焰的。

可是……後來,一切落了空,她只得入宮為妃,将自己深陷于這蕭瑟宮牆之中。

一步錯,步步錯,悔時已晚矣。

走出後宮,周焰尋着前廷值夜的守将,備好了馬車。

他将朝雲先行攬上馬車,自己才翻身而上。

馬車滾滾駛出宮門,車內二人兩兩相望。

周焰被她甩至側位坐着,逼仄馬車內,他身上那股醇厚酒氣便開始蔓延。

“秦绾绾,你怎也這般小心眼?”周焰揚眸,嗓音發笑。

瞧他這副混不吝的模樣,朝雲眼尾一挑,低聲問他:

“你還說你們之間沒什麽牽扯,今日陛下召我們入宮,你難道看不出是為着貴妃和你之間生了疑慮,而且這貴妃竟然還敢在宮中與你有拉扯!”

還滿眼深情模樣。

周焰被她此刻盛着怒意的目光盯着,他靠着身後木板,喉間溢出輕笑,低眸擡眸之間,眉眼流轉,他忽而傾身上前,一把捉住朝雲纖細的腰肢,将她按坐在自己大腿上。

“秦绾绾,我與她當真只是我說得那些,方才我也說了,從前放縱她耍手段,不過是因着我家中一位兄長罷了。而今,我便不會再讓她用這些愚蠢至極的東西來污了你的眼。”

“我知曉你眼中容不了沙子,我亦如此。”

他将頭靠在她的脖頸間,鼻息間全是她身上馥郁的馨香。

朝雲任由身後人的磨蹭,她仰脖,清淩眼眸盯着壁上燈盞,輕聲問:

“你們口中的兄長,是你的親兄長嗎?”

頃刻間陷入一片沉靜中。

周焰的動作稍頓,深沉的眼眸中,劃過一抹黯然。

須臾後,她感覺到周焰在吸氣,似在壓抑着什麽情緒,然後,她聽見周焰說:

“我之前未曾告訴你,我有一個堂兄,名為李文謹。兄長他長我五歲,自幼聰穎能幹、文武兼備、樣樣都是拔尖的,就連性子也十分溫和謙遜,家中耆老長輩都甚是愛重于他,我也視他為榜樣,而我這位兄長卻獨獨眼光比不得我。”

說至此,周焰低聲一笑,卻聽得發澀:“他很早以前,曾心悅于貴妃,但因我與貴妃婚約之事,從而一直隐忍自己的心意。”

“一年多以前,我這位兄長不幸罹難了。”

他說完後,長久陷入靜默中。

朝雲眼睫一垂,才知曉其中緣由竟是如此。

這般耀目的一個人,卻不被上蒼眷顧。

思及此,朝雲側身将周焰抱入懷中,她睫羽輕顫,下颌抵着周焰的鬓角,低聲道:

“人生輪回,李家阿兄若是轉世,上蒼定會還他一個圓滿的新生。”

周焰埋頭緊緊貼着她的溫軟,聽她這番話後低聲笑着,薄唇翕張,輕咬了一口鎖骨下的軟肉。

“這下不生氣了?”他亮着一雙眸子,擡頭問她。

方才那一口,咬得朝雲腰間發軟,此刻推搡了一下周焰的肩,嗔聲道:

“周無緒,你是狗嗎,怎麽天天咬人——”

話音未落,一雙充滿侵略的眼睛虎視眈眈地盯着朝雲的臉,他按住朝雲纖弱的肩頭,一寸寸往下,覆身将她籠罩懷中。

瞄準了他的目标城池,徑直地将她攻陷。

情濃夜深,搖搖馬車內,一雙人影交織厮磨。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