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萌綠與夜幕（四）怎麽打人？

指尖像是蹙着一團微光，所過之處将蒙于心上的黑霧，一點一點擊潰……

韓骁眼見陳久傾擡起的手指離自己越來越近，緊張得喉結不斷滑動。就在他以為那根手指即将觸摸到自己時，指尖停在他眉心前不到寸許處。

陳久傾睜開眼睛，眼中落寂毫不掩飾。随即，他收回手指，也收回了視線，卻對韓骁道：“如果你不懂，可以現學，與人相處要懂得恪守安全距離。網上都有，你好好看看吧。”

“嗯。”

雖然應下，韓骁心裏卻有一萬句反駁彈幕似得刷屏而過！

刷得最多的一句就是：我是你親口認證的愛妻啊！陛下，你看看我！

我就在你身旁，我一直陪着你啊，你不要露出那樣的眼神，我看了心疼！

兩人沉默間，空氣的流動似乎都緩慢下來。直到，韓骁的手機響了，才打破這片默寂。

韓骁掏出來看了眼來電人名，就立刻站起，見陳久傾看過來，還下意識地把手機轉向一側，說：“我去接個電話。”就走遠了。

陳久傾：……

什麽人的電話不但要遮遮掩掩竟然還要躲那麽遠去接？愛人嗎？哼，小雛男！

——心情竟在腹诽間，莫名好轉。

愛人來電——當然不是！

給韓骁打電話的人是韓允旦。韓骁知道他要說什麽，無非是聽說自己要投資《諸侯》，要跟他掰扯掰扯。

電話接通了，韓允旦帶着笑的聲音傳來，“子栴啊，怎麽回事？你看上《諸侯》這劇怎麽也不跟二叔說一聲？”

韓骁也笑，說：“二叔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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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感冒了嗎？嗓子怎麽啞成這樣？子栴，中午有時間的話陪二叔吃個飯吧？”

韓骁想了想，知道這事不是電話裏能說明白的，但他要見韓允旦，還需要做些準備。就道：“明天吧。”

韓允旦‘嘿’一聲，說：“怎麽，二叔現在都請不動你吃飯了？”

韓骁卻根本懶得解釋，只道：“明天上午9點，靈境胡同九號院。我只有三十分鐘，你看着辦。”

“呵——”韓允旦還想說什麽，韓骁已經挂了電話。

韓骁打電話時，陳久傾其實一直在看着他，見他先是笑，後又沉了臉，就猜到應該是出了什麽事。但他并沒有打探別人隐私的習慣，待韓骁回來後，也沒準備多問。

然而，韓骁卻看着他欲言又止，一副很難開口的樣子。

“什麽事，為難成這樣兒？”陳久傾摘下耳機，塞到韓骁手裏，順便問了一句。

韓骁忙說：“我家裏有點事，明天想請半天假，行嗎？”

“不行。”陳久傾說完，就見韓骁苦了臉，眼中的笑意卻越來越大。

韓骁很快發現陳久傾眸中含笑，意識到陛下這是在和他開玩笑，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麽好了，只覺得表面一本正經卻暗搓搓使壞作弄他的陛下有一點可愛，這是他前世都沒有見過的一面。

片場內已經有人在招呼陳久傾了，他站起身，臨走前又對韓骁說了句：“行了，家裏的事要是急，你現在就走吧，我這邊不用擔心。”

“我，”韓骁跟着他站起，“我不是很放心。”

“嗯？”陳久傾腳步一頓，回過頭挑眉看着他，“不放心我？你覺得我很弱？”

“不是。”是你身邊圍着的‘嗡嗡’類太多，我只想寸步不離地守着。

“那你就走吧。”

“我……”韓骁話沒說完，陳久傾已回過頭去，韓骁到了嘴邊的話也就變成了，“嗯。我會盡快回來。”

陳久傾頭也沒回，只擡起手，晃了晃。

韓骁走出片場，立刻給幕嘉良打電話，讓他調個人過來，臨時頂一下班。挂斷後又打給齊恒，讓他今天下午就親自帶人來東郊片場堪點。

于是，當天下午，林好終于再次回到東郊片場，到了之後，他發現短短一天內，整個《諸侯》劇組的氛圍已今非昔比，尤其是當他看到制片人帶着骁久娛樂總裁特助以及類似觀光團一樣的骁久娛樂工作人員浩浩蕩蕩、東奔西走、各崗連串時，簡直驚訝不已。

林好是真沒想到，《諸侯》這部劇竟然有一天還真正能搭上骁久娛樂這艘大船。

制片人劉年今天可謂備受煎熬，幾乎是在他才結束和頂輕娛樂的通話，就立刻又接到了骁久娛樂的來電。當他聽說齊恒等不到明天，下午就要帶人來劇組考察時，臉上的那個笑真是要多勉強就有多勉強。

這會兒也一樣，劉年強顏歡笑，就連齊恒也看出了不對。因此，當骁久的策劃團分別與服、化、道、攝、編各口深聊時，齊恒就主動關心道：“劉制片是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劉年說：“沒有，我現在的煩惱用句俗話形容，就是令所有人都羨慕的那種煩惱。說出來怕您笑話。”

齊恒一聽就知道劉年是想說，故意吊他胃口，便笑了笑，沒再問了。

劉年：……

你倒是問啊，你問了我才能趁機把皮球踢給你啊！

然而，兩分鐘之後，齊恒都沒再開口，劉年自己就忍不住，嘆了口氣，說：“唉，以前劇組沒錢的時候我四處去求人，如今卻要為錢多煩惱，你說這叫什麽事啊，是吧齊特助？！”

齊恒：“劉制片就不要凡爾賽了，你的幸福，我懂！”他說完還拍了拍劉年的肩，微笑着走了。

劉年：你不懂！QAQ

齊恒不接話，劉年也沒辦法，其實他特別想說讓那‘兩位韓總’快把錢從我臉上拿走吧，我要不起！

齊恒閑庭信步般走到拍攝場地外，大殿內正在拍攝中秋宴會上‘群妃争奇’的那一幕。這一幕的中心人物是漢屬男妃‘韓骁’，也就是封餘扮演的角色。

劇本上寫着，這一幕‘韓骁’第一個出來獻藝，舞劍助興。封餘要通過表演，着重突出人物英氣勃發，氣勢雄渾的特點，尤其是收尾的那一招亂劍劈紅，更是要在陽剛之中糅雜進如水般隐忍的感覺。

劍走如龍，劍尖挑得紅綢飛蹿而起，舞劍之人縱身一躍，于空中揮劍劈散紅綢，片片紅落如花瓣，簌簌紅屑落地後，漸漸彙成一首詩——

月寄蒼山頂，瑩落溪水間。風穿殿虬響，觥交是團圓。

這一鏡若拍出來，本是一幅極美的畫面。對封餘來說也是在劇播出後最有可成為他這個人物名場面的一鏡。這麽簡單的道理，封餘不可能不懂，可他看起來卻并不滿足——

因為，在封餘舞劍之後，各屬男妃們也争相獻藝。劇本上寫得是這些男妃獻藝後，皇後周元昊都會給一句點評，贊美高捧，借此拉踩最先獻藝的男妃，也就是封餘演的‘韓骁’。

劇本上還為此特別标注了，封餘要表現出隐忍，本來這些設計都是為了從側面幫他升華人物。可封餘不滿足的也正是這點。因為要隐忍，他就要忍，忍就相當于是憋屈，而封餘為了不那麽憋屈，劈綢成詩之後，沒有像劇本上寫得那樣老實回席，而是又給自己加了戲，他直接問皇帝：“陛下覺得臣所獻之藝如何？”

他的用意自然是希望借陳帝之口，獲得贊美，這樣就算之後其餘男妃被皇後誇贊了，他也不至于太落下風。可他估計是沒想過，他這種改動會直接導致後續劇情張力不足，就算是觀衆看了，恐怕對他這個人物也難再有多少同情，反而會覺得他不夠聰明，當衆邀寵，盡給皇帝陛下找麻煩。

陳久傾坐在龍椅上，聽封餘開口，目光卻直接看向了場外的導演，果然看到導演一臉‘又來了’的表情，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他沒有回答封餘，因為導演又喊了‘卡’！

封餘被‘卡’得非常不爽，今天的他對導演說話尤其不客氣，竟直言：“卡卡卡，你有完沒完啊？”

郭石導演今天也是一肚子火，投資商要求增加導演的原因，過了這麽長時間他當然也想明白了，問題肯定是出在某個有投資商背景的演員身上。而這些演員裏，跟他有過摩擦的人，他思來想去，也就是封餘了。他還記得前幾天拍三軍出征那場戲時，封餘陰陽怪氣地對他說了一句‘哪有你辛苦’，當時他沒有在意，現在想來，恐怕從那時起，封餘就對他有意見了……

“我也想知道，你擅自加戲還有完沒完？”

導演這話一出，整個拍攝現場立即鴉雀無聲。

誰都沒想到一向和氣的郭石導演竟然會正面杠，吃驚之餘，不免全都瞪大了眼睛準備看好戲。在片場，導演和演員對掐的情況不是沒有，但很稀奇，完全可以列入活久見那一挂。

封餘冷笑，說：“我加戲是因為劇情不合理！你要是能把劇情設計得合情合理我用得着加戲嗎？”

“劇情不合理，還是你只想着出風頭，你自己心裏清楚。另外，你作為演員，連最基本的職業素養都沒有嗎？你是沒讀過書還是沒上過學，不知道演員最該做得事就是尊重劇本還原劇情嗎？”

郭導幾句話可謂字字戳心。熟悉封餘的人都知道，他入圈前是個初中辍學的無業游民，靠傍金主才一步登天。至于，演員的職業素養，他可能還真不知道。

“你——”果然，封餘氣得直指郭石破口大罵，“你才沒素質！你就是個文盲！你……”

封餘大概是被氣昏了頭，完全沒注意在他罵人期間，圍觀衆人已經有不少偷偷用手機錄了視頻。直到他罵出‘豬狗不如’，靜若靈堂的大殿裏，突然有人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聲音來自封餘的後方，他怒目回頭，一眼看到‘發笑之人’此刻正捂着嘴努力忍耐，幾步上前，揚手就抽，‘啪’地一聲響，徹底撕裂了滿殿寂靜。

“你怎麽打人啊？”

被打的人是飾演南錦聶妃的小鮮肉鄒竹竹。這孩子今年才剛十九歲，平時很活潑，拿得片酬不高，倒是經常請大家喝水。他人緣比封餘好太多，這會兒被打，立刻有不少人上來勸——

“封餘，孩子還小，也不是故意的。你別這樣啊！”

“是啊，封餘……”

事情鬧得這樣僵，顏華疊和陳久傾也不可能再作壁上觀，紛紛走了過來。

顏華疊說：“封餘你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一會兒。”他本意是勸和，然而話才出口，不知怎麽又戳到了封餘的逆鱗，他竟然炮火直接轉到了顏華疊身上，陰陽怪氣地來了句：“我可不像你，上了年紀動不動就累！”

顏華疊：……

我特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