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萌綠與夜幕（二十）同塌不易

陳久傾這才發現自己衣服有些不妥，用手擋了下，韓骁也連忙收回了視線。

“你……”

兩人異口同聲，氣氛有些尴尬。

“我……”

又是異口同聲，視線在這片刻交織，兩人同時撇開臉。

“他非要你給他講故事。”陳久傾率先開口，也沒有看韓骁，只把陳燦放進韓骁懷裏。而後，他迅速背過身，把紐扣扣好。

“小韓叔叔……”陳燦委屈得依偎着韓骁，“我要聽皇上的故事。”

“嗯。”

一個深呼吸後，韓骁抱着陳燦，跨進門來，他坐到床邊，這才擡起眼眸看向陳久傾。

他問：“我可以躺上去嗎？”

房間裏，只有一張大床。燈光明亮，韓骁此刻望着陳久傾的眼神更亮，陳久傾和韓骁對視，卻無法讀懂韓骁此刻眸中的內容。

但陳燦還在哼唧。

于是，陳久傾點了下頭，說：“可以。”他說完便在一側的椅子裏坐下。

韓骁抱着陳燦躺下來。

可陳久傾才坐下，陳燦又鬧了。

陳燦向陳久傾伸着小手，揮舞着，拍着床，大喊：“爸爸，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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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陳久傾也躺上來。

陳久傾說：“你乖乖聽小韓叔叔講故事。”

陳燦委屈得又哭了出來。

陳久傾的心口揪疼，他對韓骁說了句‘抱歉’，繞到床的另一側躺了上去。

兩個大人中間夾着一個寶寶。

陳燦如願以償，兩只小手一邊抓着一只，閉上了眼睛，抽噎着說了一個他從未說過的詞‘媽媽’……

說完後，他笑了，又喊‘爸爸’。

如同福靈心至，陳久傾忽然明白，這一世的自己為何要執意找到陳燦的另一個父親，可能從一開始，他所做得這一切不過是因為，他對陳燦的愛——想要給這個孩子一段更加完整的人生。為此，他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也不求任何人理解，只用自己的行動，默默愛着自己的兒子。

這一世的自己，不是‘小傻瓜’也不是‘小可憐’，他只是一個超乎一般人想象的堅強的父親。

陳久傾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沒有聽到韓骁講了什麽，直到他感覺出有兩道炙熱無比的視線粘在他的臉上，他才回過神來，迎着視線望了過去——

韓骁的聲音戛然而止，他靜靜地望着陳久傾，曲起手指輕輕蹭了下他的臉頰。被韓骁碰過的地方，原本挂着一滴晶瑩的淚水，此時卻火辣辣的燙。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視線在空中靜靜糾纏。

片刻後，陳久傾垂下眼睫，輕聲道：“太晚了。不過，謝謝你。”

韓骁小心翼翼将手臂從陳燦身子下撤出來，小寶寶已經呼呼睡熟。

韓骁依舊望着陳久傾，視線的溫度只增不減，他說：“其實不晚。”

陳久傾猛然擡眸，不可思議地看過去，韓骁的臉卻已在他眼前——

在陳久傾的眉頭起皺前，韓骁翻身下地，他留下一句‘我會一直在’，就離開了房間。

‘其實不晚，因為我一直在嗎’？

陳久傾想着這句話，不知不覺耳朵燙起來。

一夜無夢，第二天早上，陳燦睜開眼就找小韓叔叔，還鑽進被窩裏像個大蟲蟲一樣拱來拱去。陳久傾想起昨天韓骁的眼神，這次說什麽也不讓小助理再過來了。

他對陳燦說：“小韓叔叔要工作，不過他說了，等你能從一數到一百的時候，他就跟爸爸回家看你，火山要好好學習知道嗎？”

陳燦一秒從被子裏鑽出來，小腦袋搖得跟小撥浪鼓似得，“不要！”

陳久傾又哄：“可小韓叔叔說喜歡聰明的小寶寶，這可怎麽辦呀？”他邊說邊瞄着兒子。

陳燦皺着小眉頭，好為難的樣子，嗯嗯了一會兒，說：“那你給小韓叔叔打電話呀，你打電話呀！”

“可是，爸爸打電話，你也數不出來呀，你還是回家好好跟奶奶學習，等你會數了，爸爸給你和小韓叔叔開視頻，好不好？”

“那你說話算話哦？”陳燦特嚴肅地伸出小手指，跟他爸爸拉勾。

陳久傾忍着笑和陳燦拉勾勾，終于成功勸說陳燦跟奶奶回家了。他沒有讓韓骁去送，直接用的酒店接送服務。

陳燦和爸爸約定好後，上了車，就迫不及待讓奶奶教他數數了。

齊恒把定好的早餐遞給老板，看着韓總眼底幾根淺紅的血絲，擔憂道：“您可要注意身體。”

韓骁卻說：“演員的事情，你催一下。”

“好。我會盡快給您答複。”

兩人正說着話，不遠處電梯的門打開，陳久傾從裏面走了出來。那一刻，韓骁飛快對齊恒道：“往2號電梯走。別回頭。”

齊恒：！

我只是個特助，最近卻一直在做特工的活，是不是應該漲點兒工資啊！

陳久傾看到了韓骁，也看到了齊恒的背影，視線最終落點在韓骁手上的早餐，見包裝袋上印着‘回香水洞’的字樣，只以為是韓骁給他定得餐，就說：“我早上吃過了。”

“那火山和阿姨呢？”

“他們已經回去了。對了，我替你答應了火山，他學會數一百，你和他開視頻。”

“嗯，都聽你的。”韓骁從善如流。

因為這話，陳久傾心頭莫名悸動，但他控制得很好，即便是韓骁也沒有察覺。

骁久娛樂正式接手《諸侯》後，整個片場的工作節奏都發生了很大改變。這一點，陳久傾一到片場就感覺到了，往日裏四處飛奔的場記、總是忙忙碌碌的副導演等人，今天做起事來顯得井然有序。一路走去化妝間，他還聽到服化道幾組的人在談論配置升級的事情……

劇組好似煥然一新，這令陳久傾也甚是感慨。他沒想到這個骁久娛樂還真是個幹人事的公司，這種畫風的公司很難想象是出自周元昊麾下，畢竟那人心理陰暗，最喜歡玩弄人心和人性，當年跟着他的那些人個個都被影響得從根兒裏爛了個徹底，滿身惡臭，腐氣沖天。

陳久傾現在回想起來，仍覺惡心。

不過，若骁久娛樂不是周元昊的公司，那個人難道——

他想起那天那人抱着他說‘我真的是韓骁’以及那人留在回香水洞的便簽紙上落款的那個‘骁’字——陳久傾的心突然有些憋悶，他想，若有機會，是該再見那人一面了。

韓骁等陳久傾化妝的時收到郵件，關于《諸侯》男二號的人選。飛快滑動的手指停了下來，手機屏幕上顯示着一位演員的資料：項琸，玉寄流光影視……

這是項珏小五歲的弟弟，也是他們公司這兩年力捧的新人。既然是弟弟，五官自然與項珏有幾分相似，韓骁看着這個十九歲的男孩兒，突然就想起千年前少年英姿的自己站在陛下身後的樣子。

就他吧。

韓骁定了人，齊恒立刻讓經紀部聯系演員，下午四點，項琸便趕到了片場。很多人都聽說了項琸是新資方內定的演員，本以為會是第二個封餘，沒想到項琸的作風意外低調，除了必要的禮貌招呼外，這個大男孩十分安靜，話少到，如果不看臉，幾乎沒有存在感。

這個性格，倒是令劇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兒，畢竟封餘鬧出的事餘波未平，各崗位工作人員或多或少都受到影響，誰也不想剛送走一位‘大爺’馬上就再補上一位。

男二號換角，自然有很多戲份要補拍，與他對手戲最多的陳久傾自然又忙了起來。不過，因為仇子啓導演也在當天進了組，拍攝分為AB組之後，進度反而沒有被拖慢。

第一天的拍攝晚上九點收工，陳久傾卸完妝後剛上車就接到了林好的電話。

林好的聲音裏透着喜悅，光聽也知道必然是有好事，只聽他道：“久傾啊，公司最近收了一批綜藝資源，我覺得有一個特別适合你，你要不要争取一下啊？”

“什麽綜藝？”

“記憶大師。”林好迫不及待道，“這節目受衆廣，也不容易有緋聞，最重要的是适合你啊！一周一期，錄制時間也寬松，檔期和你拍戲一點兒都不沖突，簡直千載難逢！”

“我考慮一下，晚點兒給你回複。”陳久傾挂斷電話後，搜了一下這個綜藝，看了幾眼就被吸引了。

韓骁開着車，問：“怎麽了？”

“林好說有個綜藝資源，我了解一下。”陳久傾眼不離屏，手指快速滑動，道：“還挺有意思。”

林好挂斷電話後，才想起這事也該通知一下小助理。不過，這個小助理似乎不太把他當回事，而且林好總覺得‘關系戶’員工對待工作的态度不夠認真，他擔心小助理說不清楚，所以才先直接給陳久傾打了電話。

不過，他現在不在陳久傾身邊跟着，這個機會在林好看來挺難得，陳久傾并沒有明确給他答複，他還需要小助理旁敲側擊，以免陳久傾錯過這麽好的機會。于是，林好又給小助理發了條信息。

果然，那信息發出去，林好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回複，生氣地‘哼’了一聲，剛要再問，小助理的信息竟然來了——

咱們還是要尊重陳久傾的選擇，畢竟，他拍戲已經很累了！

林好看完這條信息，氣得翻了個白眼，飛快打字：我知道他累，可他事業才剛起步，正是需要資源的時候，難道我還會害他嗎？！

過了一會兒，小助理給他回了一條：為什麽不能是旅游類的綜藝？

林好氣得把手機摔進了沙發裏！

韓骁送陳久傾回到房間門口，說：“不要讓自己太累。”

陳久傾回過頭，眼神深幽，看了韓骁一眼，勾唇淺笑說：“這是助理該說的話嗎？”而後，他推開門進了屋。

房門明明關上了，韓骁卻覺得眼前還浮着陳久傾進屋前那抹淺笑，他覺得自己今晚又要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