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從校園延伸的虐戀—04

滿庭芳小區沒有電梯, 總共七層樓，一棟樓三個單元樓，每一層門對門兩套房。

看到這麽多軍裝小哥，還有穿西裝打領帶頭發梳得油光順滑的帥哥, 張雲骞就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難道是吳爺爺家來這麽多親戚朋友？”但上到五樓, 看到自家門大開着, 小哥們一排一排就站在家門口, 張雲骞就震驚了。

他馬上蹬蹬蹬三兩步上了最後幾階臺階，一溜煙就蹿進家門, 雲微慢吞吞慢後好幾步。

張雲骞正張圓了嘴, 震驚的看着客廳裏兩個老爺爺老奶奶, 他的目光落在張振文身上。

他又不是三歲小孩, 一個多月前的記憶就徹底忘記, 而且他的記憶還很不錯，一看到張振文，就立即想起了他。

其實張謙和張含雲已經被震驚了一天，昨天張謙收到電話, 說某個大官員要到他家找他和妻子談些事情。

他也給妻子說了，但兩人完全不知道是什麽，雖然也在想是什麽事情，但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所以昨天雲微都沒有發現什麽。

看到雲微和張雲骞, 張振文、韓希可就激動了，兩人先掃視了一眼姐弟倆一圈，最後目光齊齊落在小家夥張雲骞身上。

張振文面前的茶幾上還擺着一張照片，他激動道：“芸芸，你看, 這小家夥和你小時候長得可像了，我就是看到他才找到你的。”

這不得不說是緣分，當然他其實這般尋找，找過十多個人了，算是有志者事竟成？！

韓希，同樣年過六十歲了，頭發都花白了，但她坐姿端正筆直，不管什麽時候，其外在的狀态都十分的飽滿。

“小家夥，我是你外婆，你過來，讓外婆看看你，好不好？”

張雲骞有些慌亂，連忙跑到父母身邊。

其實張謙、張含雲屬于完全六神無主的狀态，張謙還好一些，除了擔心岳父岳母看不上他之外，就是對未來的恐懼。

張含雲就特別的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父母？他們都想要她跟他們去帝都，但她有丈夫，有兩個孩子，怎麽可能去帝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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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微皺了皺眉：“爸，媽，這是怎麽回事？”

等她走過去，張振文、韓希兩人再一次解釋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

韓希性子比較直接，就說道：“我不年輕了，老張也不年輕了，我們這一輩子就只有你一個女兒，當初是下鄉的火車上……”

提到這事，韓希、張振文就忍不住淚盈滿眶。

“我們兩人的工作性質，沒法讓我們能長時間在帝都之外的地方久呆，且帝都是首都，教育資源、經濟發展都比安州市好很多……”

等兩個老人家說完了，雲微才說道：“如果你們真是我媽媽的親生父母，那我們全家随你們去帝都，也不是不可以。”

張謙、張含雲眨了眨眼，眼神其實十分茫然。

“但你們想過一些十分現實的問題嗎？第一，你們的官銜都不低，換在古代就是标準的權貴豪門，我媽被耽誤了三十幾年，你讓她怎麽适應你們那個圈子裏的生活？還有我爸，他和我媽一樣，就讀了初中，他怎麽和那些二代、三代打交道？”

“還有外婆？你再婚了，你有繼子繼女，你的再婚丈夫退休了，但你是軍人，你以前沒有親生子女，你的人脈人情是不是就全歸于你的繼子繼女了呢？我媽突然出現，你的那些繼子繼女會很歡迎她嗎？”用屁股想也知道不會歡迎！

雲微腦子轉得很快，韓希再婚的繼子繼女，還有那些孫子孫女，他們說不定早就視韓希的一切為己有，周家富有且卓越的地位，肯定有一半是來自于韓希，像孫子孫女結婚的對方，如果是同一個圈子，對方說不定就是沖着韓希而去，畢竟有這麽一個保-護-傘不用，那不是傻子嗎？

“當然，既然你們已經找到我媽，除非你們登報說不認我媽，否則我們一家肯定是要跟你們去帝都，不然我怕我們一家不明不白的死了。”

想了想，雲微又說：“就算你登報說不認我媽，那我就更怕我們一家不明不白的死了。”

張振文、韓希當然想過這個問題，只是這個才十六歲的小姑娘，她怎麽會懂這麽多？

張謙、張含雲夫妻倆更傻眼了，這麽複雜嗎？現在已經不是他們想不想去的問題，而是他們必須去嗎？

張雲骞張圓了嘴，姐姐在說什麽？怎麽好像在說天方夜譚似的呢？

還有那什麽‘不明不白的死了’，會有這麽恐怖的事情發生？

張振文緩過來，立即說道：“你爸不是開裝修公司嗎？他可以繼續開公司，不妨礙他做任何生意。”

雲微點頭道：“我知道，有你和外婆當靠山，沒人敢找麻煩，但我怕你們的政敵給我爸下套，他現在是沒那個能力看穿的。”

她和張雲骞都好安排，張謙和張含雲并不好安排，他們快四十歲了，腦子都開始朽了，只怕是一輩子都無法成為那個圈子的貴公子貴婦。

張振文、韓希：“……”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樣？

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兩位老人家，今天天色不早了，不如你們先回去休息，給我媽一點冷靜的時間？”

韓希隐晦地瞪了張振文一眼，就是這個男人，當初要不是他沒看好女兒，女兒怎麽會丢失？

“好，這是我的手機號碼，你們想明白了，給我打電話。”

張振文連忙說：“張謙有我的號碼，想明白了，給我打電話。”

兩人連忙起身，張謙、張含雲立即起身跟着送他們出門，雲微摟着弟弟在後面，一直送到小區門口，看着他們坐車遠去，一家人才回轉上樓。

不過馬上就被樓上樓下鄰居們給包圍了，一個一個七嘴八舌問道：“張哥，張嫂，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啊？”

“好大的陣仗，怪吓人吶！”

張謙含糊道：“我也說不清楚，一點事情……”

模模糊糊、糊裏糊塗的把鄰居們打發了，一家人回到自己家，張謙立即關上房門，而且還把防盜門連上。

張謙迫不及待道：“雲微，親子鑒定是什麽意思？”

從字面上不難理解其意思，但張謙、張含雲文化程度不高，且那些年也沒有教過太高深的生物學，所以很不理解為什麽做什麽‘DNA’鑒定就可以辨別出父子、母子關系？

雲微把自己的生物書拿出來，講染色體那一部分着重講了一下，再拿了一本課外書，就是講的親子鑒定。

這個當然是雲微提前做好準備的，就是為了給張謙、張含雲解釋。

“這是科學手段檢測，爸媽可以放心。”

張謙受到的刺激很大，他呢喃道：“原來現在的科學技術這麽發達了嗎？”

張含雲這會子倒是冷靜下來了，她和丈夫其實都沒主意了，只能尋求女兒的意見和建議了。

“雲微，我們一定要去帝都嗎？”

本來要去一個陌生的環境，就十分讓人害怕了，且還是一個他們以前夠也夠不着的圈子，他們壓根無所适從！

張雲骞一雙眼睛發光發亮地望着姐姐，他心中很震驚的，姐姐這麽厲害呀！

原來這書讀了還這麽有用啊！這什麽生物學居然這麽厲害，可以幫媽媽找到親生爸爸媽媽……

這給張雲骞小小的心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是後來一頭紮進生物學，再也沒出來了！

雲微點頭道：“爸、媽，你們也看到兩位老人家了，他們只有媽媽一個孩子，六十多歲的人了，一心想彌補孩子，媽媽不想認親嗎？會忍心他們兩老來回奔波嗎？”

張含雲搖頭，随即沉默半晌，說道：“他和我爹好像……”

張含雲養父是張家村一位退役軍人，當時是腿腳受了傷，從軍中退下來，在村子裏養老。

他回來村子時，已經四十多歲，在村子裏住了幾年，就是五十來歲了。

幾年後，六七年秋天，他在村子外面的山上采野菜，撿到了三歲左右的張含雲。

那時候離她丢失已經半年多過去了，她說不出自己父母叫什麽，家住在那裏，問她叫什麽，她就知道自己叫芸芸，養父把她抱回家，在大隊、鄉上跑了好幾趟，派出所那邊說找不到孩子的父母是誰，那個年代窮得很，沒人來認領孩子，養父就領養了張含雲，他們村子裏的女孩子都叫張含X，所以她就叫張含雲。

等十多年後，養父六十多歲，自覺活不長久了，他擔心女兒的将來，雖然那已經是八零年代了，改革開放了，但張家村并不富裕，家家戶戶過得都很窮。

于是養父就瞄準了張謙，張謙在家排行老二，屬于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位置，父母不算特別偏心，但習慣性的忽視他，他是一個沉默寡言，只知道做事的小夥子。

又正好張家拿不出大筆的彩禮給張謙娶親，養父和張謙談過後，張謙就請父母來提親了。

張含雲和張謙成婚後，張謙在外是給人家做小工，那種水泥工、油漆工等等，他都做過。

在張謙弟弟結婚後，張家就分家了，張爺爺張奶奶随長子一家過日子，張謙和弟弟都被分出去了。

張謙張含雲就住在岳家，也就沒有單獨建房子，反正一個村子，頂多就是村頭村尾的區別。

張謙繼續在外面打小工養家糊口，張含雲一年後懷孕，在八六年暑假生下女兒張雲微，同年冬天養父張建業去世。

九零年，張謙憑着這幾年鍛煉的手藝，來到安州市開了一間小建材公司，還可以給人簡單裝修，于是他租了一套房子，把妻子和女兒接了來，在安州市安了家。

妻子就一邊帶女兒，一邊幫着在店鋪裏看店。

張謙會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甚至自己開小公司，其實都是岳父去世前幫他規劃的。

他教他，學會做油漆工、做水泥工等等相應工作後，對比建材市場的一些材料，可以自己開間建材店，又從給人裝修開始學起。

那種裝修對于大型公司而言，可能看不上，但張謙的客戶就是低端客戶，給家裏抹個水泥、貼個地板等等，只要簡單裝修就好了。

他其實也在學習，學的是怎麽給人裝修，十年後的現在，他和他的團隊可以幫人設計很好的裝修方案了。

安州市這套房子，是在九五年買下來的，張雲骞出生後，第三年了。

這幾年，張家其實也積攢了一些錢，不過他們一方面要留着給女兒上大學，還有就是想等着兒子上初中的時候，換一所好的學校，他們想再買一套學區房，而且是那種電梯公寓。

總的來說，張家在城裏活得辛苦一些，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挺滿足的。

滿庭芳小區不是學區房，反正不是藍橋中學的學區房，張雲微當初是自己考上藍橋中學的。

張謙張含雲就琢磨着，如果兒子考不上藍橋中學，那他們就想買學區房給兒子上學來着。

……

張雲微不記得外祖父張建業，畢竟她半歲左右，外祖父就去世了。

雲微倒是可以從她的一生記憶裏調出一點點，但真只有一丁點，就是半歲大小的張雲微盯着靈堂，周圍都是很黑暗很黑暗的，擺在屋中間的棺材特別醒目，周圍不斷的哭聲傳來，讓她很恐懼，她也跟着哭了。

“媽，我不是說笑話，這些所謂的富豪，個個心髒得很，外婆作為軍官，她的身份天然就給了這些富豪一些保護，她的那些繼子繼女不管是不是好的，都絕不會想把外婆的人情人脈分出來的，還有外公，他雖然沒有再婚，但他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他有侄子侄女，侄孫侄孫女都像我這麽大，也都是做生意的，他們會把外公的人情人脈把外公的一切視作自己的資源……”

張謙被吓到了，問道：“聽起來很恐怖？”

雲微沉吟片刻，說道：“爸媽，我不是吓唬你們，我這人天生就是悲觀主義者，做一件事情，我會先想這件事情失敗後的情況，我做好了承受失敗的準備，那麽這中間無論發生什麽情況，我都可以坦然接受，所以我說的那些事情就是一些壞情況。”

張謙抹了一把臉，說道：“你沒錯，只有做好承受失敗的準備，我們就能承受任何其他情況的發生。”

雲微點頭道：“所以，我說的情況就是最壞的情況，媽媽的那些堂兄堂弟、繼兄繼弟或許都不是壞的，但總有人很惡劣，他們也不是毀滅咱們一家，但就想看咱們一家的笑話。比如媽媽沒有接受過他們所謂的上等教育，不是名媛貴婦，有些人就會想看媽媽的笑話，看媽媽自慚形穢，看媽媽無地自容……”

張含雲梗着脖子：“我不怕，我也不會在乎，我沒有攀比心！”

“還有爸爸，你是男人，他們會想出更多壞招，比如說你吃軟飯，是個男人都有自尊心，次數多了，你會不會心頭也會不滿呢？這種情況下再找個女人勾引你，這個女人不是什麽富二代千金小姐，就是一個鄉下來的女人，或者家世很凄慘，她楚楚可憐、柔弱無依，你就是他的依靠，這個女人滿足了你的大男人主義自尊心，于是為了這所謂的真愛，你要努力擺脫吃軟飯，于是有人讓你偷外公的文件，給你一大筆錢，你會不會幹？”

張謙連忙道：“我才不會，我才不是傻子！”

雲微嘆道：“這只是我所說的冰山一角，也不是吓唬爸媽，這就是我設想的一些十分壞的情況，還有弟弟，弟弟才十歲，正是成長階段，毀掉弟弟比毀掉別人更容易，天天帶弟弟出去打架鬥毆，飙車泡妞，讓弟弟疏于學習，将來就會徹底堕落……”

張雲骞小家夥不幹了，嘟囔道：“姐，你小看我，我才不會上當受騙呢！”

他眼珠子一轉，說道：“要是有人欺負我，我會打架，我打回去！”

但他縮了縮脖子，嘀咕道：“姐，你說得好恐怖，好像電視劇……”

雲微靜默半晌，說道：“藝術來源于生活，事實上，現實永遠比藝術更誇張。”

大概是自覺雲微講的那些事情就是最壞的可能性，張謙、張含雲倒是有點信心了，心頭稍稍安穩一點。

再一看時間，都快七點半了，張含雲馬上去廚房做晚飯，來不及做大餐了，就一人煮了一碗面條。

吃了晚飯後，再繼續商量來着。

還有，這麽大的事情，總得給老家的爺爺奶奶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