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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怎麽黃了,你看起來不夠努力哦。”
“你呢,不是剛給你上了高價的營養土嗎,腦袋還耷拉下來了,支撐這幾個小花骨朵很辛苦嗎?”
燙淉
“我可是每天都沒有忘記給你們澆水哎……”
藏攬柏在早上的八點鐘,站在他客廳的陽臺,手裏拿着澆水壺,跟那些臊眉搭眼不太争氣的花花草草們孜孜不倦地絮叨着什麽。
時間快到了八點半,他的訓話時間結束,從陽臺出來在走到客廳路過冰箱的時候,在冰箱上貼着的便利貼上勾掉,八點鐘澆花這一行。
藏攬柏這個時候手機響了起來,是近兩天聯系上的之前的舊友,羅宴。
“喂,怎麽了?”
羅宴那邊聽起來還有些睡意朦胧,像是剛醒就給他來了電話了。
那邊說了兩句,藏攬柏幾乎是沒什麽遲疑的就拒絕了:“你們玩吧,我就不去了,我的醫生在我出院前告訴我應該靜心休息一段時間,避免情緒大起大落,那地方太吵。”
羅宴似乎是不死心:“怎麽回事啊,回來這麽久了藏着掖着不跟人說,這會兒了約你出來藏公子也不賞臉?”
藏攬柏語氣放松了些:“這段時間不方便。”
“怎麽個不方便?你不會是……”羅宴的尾音突然變得有些暧昧。
“接回家了一只小狗,環境不太熟悉,離不了人。”
羅宴大吃一驚:“什麽!?你養寵物?你不是對這些貓貓狗狗最是覺得麻煩了……”
羅宴的話還沒說完,藏攬柏突然又進來了一個電話,藏攬柏看着上面的號碼估摸一下時間,應該是他早上點的早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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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不說了。”藏攬柏對着電話那頭還依然在吵吵嚷嚷的羅宴,利落地挂斷了。
給送餐的小哥回過去電話之後,發現是因為沒有穿工作服,送餐小哥被物業攬在小區門外了。
藏攬柏還實在不清楚物業的電話,于是只能下樓跑一趟。
他提着包裝精美的餐點來到自己樓層,用指紋開開鎖,剛一進門,就被直直對着自己的刀尖晃了眼。
這是小狗來到他家裏的第三天,藏攬柏已經熟悉掌握了他的生活作息。
小狗是要睡一些懶覺的,他會在上午九點鐘左右醒過來。
而現在冰箱上的便利貼紙上面,九點鐘吃早餐這一欄上面還沒有痕跡。
可能在今天也不會再有痕跡了。
00397整個人緊繃着身體,他的額頭上溢出來大顆的汗珠,把他額前的發絲都打濕了,他像是陷入了某種噩夢中,哪怕他現在正睜着大大的雙眼,眼裏滿是驚懼惶恐,在藏攬柏進來之後,他更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發出來刺耳的尖叫,對着藏攬柏毫無章法地揮動着手裏的水果刀。
藏攬柏連連後退,但是玄關處留給他躲避的空間并不多。
面前的00397像處在某種病情發作的狀況,癔症上來,嘴裏對着藏攬柏用顫抖得像是恐懼到極致的聲音咒罵着:“去死!去死!你們……都去死…殺了…殺了你們……”
藏攬柏手裏的早點散落一地,那些湯湯水水打濕了他為了減少00397膝行膝蓋的損傷而鋪上的絨毯。
00397表面看起來攻擊性很強,藏攬柏進來的時候沒有防備,才會猝不及防躲避後退,這會兒餐點也撒了,藏攬柏的雙手空出來,他的身形又比00397高大了不止一丁半點兒。
畢竟00397還正處于偏瘦的範疇,這樣體型的差異加上00397非常不理智不清醒的精神狀态,藏攬柏在他揮着刀上來一個空擋,另一只手扭住他的手腕,把刀奪了下來。
沒想到這樣的動作刺激的00397更加瘋狂起來,像被逼在了懸崖邊緣的受傷小獸,他嘴裏還在不停咒罵,嗓子都因為過于高昂而尖銳的發聲,破音後而嘶啞起來。
藏攬柏走上前去,摟住了不斷對着他拳打腳踢的00397。
00397反抗得很厲害,距離拉近之後,藏攬柏看到他眼珠子在眼皮下以一種極高的頻率在顫動着,眼睛裏流下來淚水,但是瞳孔并不聚焦,光是渙散的。
藏攬柏開始察覺到00397細微的變化,嘴裏試探性地叫了一聲:“方慕?”
原本不斷掙動着的方慕身子突然僵了一瞬,但是很快就又恢複了那種歇斯底裏的狀态,嘴裏的咒罵像是句句淬了毒一般。
但是方慕罵人方面的詞彙顯得相當匮乏,總是“去死,殺了你們,畜生”之類的反複罵。
藏攬柏動作強硬地把他按在自己的肩頭,方慕仿佛對任何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觸碰都萬分抵抗,但是他的力氣争不過藏攬柏。
藏攬柏穿着單薄睡衣的肩頭被方慕狠狠地張嘴咬上了,他十分确信方慕的不留餘力,如果這咬的是藏攬柏的喉嚨,藏攬柏真的很有可能被他咬死。
“好了,好了方慕…沒事了…沒人比傷害你…好了,方慕……”藏攬柏一下一下撫摸着方慕不斷發顫的脊背,就這樣抱了足足有十分鐘,方慕才松了嘴,藏攬柏的肩頭很快在方慕的最離開之後,溢出來血。
方慕情緒好像比剛才冷靜了一些,但是他眼球的顫動還未停止,他從身前這個溫熱的軀體上離開,擡頭仔細辨認,但是什麽也看不清,他看不到人臉,只能看到一具屬于成年男性的身材高大的軀體,但是臉部是一團不斷旋轉的肉色的漩渦。
方慕盯着看久了,胃裏就開始一陣一陣地往上翻,他還有些未消散的恐懼,但是他不再攻擊慢慢往後退的時候,面前的男人并未迫近,只是靜靜地望着他。
這裏只有這一個男性,方慕眼珠子亂轉,他沒有發現第二張旋轉的臉。
他閉了一下眼睛,晃了晃腦袋,停頓了數秒後,複又睜開。
很突然的,方慕面前的男人出現了臉。
藏攬柏的頭發很長,又濃密又黑,垂落在腰部以下臀部以上的位置。他的輪廓很深,鼻梁高挺,眸色清淺,嘴唇的線條完美。留這樣的長發即使是披散下來,也沒覺沒有讓人感到任何陰柔的意思,他不笑的時候有點冰冷銳利的俊美。
方慕覺得他的眉眼輪廓有幾分混血的意思。
方慕呆愣愣地望着藏攬柏,看他腳邊撒了的餐點,看他肩斑斑血跡。
他僵硬着腦袋,視線緩緩移動到地上落的那把刀上面。
“你是誰?”方慕顫着嗓音問道。
藏攬柏沒有立刻回答,他打量着方慕水洗過一般蒼白的臉色,然後回答說:“同居伴侶。”
方慕似乎是有些驚于藏攬柏這個答案,語氣有些急的反駁:“撒謊!”
“哦?你知道?記得多少?”藏攬柏開始朝他走進了。
随着藏攬柏逐漸靠近,方慕原本有些放松下來的身子又重新緊張起來,藏攬柏看他跟只又慢慢炸起來毛的貓似的,似乎是低嘆了一口氣那樣又折返回去,從地上撿起來那把水果刀。
藏攬柏的胳膊上被劃傷了兩厘米的傷口,這會兒胳膊上暈染出來不小的一塊血跡。
方慕視線緊緊盯着藏攬柏手裏的刀,垂在身體兩側的手倏然收緊攥成了拳頭。
就在他以為藏攬柏氣不過要報複自己的時候,藏攬柏卻握住刀柄,刀尖卻朝向了自己,反手一轉,遞給了方慕。
方慕聞到了一股清雅的淡香,然後是藏攬柏開口說話的聲音:“你要是實在害怕,就拿着吧。”
方慕失去反應,刀還是被藏攬柏塞進了手裏。
藏攬柏在把刀遞給方慕之後,沒有再觀察他的表情,路過他之後,直接進了卧室。
藏攬柏自己簡單地給傷口消毒包紮了一下,在給肩頭溢出來血珠的傷口消毒的時候,他那張總是淺笑盈盈的臉上終于恢複成了一種面無表情的狀态。
很莫名其妙的感覺,雖然他理解方慕是癔症上來,不理智不清醒的狀态,但是他卻還是感受了,類似于一種被盡心盡力養着的家養寵物反咬了一口的傷心。
而且顯然,不管是00397還是方慕,對他都是沒有之前的記憶的。
這多少讓藏攬柏感受到了一股兒久違的挫敗。
藏攬柏處理了傷口和自己的情緒之後,快有二十分鐘才從卧室裏推門出去。
方慕還保持着剛才藏攬柏沒進卧室之前的姿勢,他杵在那裏,四肢僵硬着,雙手握着那把水果刀。
藏攬柏看他自己一出來,眼睛就又圍繞着自己,也沒理他,像是怕再刺激到他。
灑在毛絨地毯上的餐食已經不好清理,藏攬柏直接給商家發去了信息,讓他們再送來一條。
藏攬柏處理好地毯的事情,又開開冰箱,拿出來幾個雞蛋還有吐司。
方慕站在客廳裏聽到了廚房開火的聲音。
十分鐘,藏攬柏做出來簡易的早點,又端出來煮熟的牛奶。
他對還站在那裏活像尊人形雕塑的方慕喊道:“過來吃飯吧,再耽誤一會兒都到吃午飯的點了。”
方慕邁着有些發麻的雙腳走到了餐桌旁邊,手裏的水果刀放到桌面上的時候發出來一聲輕響。
藏攬柏視線落過來,方慕低着頭,垂着眼睫毛,小聲說了一聲:“對不起,藏先生。”
看來00397經歷的事情方慕是知曉的,就是不知道能意識到多少了。
方慕根本沒有胃口,他身上的冷汗涼在身上,睡衣有些黏膩地貼着他的身體。
“對不起,我向您道歉……”方慕有些焦慮的對着藏攬柏不斷地說對不起。
藏攬柏回答說:“沒關系。”又督促他吃早餐。
盡管方慕沒有胃口,但是他并不敢在這個情況下再做出來不情願的表情或者做出來不遵從藏攬柏意思的行為。
藏攬柏在中午陪方慕又吃了一頓飯之後就離開了家。
他開車出門去了他之前在國內常看的一位醫生那裏,在和醫生聊了一個半小時,藏攬柏仔細描述了方慕的狀況又展示了一下今天中午方慕發病時候的模樣後,藏攬柏在太陽落下去之前回了家。
這次回來之後,沒有對着自己的刀尖,藏攬柏腳步輕巧的進了卧室,看見方慕正窩在床上抱着腿發呆。
方慕在吃晚飯的時候頗有幾分坐立難安,心神不寧的樣子。
00397只有在感到安全舒适的時候才會把“方慕”放出來,但是方慕太過膽小又受過許多創傷,有時候會被噩夢夢魇住一樣,做出來傷害攻擊性的行為。
上一次他被金氏藥業的老總帶回去的時候也是這樣,只不過那次00397足足和對方溫存了一個月才放了“方慕”出來,但是他被這位容貌不俗的藏先生帶回來也不過三天的時間,00397卻已經信任了他,他一定是對00397極好了才會這樣。
方慕在下午檢查了自己的身體,上面沒有任何傷痕,可見這位金主也沒有什麽在床上糟踐人的癖好,而且還長這樣一張臉。
這對方慕來講,實在是難得。
但是這一切被方慕搞砸了,他眼睛在藏攬柏的肩頭和受傷的胳膊上來回飄忽,這樣明顯又心驚膽戰地窺探被藏攬柏很輕易地察覺。
但是藏攬柏也在走神兒思考今天他的醫生和他說的那些話,而且對方很建議讓藏攬柏帶方慕親自來,這樣他才能更準确地做出來診斷方向。
他對方慕這樣的視線沒有多做打趣,晚上兩人睡覺的時候,他看着站在床邊的地毯上的方慕,開口說道:“來床上睡吧。”
方慕像是就在等他開口一樣,他爬上來得很迅速,往藏攬柏懷裏湊。
藏攬柏似乎是有些不适應這個今天上午還拿着刀要殺死他的人投懷送抱的舉動,愣了一瞬後又擡手撫摸了一下方慕的後腦。
這是時候他聽到方慕憂心忡忡地問道:“藏先生,您會把我退回去嗎?”
藏攬柏眼睛在黑暗中對上方慕偏圓些的杏眼,原來從晚飯開始就落在自己身上惆悵的目光不是在擔心自己的傷,而是在害怕這件事。
藏攬柏突如其來地生出來壞心思,想要逗一逗他,可是方慕眼睛裏的害怕越來越明顯,他最終還是口風一軟回答了:“不會。”
方慕同樣在心裏反駁了“騙人”,前一位包他的金主也是這樣說的,在方慕砸破他的腦袋的那一晚,他也沒有對方慕做出來指責,甚至也在方慕清醒後柔聲安慰了幾句。
但是從那天之後,方慕在遠郊的獨棟別墅裏待了很久,也沒能再見到他第二面。
緊接着他又被退回來了拍賣場。
這件事想想也是,誰會願意花了大貴價錢買的玩意兒還動不動會發瘋傷人呢。
反而是那些對待00397不好的客人,沒被“方慕”有機會傷害過,在那些視00397為單純的類人形寵物的人手裏,00397反倒價格昂貴沒有經歷過被退貨的事情。
這個事實諷刺又殘忍。
使得方慕面對藏攬柏的時候生出來一種扭曲的絕望感,盡管藏攬柏這樣堅定的回答,他卻還是生不出半點信任,甚至又哀求一樣說:“求你了,藏先生,不要把我退貨好嗎,我以後會好好表現乖乖聽話的。”
藏攬柏皺起來眉頭,他又再一次說道:“我都說了不會把你退回去了,你今天太累了,現在閉上眼睛睡覺好嗎?”
方慕卻對這些話充耳不聞,到最後又有些心如死灰地落下眼淚,認命一樣說:“那可以在我睡醒前讓拍賣場的工作人員來接走我嗎。”
這有點像是在乞求最後一個安眠的夜晚。
藏攬柏今天一共嘆了好多次氣,他摟着方慕在他流淚的眼下輕吻了兩下,嘴裏喃喃道:“真是病得不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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