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說罷那番自暴自棄之言,李妩便認命般阖上雙眸。

裴青玄睇着面前這張寫滿倔強的臉,眼底的情欲逐漸被胸間翻湧席卷的意亂煩悶所壓制。

良久,他松開掐住她面頰的手,語氣冷然:“朕對死魚一樣的女人沒興趣。”

纖長的眼睫顫了兩下,感受到那覆壓在身上的力量挪開,李妩緩緩睜開眼,只見那身形俊偉的男人神色陰郁,沉默整理着衣袍。

這是要放過她了?前幾次的交鋒叫李妩此時不敢有半分放松,她謹慎審視着他,腦子也飛快轉動,琢磨着他方才的話。

對死魚一樣的女人,不感興趣。

也是,他如今身份地位,要何等女人沒有?怕是早試過那些千嬌百媚的女子,曉得風月之事得你情我願方能快活。

現下他們既已到了撕破顏面的地步,想來自己也不必再念着從前那份純粹的舊情,有什麽醜話都說出來好了——只要能擺脫他。

稍定心緒,李妩撐着桌面起身,嘴上淡淡道:“陛下對死魚沒興趣,那便最好。我就是這般,既無真心,床笫上更是不知情趣,你就算強占了我,我也無法同旁的女人一樣教你暢快。”

長指攏了攏領口,她毫無情緒說着“不知恥”的話:“且我早已不是那等要守貞潔的黃花閨女,如今又沒了婚約束縛,你若又改了主意,仍想來幸我這死魚,我也不介意将你當做角先生來用。”

聽她前半句自輕自賤之言,裴青玄只覺心如針紮刀剜,恨不得上去堵她的嘴,或者将她按在腿上打一頓,叫她日後再不敢這樣說。聽到最後那句角先生時,卻是怔了一下。

覺得這名聽着耳熟,細想一下,原是曾在北庭軍營裏聽那些魯莽糙漢說過。

北庭那地一年之中有半年積雪,夜裏守邊的兵将們喝酒暖身難免會聊起女人說些葷話,那日他恰好與晉國公府世子巡營回來,路過篝火就聽一軍漢紅光滿面說起他們村裏寡婦的事:“……總歸那個賊摸黑溜進了屋裏,翻箱倒櫃一番,最後在床上發現個精致的匣子。那小賊還以為裏面是什麽值錢的寶貝,喜孜孜打開一看,裏頭卻是四五根這樣長的角先生——”

那軍漢邊說還邊比劃:“紅木的、樟木的、石料的、長的、粗的、前頭帶棱角的,啧啧,那小寡婦白日裏瞧着老實,私下裏倒是貪得很。不過想想也是,漫漫長夜寂寞難熬,又每個男人暖被窩,也只能靠這些煞癢了。”

旁邊還有人接話:“聽說有錢人家的夫人也有這些呢,不過做的更精巧,用的都是上好的玉料呢!”

“嚯,拿玉去雕那玩意?還真是奢侈。不過就算料子再好,總比不過真家夥弄得舒坦不是?”

這些話引發一陣哄然大笑,接着又是推杯換盞聲。

裴青玄及冠前一直是讀聖賢書,恪守禮儀的端方君子,哪曾聽過這些直白下流的話,當時皺着眉直搖頭:“不堪入耳。”

他身側的晉國公世子謝伯缙卻是一臉平靜地寬解:“殿下居廟堂之高,不知駐守邊關之苦。都是血氣方剛的青壯年,為了守家衛國來到這苦寒之地,終日見不到女子,也只能過過嘴瘾解解悶。不過殿下放心,北庭軍紀律嚴明,但凡有違反軍規者,嚴懲不貸。至于他們醉酒之言……殿下習慣就好。”

後來他常去軍營,倒真是習慣了——

只是現下不期然從李妩嘴裏聽到這詞,裴青玄還是克制不住變了臉色,擰眉定定看她。

李妩被他這意味不明的審視看得有些發毛,難道是她激将法太過,适得其反了?心下正惴惴,身前的男人語氣冷硬開口:“你如何知道角先生?”

稍頓,兩道濃眉擰得更深:“難道,你用過?”

這一本正經的詢問口吻叫李妩怔住,而後臉頰也不禁變得滾燙,他有什麽毛病?重點是在這麽。

咬了咬牙,她偏過臉,拒絕回答他這莫名其妙的問題。

男人卻像是與這個杠上了,上前一步,高大挺拔的身軀如山壓了過來,居高臨下睨着她:“說話。”

“我憑什麽告訴你這個?”李妩又羞又惱,瑩白臉龐也布滿紅霞,雙眸忿忿道:“堂堂一國之君壓着個小女子問這種事,你不覺得荒唐麽?”

“是夫人先提起那物,朕只是順着你的話罷了。”幽邃的視線在她緋紅的面上寸寸逡巡,待對上那雙言辭閃爍的瑩潤烏眸,他忽的明白什麽,濃黑眉梢挑起一抹嘲弄弧度:“果然是個草包,不中看,也不中用。”

李妩愣了一愣,待反應過來他是在譏諷楚明誠,一股不忿如熱水般咕嚕咕嚕沸騰,她下意識辯駁:“才不是,他好得很!我與他在一起琴瑟和鳴,不知多快活!我提起角先生,也是指若是與你做那事,便如死魚、死物一般,毫無趣——唔!”

雙頰猛地被掐住,她被迫揚臉,對上男人眉頭緊蹙的俊顏。他如嚴肅兄長般呵斥她:“越說越不像話。”

這口吻叫李妩有些恍惚,不過也就短短一瞬,男人忽又眯起眼眸,惡狠狠俯身,咬住她的耳垂:“何況你又沒試過,怎知朕不如那物?”

那熾熱濕潤的唇舌含住柔軟耳垂,叫她背脊過電般顫抖,雙腿都發軟,若不是背後撐着桌子,她怕是要癱下去。待感受到他牙尖叼着她耳垂肉厮磨,李妩的語氣再不如先前那般冷靜,雙手抵着他:“你…你放開!”

一聲低啞的嗤笑在耳畔響起,随之身前的男人松開了手。

裴青玄撣了撣袍袖,看着她泛着潮紅的臉頰與輕喘起伏的胸前,鳳眸噙笑乜着她:“沒有心是真的,至于床笫間是否不知情趣,有待考量。”

李妩呼吸一滞,而後擡手用力擦了擦耳朵:“惡心!”

裴青玄笑意微僵,剛欲發作,便聽門外傳來一陣聲響——

“小娘子還在裏面?”是崔氏的聲音。

“回夫人,我們主子說想一個人靜靜。”素筝回答。

“楚國公府的人都走了,還是叫她回玉照堂歇息吧。”崔氏這般說了句,似是走上前,開口喚着:“阿妩,我可以進麽?”

李妩臉色陡然變了,顧不上其他,邊應着“嫂嫂等會兒”,邊擡手去推裴青玄,壓低嗓音道:“你快躲起來。”

裴青玄見她這般,半點不急笑了笑:“一回生二回熟,阿妩藏男人愈發有經驗了。”

李妩現在是半個字都不想理他了,沉着臉将人推到碧紗櫥後,沒好氣提醒着:“看在我父兄待你不薄的份上,莫要再做出叫他們難堪之事。”

說完,她再不看他,稍理儀容,快步走到門口,拉開了門。

崔氏站在門口,見着李妩眼眶泛着紅、臉色瞧着也不好,只當她是傷心和離之事,不由嘆了口氣,安慰道:“事已至此,莫要傷心了……”

李妩低低嗯了聲,生怕崔氏要進屋,忙垂下眼睫作出一副頹然郁悒神态,啞聲哽噎着:“長嫂,你陪我回玉照堂吧。”

隐隐帶着哭腔的嗓音叫崔氏也不禁悲上心頭,擡袖按了按濕潤的眼角,她挽住小姑子的手,語氣極盡溫和:“走吧,回去好好睡一覺。”

李妩再不多留,頭也不回地跟着崔氏離開。

且說前廳,送走楚國公府一家,李太傅長籲一口氣:“可算是了卻這樁事,只可惜彥之……”

想到楚明誠那失魂落魄的傷心模樣,李太傅心裏也怪不是滋味:“彥之雖說資質平庸,卻是個實誠可靠之人,尤其他待阿妩的那份真心,便是我也挑不出半分毛病來。”

李硯書站在身側,安撫老父:“再忠厚又如何,妹妹不喜便是白搭。父親無需遺憾,咱們家阿妩這樣好,定能再遇良人。”

“大哥說的極是。要我說,和離了才好,那個國公夫人張口閉口就是子嗣、妾侍,壓根就沒把妹妹放在眼裏。哼,她還以為咱們家是前些年的光景,需要仰仗他們楚國公府的鼻息麽?”

這陡然插進來的聲音叫前頭站着的李太傅和李硯書一怔,待看到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李成遠,皆變了臉色:“你如何在這?”

又往他身後左右看了看,并未見到那道芝蘭玉樹的清貴身影,越發驚詫:“陛下呢?你不是陪他去書閣了?”

提到這事,李成遠心虛搔了搔後腦勺:“陛下見我心系妹妹,說不用我作陪,他自己挑書便是……于是,我就過來了。”

“你這糊塗東西!”李太傅勃然大怒,擡手就要去敲他腦袋:“陛下說不用,你就真來了?我平時教你多讀點書,怎沒見你這麽聽話!”

“哎喲,大哥救我。”李成遠往李硯書身後躲。

李硯書瞪了他一眼,又上前寬慰李太傅:“父親消消氣,當務之急是回去尋陛下。”

李成遠剛給李硯書遞了個感激眼神,便聽長兄一臉嚴肅道:“等晚些收拾二郎也不遲。”

李成遠:“……”

李硯書再不看他,扶着李太傅大步往裏府裏走。

才出正廳,便在春意盎然的抄手游廊處看到那一抹緩緩而來的修長身影。

彼時陽光正好,院中花草樹木萌生新綠,生機勃勃,而那淺色錦袍的年輕帝王閑庭信步,面色怡然,一如多年前那溫潤如玉的翩然模樣。

李硯書看着都不禁與李太傅感嘆:“陛下這樣瞧着如從前一樣,沒甚變化。”

李太傅略顯渾濁的眼眸動了動,只意味深長說了句:“能于朝堂争鬥中坐上帝王之位,怎會還與從前一樣呢?”

說話間,他帶着兒子們迎上前去,拱手垂首:“二郎失禮,怠慢陛下,還請陛下治罪。”

“老師此話言重了。”裴青玄虛虛扶了李太傅一把,似是心情不錯,語氣愈發和善:“二郎也是朕從小一起玩耍的夥伴,朕看他如看自家兄弟般,何至因這點小事而怪他。”

李成遠連忙感激作揖:“陛下聖明。”

李太傅直起身,斜了他一眼,板着臉道:“也就是陛下寬和,恕了你這毫無規矩的混賬東西。”

裴青玄笑笑:“老師別責怪二郎了,五月裏都要成家的郎君,該給他留些臉面。”

皇帝都這樣說了,李太傅也斂起肅容,擡頭看了眼天邊正盛的日頭,客氣道:“也到用午飯的時辰了,陛下不若留在府中用頓便飯?”

裴青玄摩挲着中指上那道深深的牙印,笑意和煦:“不了,今日本就是來探望老師,不曾想倒給老師添了些麻煩。現下見老師康健無虞,朕也放心,不再叨擾。”

“陛下這話折煞老臣。”李太傅連連作揖,又見皇帝并無再留之意,擡手引路:“若不是府上恰逢多事之時,老臣定要好好設宴招待陛下。”

“改日得空,朕來尋老師下棋。”裴青玄微笑說罷,擡步往前走去。

李家三人忙跟在身後相送。

行至府門,裴青玄漫不經心問了句:“如今阿妩與楚世子已和離,老師日後作何打算?”

聽到皇帝問起女兒,且稱呼仍如舊時那般親密,李太傅額心猛跳兩下,小心觑着皇帝那張一如既往淡然從容的臉龐,斟酌着答道:“臣女已長大成人,有她自己的主意與想法。老臣年邁老朽,不願對兒女管束太甚,日後一切都随她自己的打算,老臣只求她平安喜樂便好。”

裴青玄颔首:“聽老師這話,她已有籌謀了?”

見皇帝問了一句又問一句,李太傅心頭愈發緊張,聯想他今日突然登門之事,也不由揣測他是真的來府上探望,亦或是聽到什麽風聲特地趕來。無論如何,多一份防備總是好的——女兒如今的情況,實在不該與皇帝有再多的牽扯。

思及此處,李太傅沉聲道:“是,臣女打算過了這陣風頭,便往江南去。”

為了絕了任何不該有的心思,他又補了一句:“臣女還說,她現下已看淡情愛,亦無再醮之心,餘生只想縱情山水,詩文作伴。”

話已說得如此明顯,便是有心之人也該絕了念頭。

“看淡情愛,縱情山水。”裴青玄微微一笑,贊許般看向李太傅:“不愧是老師的女兒,才和離便有如此豁達灑脫的心境。”

李太傅胡子抖動兩下,一時也拿不準這話到底是真誇還是存了別的意思——自從這位學生從北庭歸來,自己是越發看不懂他的心思。唉,想想也是,帝心總難測。

好在之後皇帝也沒再說,簡單寒暄兩句,便翻身上馬,徑直帶着一隊人馬折返皇城。

馬蹄卷起飛揚的塵土,直到噠噠啼聲遠去,伫立在府門前拱手相送的李家三父子才緩緩直起身。

李成遠最先憋不住,疑惑看向李硯書:“大哥,你方才拽我作甚?阿妩本來就沒說什麽再醮不再醮的事,父親當着陛下的面這樣說,那萬一以後阿妩遇到合心意的郎君,想要再嫁,豈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李硯書冷冷看着這個傻弟弟:“父親方才說,阿妩現下無再醮之心,又沒說以後不會有,哪就用你急着描補?”

李成遠微愣:“這樣。”稍頓,還是覺得奇怪:“雖說如此,阿妩也的确沒說過這話吧……父親不還是欺君?”

李硯書深吸一口氣,平靜看他:“你若再廢話,父親不罰你,我也得揍你了。”

長兄面無表情格外駭人,李成遠連忙開溜:“我…我還有文章沒作完,先回去忙了。”

他一溜煙跑得極快,李硯書無奈地牽了牽嘴角,轉臉再看凝眉沉思的父親,語氣也變得肅敬:“父親,您是在擔心陛下他……”

李太傅緩過神,深深看了眼長子:“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李硯書寬慰道:“陛下不是那等拎不清的昏聩君主,何況他是帝王,阿妩是嫁過人的婦人,倆人身份天差地別的懸殊,便是念着舊情,也絕無續緣的可能。”

李太傅道:“雖說如此,但……我這心裏總有些不安。”

“父親應當是累了,才會憂思這些。”李硯書扶着他往府裏去:“再說了,便是陛下有那個意思,您看咱們阿妩,眼裏心裏哪還有半點對陛下的情意。要我說,父親不必杞人憂天,待過這一陣,阿妩離開長安,更是不需要愁了。”

想到自家女兒對皇帝那副心如止水的冷淡态度,李太傅心下憂慮稍緩。

怕就怕倆人都念着舊情,死灰複燃,背地裏做出些有傷風化之事。現下女兒是一灘冷冰冰死水,便是陛下剃頭擔子一頭熱,這事也就成不了。

于是他順着長子的話感嘆一聲:“但願如此。”

李硯書則十分樂觀:“一定如此。”

三天之後,十分樂觀的李硯書在早朝結束後,被皇帝單獨留到了紫宸殿。

一開始倆人對座品茗,聊得也是刑部最近辦的幾起大案進展。待李硯書将案件進度彙報完畢,坐在榻邊的皇帝撫着青瓷茶盞的杯口,許久沒有出聲。

那份突如其來的沉寂叫李硯書如坐針氈,明明皇帝一個字沒說,甚至臉上表情都無半分變化,然而周遭的空氣就如同被擠壓一般變得稀薄,一種無形卻又強大的氣場鋪天蓋地的滲透過來,叫他心下忐忑,不禁反思難道自己方才說錯了什麽。

就在李硯書幾欲出聲請罪時,對座之人如夢初醒般,緩緩掀起眼皮,朝面色僵凝的李硯書輕笑一下:“朕方才在想事,疏忽文琢了,文琢莫怪。”

李硯書坐都坐不住,忙起身道:“微臣不敢。”

“坐,坐下說。”皇帝擡了擡手指,眉宇舒展:“不必拘束。”

李硯書這才重新坐下,觑着皇帝臉色,小心問道:“不知陛下憂心何事,微臣可否為君分憂一二?”

聽到這話,皇帝再次擡眼,上下打量他兩遍,眼底也漸漸浮了笑意:“文琢這話倒是提醒了朕,沒準你真能替朕分憂。”

李硯書眼底劃過一抹驚愕,而後面容肅穆:“還請陛下明示。”

“說來也不是什麽大事。”一襲朱墨色團龍紋衮服的皇帝端起茶盞,不緊不慢淺啜了一口,才慢聲道:“自去歲寒冬,朕外祖母許老太君的身體便不大好,太後為之憂心不已,如今每日都為外祖母手抄佛經祈福。”

許太後是許老太君最寵愛的獨女,幾年前許太後險些被廢,太子被貶至北庭,老太君知道後日日夜夜以淚洗面,至此身體每況愈下,全靠“盼着女兒從冷宮出來,外孫從北庭回來”這份信念吊着一條命——如今遂心如意了,老人家緊繃多年的心弦也松了,這一松,整個人就愈發糊塗起來,現下竟是連家裏的孫子孫女都不認識了。

用禦醫的話來說,多活一年便是多賺一年。

許家與李家前幾年的境況都不大好,如今聽到許老太君這般,李硯書也頗為感嘆:“老太君是位慈藹長輩,又有太後與陛下聖恩庇佑着,會好起來的。”

皇帝說了聲“但願吧”,又直直看向李硯書:“文琢應當也知道,朕的母後在冷宮那幾年哭壞了眼睛,每日抄寫經文實在費心費神。朕勸她将此事交于旁人去做,她卻覺得假手于旁人,心不夠誠。”

說罷又嘆息一聲:“若不是朕政務繁忙,無暇分身,朕也該敬孝道,替外祖母抄寫經書。”

李硯書聽着這番話,嘴上附和着“陛下純孝”,心下卻奇怪,這與自己有何關系?難道陛下想叫自己抄寫經書?

思忖間,皇帝磁沉的嗓音響起:“朕聽聞阿妩和楚世子和離之後,外頭流言蜚語不斷,大都是指責阿妩善妒、無子、不識好歹?”

李硯書怔了怔,心下浮現一個荒唐猜想,不等他開口,皇帝繼續道:“既如此,不若叫她進宮替太後抄經。從前太後便将她當女兒看待,她那一筆字又是朕親自教導,寫出來與朕無異。她來抄經,既能替老太君祈福,全了朕與太後的孝心,又能避一避外頭那些閑言碎語,豈非一舉兩得?”

說到這,那張棱角分明的冷白俊顏露出一抹怡然淺笑,顯然對此番安排十分滿意,卻還是和顏悅色問了李硯書一句:“文琢覺得呢?”

李硯書喉頭動了又動,望着皇帝那雙明明含着笑意卻不容置喙的鳳眸,艱澀開口:“陛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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