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太傅府的這場大火是半夜燒起來,火勢又兇又急,等到府中奴仆驚醒,提着水桶去救火,主屋已燒得濃煙滾滾,火勢洶湧到壓根無法入內。

李太傅等人聞訊驚惶趕來,大火仍未撲滅。

一看到那幾乎被大火吞噬了大半的院落,崔氏雙腿發軟,直往李硯書的懷中倒,雙眼發直地讷讷:“天爺菩薩,怎會這樣…怎會這樣,阿妩還在裏面!”

李硯書扶着妻子沒接這話,只板着臉,催着提水的仆人們:“都快些!趕緊将火滅了!”

嘉寧和李成遠小倆口正值新婚,如膠似漆,原本親親熱熱準備睡覺了,乍一聽到外頭起火的消息,也都從床上蹦起,一路跑着過來。

老遠見到熊熊灼燒的烈火,倆人吓得臉都煞白。

還是李成遠最先反應過來,一個箭步沖上前,四周尋了一圈見不到妹妹的身影,急忙走到李太傅身前:“父親,阿妩呢?”

李太傅蒼老的臉龐在火光照耀下愈發滄桑憔悴,語氣也透着濃濃的疲憊:“她……還在裏面。”

“什麽?!”李成遠大驚失色,轉身就往前沖:“阿妩!阿妩,你聽得到嗎?”

眼見他要沖進火場,嘉寧郡主失聲喊道:“夫君!”

李硯書也擰起眉,讓丫鬟扶着崔氏,兩步上前将李成遠抓了回來:“這麽大的火,你不要命了!”

“可是妹妹還在裏面!”李成遠急的一張臉都通紅,慌亂無助地看向于他而言無所不能的長兄:“大哥,怎麽辦啊,現在該怎麽辦!”

見弟弟急紅的雙眼,李硯書心下也不忍,但這一絲不忍很快被理智壓下,他沉下語調:“已經讓人去叫消火鋪的兵丁,現下……只能等他們來了。”

“等他們來,妹妹早就被燒死了!”李成遠大喊,掙紮着要讓李硯書松開:“總得有人進去,她沒準暈在裏頭,就等着我們去救啊!”

李硯書額心一跳,而後握緊拳頭,朝李成遠揮去:“閉上你的烏鴉嘴!”

這一拳頭力道不小,直把李成遠打懵,腳步踉跄地往後退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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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寧郡主一看,忙不疊撲上前去扶:“夫君,你沒事吧?’

李成遠被打得嘴角流血,捂着疼痛的腮幫子不可置信看向長兄,滿臉無辜迷茫。

崔氏也吓了一跳,上前去拉李硯書:“二郎也是擔心阿妩,你打他作甚?”

“他如此莽撞,不打他打誰?”李硯書面罩寒霜,一手指着那燒得不成樣子的屋子,一邊冷冷看着李成遠:“這樣大的火,你沖進去會有什麽後果,你心裏沒數?都成了家的人,遇事還憑着一腔沖動,難道全家上下就你一人最記挂阿妩,就你一人英勇?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添亂!”

說着,他又看向嘉寧郡主:“勞煩弟妹好好看着這混賬,莫要叫他再胡鬧。不然你嫁進李府三日就成了寡婦,回頭我們也無法與端王爺交代。”

嘉寧郡主開始還心疼自家夫君,心裏責怪長兄下手太狠,現下聽到這話,立馬将李成遠扶到一邊,低低勸道:“火勢太大,還是等消火鋪的人來吧。”

等待的時辰如酷刑般煎熬,好似過了半生那麽長,外頭才響起下人的通禀:“來了來了,消火鋪的來了!”

話音才落,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在院外衆人或複雜、或震驚、或慌亂的目光裏,玉照堂主屋的房梁塌了。

天色尚泛着淡淡青灰色時,金吾衛敲響了晨鼓聲,宮門、坊市門、長安各處城門也依次開啓,出城的進城的趕着騾子騎着馬,絡繹不絕,沉寂了一夜的長安城在清晨漸漸蘇醒,迎來白日的熱鬧繁華。

今早街頭巷尾百姓們議論的新鮮話題,莫過于太傅府上那場大火——

“我家就住在隔壁的昌寧坊,推開窗就能瞧見,哎喲,燒得可駭人了,半邊天都映得通紅!”

“聽說那火燒了半夜,整個屋子都燒塌了。”

“可不是嘛!據說起火的院子是李太傅那位和離在家的小女兒住的,要說她也是命不好,剛和離不久,回娘家院子還被燒了。”

“那是挺背的,最近這天兒也不算太幹燥,如何就起火了?也不知道人有沒有事。”

這話一出,面湯攤子旁一個買朝食的老蒼頭道:“別提了,已經燒死了。”

鋪子裏議論的衆人都豎起了耳朵,睜大了眼:“老丈,這話可不能亂說!”

“我亂說什麽,本來就是嘛。”老蒼頭理直氣壯道:“我家郎君是消火鋪當差的,為着太傅家這場火,忙到現下才回家,餓得前胸貼後背的,這才打發我買些吃食回去呢。”

衆人聽罷,不由好奇打聽:“是你家郎君說,那位李家娘子真的燒死了?”

“唉,那樣大的火,房梁都燒塌了,更別提屋裏的人了。”老蒼頭嘆道:“我家郎君說,人都燒得焦黑,半點不成樣子了。”

“阿彌陀佛,那位李娘子應當還很年輕吧,就這樣燒死了,實在可惜了。”

“紅顏薄命啊,年紀輕輕卻落了這個下場。”

“太傅府不是前幾日才辦的喜事?這麽快又要辦喪事了,白發人送黑發人,這叫太傅如何受得住哦。”

鋪子裏的食客與湊熱鬧的路人們正唏噓感嘆着,忽的,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衆人循聲看去,只見晨間明淨陽光下,一位身着玄色錦袍的俊美男子跨着駿馬,執鞭疾馳。

明明是夏日時分,可那男人陰沉的眉眼以及周身淩冽的氣勢直叫人不敢直視,所經之處更似降了溫度,無端使人不寒而栗,連忙朝兩旁閃躲着。

那矜貴郎君疾馳而去後,又有幾人騎馬緊緊追随,瞧那奔走的方向,好像是李太傅府。

“這人是何來頭?竟在白日鬧市縱馬!”

“不知啊,不過看他那身穿戴,還有通身氣派,定非常人。”

“模樣生得可真俊,就是冷着臉怪駭人的。”

路人們七嘴八舌議論,很快也将這個小插曲抛到腦後,繼續說着李太傅之女被燒死的事。

無人注意到熱鬧街邊,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正混在人群裏往城門方向辚辚趕去。

太傅府內,婚宴的大紅燈籠與紅綢緞尚未撤去,府邸上下卻籠罩在一片化不開的悲傷愁雲裏。從主家到奴仆,人人皆是一副凝重面孔,甚至無人敢高聲說話,生怕驚擾那才将慘死在大火裏的魂靈。

清雅幽靜的玉照堂,如今只剩下一片斷壁殘垣,連同那一牆才開出來的薔薇也被烈火濃煙灼熏得枯萎慘敗。

薔薇尚能看出花形,可它們的主人,卻成了一具安靜的蜷縮得宛若黑炭的屍骸。

“老師,你說這是阿妩?”

屏退閑雜人等的寂靜院落裏,裴青玄看着榻上那被白布遮住半邊的焦黑屍體,昳麗眉眼染上荒唐笑意:“這怎麽可能是她。”

他轉過身,狹眸定定盯着面前仿佛一夜蒼老的李太傅,嘴角雖勾着,語氣卻無比冷硬:“老師莫要與朕開這種玩笑,快叫阿妩出來罷。”

“陛下覺得老臣會拿女兒的性命開玩笑麽?”青袍之下,李太傅握緊拳頭,看着面前這個自己曾引以為傲的學生,渾濁雙眸似怨含淚,蒼老聲音也顫抖着:“阿妩可是老臣唯一的女兒,是老臣與你師娘最疼愛的孩子啊,便是拿我的命換她的命,我也是願意的……”

他哽噎了好一陣,忽又想起什麽,打開手邊那個小匣子,從中取出一封信來:“這個,是她昨日夜裏放在素筝那的。總共寫了三封信,給我的、給她兩對兄嫂的,最後這一封,是給你的。”

裴青玄沉默着,又看了一眼那具面目全非的屍骸,才提步上前,接過李太傅手中的信封。

薄薄一頁紙,其上是再熟悉不過的字跡。

在信裏,她稱呼他“陛下”,訴說這段時日她有多煎熬,每一次與他虛與委蛇、強顏歡笑,都叫她厭惡透頂。她還在信裏笑他愚蠢,明知她是薄情之人,竟還對她念念不忘,最後她道——

“既無法逃脫,唯有一死求個清靜,也好過日日做戲,不堪其擾。

李妩,絕筆。”

是絕筆,更是絕情絕義之言。

不留半分的溫柔與念想,哪怕一星半點。

她要他完完全全地厭惡她,以他的驕傲,徹底放下她這個不值當的無情女人。

撚着那張薄薄的信紙的手背青筋暴起,好似下一刻就要其化作齑粉,良久,裴青玄擡起頭,那雙狹長鳳眸泛着些許緋紅:“朕不信。”

李太傅驚愕看他,心下有些慌。

“她怎麽可能就這樣死了?”裴青玄嗓音沉冷:“她那樣聰明的人,比誰都狡詐,比誰都會算計,更比誰都惜命。之前她都沒死,如何現在……”

喉頭一陣發哽,好似有股沉甸甸的淤堵之氣亟待沖破胸膛,叫嗓音都變得沙啞:“現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她答應要與朕重新開始,她怎麽會死……這定是她诳朕的手段。”

“老師,朕知道強奪阿妩入宮,是朕不對。但請您告訴朕,她在哪?”

見李太傅不語,他上前一步:“朕以裴氏一族的榮光,以朕的江山社稷、朕的性命與您起誓,只要她今日與朕回宮,朕不會與她計較,仍會好好待她,只要她同意,朕明日……不,現在,現在就可寫立後聖旨——朕立她為後,明媒正娶将她從朱雀門迎入宮。朕與您保證,朕會待她好,一心一意,絕不負她。”

裴青玄攥着那封信,定定看着李太傅,此刻他不是帝王,而是一位向長輩求得肯定的郎婿:“老師,學生待阿妩的情意,您應當知曉,還請您莫要再拆散我們。”

李太傅聽得此番話,簡直要咬碎後牙,他如何不知?他便是知道,才會這般,恨也恨不起來,怨又怨不徹底!

“你糊塗,實在糊塗!”

家中這番變故,叫李太傅也顧不上那份君臣之禮,只如老師訓誡學生般,恨鐵不成鋼地看向面前之人:“陛下自幼聰慧,心思透徹,微臣一直以你為傲,如何偏偏在這事上,糊塗至此!是,臣知道你與阿妩有情,可天意叫你們斷了緣分,你們就該遵循天道自然,各自安好才是。可你偏要将一切弄成這般,甚至不顧君臣禮儀、綱常道理,生生将阿妩逼到如此絕境!”

說到後來,李太傅老淚縱橫,捶胸嘆道:“孽緣,真是孽緣!”

一旁的李硯書見老父親搖搖欲墜模樣,忙将人扶到桌邊坐下,而後面容肅穆地看向皇帝:“莫說陛下不信,直到卯時大火熄滅,消火鋪的兵丁将屍骸擡出時,我們也不肯信……喪女之痛,喪妹之痛,我們李家上下哪一個不痛?陛下請我們交人,我們也想請陛下将阿妩還給我們,讓她安安靜靜葬入李家祖墳,清清白白做人!”

這話說得極不客氣,放在以往,李硯書斷然不敢,可現下一想到妹妹被迫離鄉,遠走他地,那份擔憂統統化作對眼前之人的怨怼——

他若不是皇帝,自己早就沖上去狠狠揍他一頓。

面對李家父子的責備,裴青玄無動于衷,他只沉默地凝視面前倆人,試圖從他們悲憤憔悴的臉龐上尋到一絲撒謊的痕跡。

卻沒有。

他們的憤懑與悲傷是如此真情實感。

還有他方才進門時,那哭到暈厥被人擡回房間的崔氏、行屍走肉般的李成遠、紅腫雙眼的嘉寧。

院子外,陳嬷嬷那個無能老婦嗑得頭破血流,平日裏最得阿妩信任的婢子素筝,險些撞柱殉主,那小小奴婢看向他的眼神,也充滿了無畏而坦蕩的怨怼。

這一切的反應,都在證實着她的死亡。

趁這三日時間,她寫好遺書,與家人度過最後的團圓。趁着最後一日,她買了她喜歡的衣衫、吃了她想吃的東西。又趁着酒足飯飽,夜深人靜,選擇一把火結束生命,連具完整的屍首都不留他。

這樣狠心、這樣決絕,是她能幹出來的事。

良久,那晦暗不定的目光由李家父子沉重的面孔緩緩移動,轉向榻邊冰冷無聲的屍體。

裴青玄面無表情朝那具屍體走去,短短幾步之遙,跋山涉水般艱難。

待站定,他端詳着那具焦黑蜷縮之物,一陣冰涼的荒謬感在心間蔓延。

他的阿妩,三日前還溫軟馨香躺在他懷中,溫溫柔柔與他說話,與他笑。

現在竟成了這樣?燒得體無完膚、不成人形,成了一具醜陋不堪的屍體?

可笑,實在太可笑。

他也的确笑出了聲,先是低低的笑,而後像是克制不住般,撫掌大笑:“真就這樣死了?”

“好,好,死得好,死了一了百了。”

這詭異的笑聲叫李家父子都愣住,再看一向溫潤斯文的帝王對着屍骸笑意癫狂的荒誕場景,父子倆面面相觑,眼中是同個想法,他這…莫不是瘋了?

眨眼間,又見皇帝彎腰,笑着朝那具屍骸伸出手。

李硯書面色一變,意欲阻止:“陛下!”

然而還是遲了,皇帝寬大的掌心已然捧住屍骸深陷烏黑的臉,他盯着那看不清面目的女屍,好似看到李妩那張清豔嬌美的臉龐。

她定是在譏诮地笑,眉眼間還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樣子,笑他何其愚蠢,竟再一次被她玩弄于鼓掌中,騙得團團轉。

她口中說着愛他,轉身就算去死,也不願與他在一起。

“死得好啊,阿妩……”裴青玄啞聲喚着,一雙幽深黑眸漸漸渙散:“死得好極了……咳!”

胸間那淤壓的一口悶氣總算尋到出處,化作猩熱血液湧上喉頭,而後克制不住地從嘴裏吐出,一口又一口,好似要将心腔裏撕得四分五裂的尖利碎片統統都嘔出來。

“陛下!”李家父子見着那不斷吐出的鮮血,霎時大駭,齊齊跑上前去。

“快去!”李太傅去扶皇帝,急哄哄吩咐李硯書:“叫管家去請大夫,你去請禦醫!”

“是。”李硯書肅着臉應下,半點不敢耽誤,疾步往外跑去。

李太傅勉力扶着身形高大的帝王,他還在不停地吐血,濃烈鮮血很快洇濕身上玄色的錦袍,還有一些濺在屍骸之上。

絲毫不在乎吐血般,他推開李太傅,去擦那具屍骸:“對不住,阿妩,将你弄髒了……朕給你擦幹淨……”

那具屍骸燒得太久,肌膚都化作焦炭,一碰就簌簌直掉,越擦越髒亂,血沒擦幹淨,反倒露出灰燼下的白骨。

豔紅的血斑駁浸染着白骨,刺目的色彩好似刺激到裴青玄,他不再擦拭,反将那些血抹向屍骸,染着鮮血的薄唇微微掀起,幽邃眸底閃動着瘋狂而奇異的光彩:“你要離開朕是嗎?不可能的。”

“朕不會叫你如願,就是死了,你也是朕的,沾着朕的血,沾着朕的氣息……”

他要用他的血浸着她的屍骸,叫她骨中每一寸都有他的血,便是死後,她的屍骸也只能躺在他的身邊,永永遠遠。

李太傅被皇帝往屍骸上塗血的舉動駭到,哪怕這具屍骸只是從亂葬崗尋來的女囚屍體,這般亵渎遺骸也實在荒唐。他試圖上前攔住皇帝:“陛下,您冷靜些……”

裴青玄卻當他要與自己搶奪屍骸,下颌緊繃,一雙黑涔涔的眼眸戒備而銳利地看向李太傅:“既帶不回她的人,帶回她的屍骸也是一樣。老師,朕喚您一聲老師,您不要讓朕難做。”

帝王不怒自威的氣場鋪天蓋地襲來,李太傅心尖顫了顫,不自覺松開手。

裴青玄這才垂了眸,撐着榻起身,用白布将那具屍骸嚴嚴實實裹住後,打橫抱起。

李太傅有心阻攔卻不敢,只得眼睜睜讓他抱着屍骸離去。

只是那抹颀長身影才将走到門口,腳步忽的停住,李太傅心下一驚,難道他發現什麽?

下一刻,便見那高大挺拔的身軀,如山陵崩塌般,直直朝後倒下。

“陛下——!”

從門外照進來的金色陽光,一絲一絲漏下來,覆了他滿身。

離長安三十裏外的官道上,一輛馬車匆忙趕路,卷起一路煙塵。

馬車內,一襲尋常婦人裝扮的李妩慢慢吃着幹糧,面無表情地思索着之後的行程。

“娘子,喝點水吧。”對座的黃毛小丫頭怯生生将水囊遞給她,一口濃重鄉土音:“光吃炊餅,容易噎着。”

李妩看着面前這個十五歲的小丫頭,心下自嘲,怎麽就挑了這麽個人帶着?

今日坊市門一開,她就往西市牙行置辦人馬,本意是買三個踏實穩重的仆人,最後卻挑了一個為了給哥哥娶媳婦而被親生父母賣了的黃毛丫頭,一個一身硬骨頭滿身是傷的昆侖奴,唯一一個她以為還算正常的中年男仆——

人都牽出來,準備簽字交契了,才知道那個“男仆”其實是個像男人的女子。

李妩當時就想換人,可那名喚石娘的黧黑婦人與她道:“娘子莫看我是女子,我一身力氣不比男人差。我吃的少,力氣也足,男人能幹的活,挑水、劈柴、趕車、跑腿,我都能幹!只要你不打我,如何吩咐我都使得。”

或許是那句“男人能幹的活,我都能幹”觸動李妩,又或許是石娘那雙眼睛太過明亮,等反應過來,她已鬼使神差在契書上按了手印。

買賣成交,二十兩銀買了石娘。

之後十五兩銀買了那個叫“招娣”,現改名為“朝露”的小丫頭。

至于那個叫安杜木的昆侖奴,李妩想着這一路上,總得有個護衛,便讓牙行的人領着去挑男仆。恰好遇見牙行的人在調教昆侖奴,安杜木人高馬大被束着雙手,像是一頭安靜的野獸,他挨着鞭子,卻并未求饒,嘴裏只喃喃念着什麽。

李妩幼時跟着裴青玄,學過一些異國語言,聽出安杜木是在念詩,是他家鄉的一首思念親人的小詩。

大概是她目光停留太久,安杜木注意到了她,而牙行的人也趁機與她推銷:“娘子好眼光,這些昆侖奴個個體狀如牛,又踏實耿直,無論是差遣辦事,還是看家護院,都是極好的。每次到貨,長安城多少貴族高門都搶着要呢。只是這個嘛,我也不瞞你,是個硬骨頭,不服管教,已經被退回來三次……若是娘子看中了,我給您便宜些,照着昆侖奴的市價,讓您兩成如何?”

李妩睇着那販子:“你明知我要往外地去,若買了他用着不順,日後難道還要回長安尋你退?”

那販子面色悻悻,大抵是真不想叫安杜木砸在手上,把心一橫咬牙道:“一半,您給一半價,就将他帶走!只是帶走後,概不退貨!”

李妩沒答那販子,只用異族語問安杜木:“你可願認我為主,随我走?”

安杜木為她熟悉的鄉音所驚訝,驚愕過後,問她:“你會打我嗎?”

“不打,你若不聽話,我可再把你賣了。”

安杜木思忖一番,朝她跪下:“主子。”

于是等李妩從牙行裏出來時,她身旁就多了三個與她預想中完全不同的仆人。

“娘子,洛水鎮到了,奴看到界碑了!”

馬車外傳來石娘粗啞又歡喜的通禀聲。

李妩睜開雙眼,掀簾往外看了一眼,彼時天高地闊,四野茫茫,殘陽如血。

清婉眉眼緩緩舒展,起碼在天黑之前趕到洛水鎮,是在她的預想之中。

一切還算是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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