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薄霧冥冥,晨鼓隆隆,永寧鎮人的一天大都由一碗熱氣騰騰的永寧銀絲面拉開帷幕。

在官驿飯堂用好早飯,李妩放下碗筷,吩咐石娘和朝露:“去清點下箱籠,若都收拾妥當了,便讓安杜木裝車,巳時出發。”

石娘與朝露聞言,皆領命去忙。

見桌邊的沈老夫人仍是心不在焉,李妩倒杯茶水挪到她面前,溫聲安慰:“祖母寬心,宣縣令已往府城發了公文,禀明此事。卧龍山的山匪人多勢衆,又個個窮兇極惡,本地兵力不足以抗衡,只能向上頭申請援兵……不是我不想等到那群山匪落網的日子,實是朝廷公文層層上報審批,再到調兵剿匪,快的話一兩月,若是慢的話,半年都有可能……您比我經歷多,其中冗雜手續應當比我更清楚。”

她們一行人已在此處停留了近七日,與本地官府和百姓交流過,才知卧龍山的山匪乃是本地一塊痼疾——

那些山匪狡詐多端,盤踞在易守難攻的卧龍山上,消息又極為靈通,專宰富商及一些無權無勢的殷實人家。一些本地百姓還說,這些山匪或許與官府內部的人有勾結,才會如此肆無忌憚。

而知曉沈家人遇難之事,縣令宣秉兼大為震怒,當即表示會為沈家讨回公道,并往上級寫信求援派兵。

那位宣縣令生得斯斯文文,一副清正廉明的大老爺模樣,李妩與沈老夫人一開始還寄予希望,但随着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們在驿站裏除了等就是等,派人去問,官府那邊也只說要等上頭答複——至于要等多久,遲遲沒個具體答案。

李妩耗不起,時間、銀錢都不允許繼續在此處耗着。

“還是先回幽州老家,再做打算。”李妩道:“父親好歹是個官身,也曾光宗耀祖,回到老家找父母官伸冤,他們應當更加重視。江陵那邊我也寄了信,江陵郡守曾為父親上峰,他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沈老夫人哀嘆一聲:“可是見不到那些山匪繩之以法,我這心裏憋着一口氣,難受得很。”

李妩也理解沈老夫人的心情,沉吟片刻,她湊到老夫人耳側低語:“我并不願将事情想的太壞,但若真與當地人說的那樣,本地官匪勾結的話,咱們繼續在此處糾纏不休,也許大仇未報,我們就被人殺人滅口了……”

“這!”沈老夫人瞪大了眼,面露驚恐:“不、不會吧?”

“有何不會?”李妩面色清冷,烏眸也一片沉靜:“你我都是外鄉人,此處人生地不熟的,若真有人要害我們,我們防備得住?老夫人細想想,若宣縣令是個好官,既知這事,定然會放在心上,替我們做主,跟緊後續。那咱們先行回去,等他日後消息便是。若他是個……黑心腸的,此時不跑,更待何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

事關生死,沈老夫人也不敢掉以輕心。

想到這些時日,除了頭兩日簡單收斂了屍骸,辦了場喪事,其餘時間便是在驿站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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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耗下去,的确沒甚意義。何況她也看出來,李妩已沒多少耐心,急着要走了。若自己再固執己見,沒準她一狠心,撂下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一番權衡利弊後,沈老夫人無奈颔首:“都聽你的。”

李妩臉色這才柔和三分:“老夫人英明。”

不多時,行李都收拾妥當,裝上馬車。

李妩一襲素白衣衫,頭戴帷帽,扶着沈老夫人一同去與縣令宣秉兼辭行。

聽得她們今日便要離去,宣秉兼很是驚詫:“這就要回去了麽?”

李妩謹記自己是個閨閣女兒,并不開口,只暗暗扯了下沈老夫人的衣袖。沈老夫人會意,強打起精神道:“這些時日,老婦與孫女給大人添了不少麻煩,實在不好意思再叨擾大人,繼續賴在衙門白吃白住。是以打算先回幽州,将兒子兒媳的骨灰帶去老家,也好叫他們早日入土為安。至于剿匪之事,還請大人盡快促成,我們在家等您的佳信。”

“老夫人這話叫某慚愧,您府上在我的治下遇此禍事,實是我管治不力……”宣秉兼很是自責地搖了搖頭,又與沈老夫人寒暄兩句,見她去意已決,便也不再勸說,只長籲一口氣:“既然老夫人決定回鄉,那宣某派兩位衙役送你們一程,确保你們平安離開洛州地界。”

沈老夫人感激颔首:“那就有勞宣縣令了。”

趁着天色尚早,李妩等人上了馬車。

宣秉兼親自送到府門口,再三保證:“只要上頭派來援兵,某立刻帶兵剿匪,給沈縣令夫婦報仇,告慰沈縣令在天之靈。”

沈老夫人連連點頭說多謝,直到馬車啓程,漸漸離了永寧衙門。

“這位宣縣令,看着是位好官。”馬車上,沈老夫人靠着茶青色隐囊,幽幽感嘆着。

李妩剛用異族語提醒安杜木準備好刀,随時警惕着前頭那兩位衙役,放下車簾聽到沈老夫人這句感慨,只扯了扯嘴角,輕聲道:“是不是好官,得看他做了什麽,而非動動嘴皮子。何況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世上有一種人,面上和和氣氣、溫潤斯文,實則心黑手辣,壞到骨子裏。”

沈老夫人聞言,若有所思看了李妩一眼。

李妩坐正身子,觸及沈老夫人探究的目光,淡淡問道:“老夫人這般看我作甚?”

“沒什麽。”沈老夫人搖搖頭,緩了口氣,還是沒憋住,溫聲道:“娘子還年輕,不必總将自個兒繃成只刺猬,更不必如此悲觀消極,這世上雖有壞人、壞事,但總的來說,還是太平安穩的。”

她并不知這位娘子從前有什麽遭遇,但這憤世嫉俗的性子實在太過尖銳——小娘子該當溫軟天真些,才更讨人喜歡。

就像她的親孫女沈雯君,知書達理、溫文爾雅,說話也細聲細氣,笑起來還有兩個梨渦兒……

想到親人,沈老夫人又陷入悲傷裏,暗暗抹起眼淚。

李妩在旁看着,表情有些麻木,好在有朝露去安慰,叫氣氛不至于那麽尴尬凄冷。

她掀起車簾一角,看着外頭的風景從喧鬧城鎮變成茫茫四野,夏風疏朗,綠蔭濃郁,思緒在暖風的裹挾裏,又飄回了長安。

算上今日,已是她離開的第十一日。

除了安杜木比較特殊,身份難以更改,算作活口存留。宮女徐月娘、婢女劉招娣、胡石,與沈府衆人一同死于卧龍山匪徒之手。

而沈府的老夫人王氏、沈府千金沈雯君、丫鬟細柳現改名朝露、丫鬟朱墨現改名石娘,皆在昆侖奴安杜木的救助下,得以幸存,驅車趕回幽州老家。

若長安那人真追查過來,等到的也只能是她的另一重死訊。

這回,他總該死心了吧。

紫宸宮內,一陣倉促腳步聲打破了殿內靜谧。

“陛下,李侍郎求見。”劉進忠弓着身子禀報。

暖閣雕花窗棂半敞開,外間暖陽融融傾灑入內,那身着紫色暗紋錦袍的帝王坐在一片明亮裏,清嘉眉宇間卻是揮之不去的陰鸷冷冽。

聽得禀報,他将手中黃綢奏折反扣在桌,不冷不淡笑了聲:“親生兒女病了,無動于衷。宿晉斷了三根手指,他倒坐不住了……老師家的人,還真是古怪。”

劉進忠不敢接話,依舊躬着背,等待吩咐。

“讓他進來。”

“是。”劉進忠忙不疊去了。

不多時,便帶着一襲朱色官袍的李硯書入殿:“微臣李硯書拜見陛下,陛下金安萬福。”

“文琢若真想讓朕金安萬福,就趕緊将阿妩的下落告知于朕。”長榻邊的男人慢悠悠掀起眼簾,語氣還算溫和,但整個人都透着一股陰郁之氣:“其實你們這樣與朕裝傻充愣地耗着,又何意義?朕既已知阿妩未死,找到她不過早晚的事。遲一日,于朕而言多一分憤怒,于你那雙孩兒,卻是與母親多分離一日,于宿晉而言,則是多斷一根手指……”

說到這,他忽的輕笑:“文琢若想耗着也成,終歸宿晉雙手雙腳,一日斷一根,夠斷二十日。便是四肢全廢,還有淩遲三千三百三十刀……你是刑部侍郎,應當比朕更了解這些刑罰。”

李硯書臉色鐵青,袍袖下的拳頭都握緊。

想到來時,他跪在李太傅面前道:“兒子對不起妹妹,可連累無辜,絕非我所願。妹妹要恨,就恨我吧……我給她磕頭謝罪,便是她要我的性命,我也願意。”

李太傅也知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李家再與皇帝抵抗,不過是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與其牽連更多無辜,不如舉家赴死。遂與李硯書道:“去吧,去将宿晉救回來了,人家幫了我們,總不能叫他替我們受罪。”

于是李硯書來了,出現在紫宸宮,出現在皇帝面前,心裏恨得滴血,當了出賣妹妹的小人:“玉照堂那具屍骸的确不是阿妩,她逃了……”

盛夏炎炎,窗外蟬鳴匝地,金殿之內李硯書逶逶将李妩的計劃和盤托出,只說到李妩逃跑的身份時,他耍了個心眼,低下眉眼道:“至于阿妩逃去哪裏,微臣實在不知,她只與微臣和家父說,她往江南去。待到安定下來,便給我們寫信……陛下,您應當知曉阿妩的性情,她若不肯說的事,便是我們再問,她也不肯松口。所以她現下何處,微臣是真的不知。”

皇帝聞言不語,濃密長睫輕垂,遮住狹眸間翻湧的情緒。

據暗影衛的情報,李家人這兩月來,并未在戶籍上做過手腳。可她既然詐死,總需要一個新身份——

不是李家做的,那就只能是太後了。

那狡猾的小混賬,連太後都拉下水,便是事情敗露,也算準了他不會真把太後怎麽樣。

想到她每日乖巧溫順地待在自己身邊,腦瓜子裏卻是在算計這些,裴青玄只覺胸膛堵得發慌,越想越是惱恨,牙根都發癢,恨不得現下就能将她抓回來,按在腿上狠狠揍一頓,再将她渾身都咬上一遍,叫她從此聽話,再不敢起這些膽大又可惡的心思。

李硯書不知皇帝此刻想法,眼見上座之人沉着臉遲遲不語,心下也緊繃着,硬着頭皮再次道:“陛下,微臣已經将知曉的全部告知,您要怪罪,微臣一力承擔。只求陛下開恩,放過微臣一雙稚兒,更莫要為難宿晉,他一番義氣,實不該被此事牽連。”

說到此處,他掀袍跪地,以額觸地:“求陛下開恩。”

直到雙膝都跪得發麻,上首才響起皇帝恍然般的低醇嗓音:“文琢這是作甚,朕也沒說怪罪你。”

“劉進忠,你這個沒眼力見的奴才,見到李侍郎一直跪着,也不知扶一把?”

“這……”劉進忠一噎,心下叫苦不疊,面上擡手掌嘴認錯:“陛下說的是,奴才該死。”又上前去扶李硯書:“李侍郎快起吧。”

李硯書不肯起:“求陛下放微臣一雙兒女歸府,放宿晉出牢。”

“都是小事。”皇帝淡淡道:“劉進忠,待會兒帶戶部的人去死牢,算清宿晉該繳納補罰多少稅款,他繳清了便放出去。”

他邊說着,又站起身,不緊不慢撣了撣袍袖:“至于文琢你那對小兒……”

李硯書緊張擡起頭,望着面前居高臨下的威嚴帝王,只覺自己猶如塵埃般渺小:“陛下……”

“別擔心。”裴青玄垂着眸,俊美無俦的臉龐露出一抹溫潤微笑:“朕這就去慈寧宮一趟,只要太後答應,朕定會派人安然将他們送回李府,叫你們早日團聚。”

語畢,他斂起笑意,提步往外而去。

齊整冰涼的鑿花地磚上,望着那道華貴的暗紫身影消失在偌大金殿裏,李硯書頹然坐在地上,心下一片黯淡沉重。

他算是明白妹妹為何要逃,與這樣多疑沉郁之人日日相伴,便不是瘋子,也要變成瘋子。

從許太後口中套話,比撬開李家人的嘴巴簡單的多。

裴青玄不用多說,只叫人将玉芝嬷嬷送走,就叫許太後歇斯底裏,無法接受——

再加之,李家人已經出賣李妩,一番威逼誘哄,許太後哪是他的對手。

煎熬地又扛了兩日,最後還是扛不住壓力,頹然将她所做一切告知:“恩赦放出去的宮女共有六十八人,她挑了個名喚徐月娘的揚州冊籍,現下……應當是往揚州去了吧。”

一得這訊息,裴青玄再不多留,轉身就要離開慈寧宮。

許太後倉惶扯住他的衣袖,試圖做最後的勸說:“皇帝,不然還是算了吧。你與她已走到如此情境,何苦再去勉強?你将她抓回來,只能叫你們倆相看兩厭,更加痛苦。倒不如放手,由着她去吧。天涯何處無芳草,這世上的好姑娘多得是……”

“母後。”裴青玄低喚着,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朕不如您大度慈悲,她如此戲耍朕、愚弄朕,朕必然是要叫她付出代價。”

許太後心口沉了沉,驚懼看他:“你、你不會殺了她吧?”

“那倒不會。”

裴青玄眉梢微動,将泛着金色光澤的暗紋袍袖從許太後的掌心一點點扯回,溫和的語氣帶着幾分寬慰:“母後別擔心,朕雖惱恨她戲耍朕,卻不到要她命的地步。”

只是這般不聽話,總該吃些教訓。

離開慈寧宮,裴青玄立刻召來暗影衛首領。

“不惜一切代價,追查宮女徐月娘的所有蹤跡,務必盡快将她帶回。”

稍頓了頓,又沉聲補了句:“她若反抗,捆住手腳,不許傷她。”

便是要教訓,也只能由他來。

刑部死牢外,槐樹綠蔭正濃,天上那輪烈日曬得人頭頂發熱。

看到那抹熟悉身影宛若一個狼狽邋遢的流浪漢,連腳步都踉踉跄跄,李硯書忙不疊上前:“子叔!”

在牢裏關得昏天黑地的宿晉陡然聽得這聲音,擡眼看去,見到來人,面上也露出笑來:“還算你夠意思,知道來接我。酒水席面可備好了,我在裏頭這些日子,嘴裏都淡出鳥來了,今日必須得宰你一頓。”

“都什麽時候了,還想着吃。”李硯書好氣又好笑,下意識去看好友的手,當看到那完整無缺的雙手時,不由愣住:“你的手?”

“我的手怎麽了?”宿晉奇怪,忽又想起什麽,罵罵咧咧:“你是說我手上那些寶石指環金戒指?嗐,別提了,這死牢裏的牢頭太貪了,我進來第一天,就把我渾身稍微值錢的東西都搜羅走了……”

見李硯書愣怔不語,宿晉只當他是慚愧自責,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一點小錢而已,算不得什麽,就當破財消災,文琢不必往心裏去。”

邊說邊拉着李硯書往外走:“倒是你家現在情況如何了?上頭……上頭那位,如何願意将我放出來了?”

李硯書僵硬的面容扯出個苦澀的笑:“我是臣,他是君,為臣者,除了聽話,還能如何?”

在絕對權力面前,他們不過是随意拿捏的棋子罷了。

宿晉聽李硯書這話,大概也猜到是怎麽回事,長嘆了一聲:“其實在牢裏,我就猜到會有這麽一日。說起來,你那小妹妹真是膽大……那可是皇帝、是天子,誰能鬥得過天呢?”

宿晉想說小小女子,不自量力,但那人到底是好友妹妹,他只得将這些話掩在心間,拉着李硯書去喝驅晦酒,同時安慰着:“其實回來也好,她一個女子獨自在外,諸多不易,反叫你與伯父擔憂。最起碼在長安城裏,衣食無憂,不必颠沛流離。”

李硯書苦笑不語,望着夏日蔚藍的天空,心下長嘆,等阿妩回來,他這個“叛徒兄長”都無顏面見她了。

殊不知三日後,一道死訊傳入了府中,同時也傳入巍峨宮牆裏。

“她死了?”

這些時日心緒還算不錯的皇帝,唇邊笑意陡然僵凝,一雙漆黑狹眸定定盯着風塵仆仆從永寧鎮趕回來的暗影衛,面色一點點沉下:“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回話。”

上首那目光陰寒得如刀子割肉,暗影衛首領腦袋低了低,語氣愈發謹慎:“陛下,屬下一路追查到永寧鎮……李娘子的确遭到山匪襲擊,不幸遇難。就連她在西市買的奴仆,三個也死了兩,只剩那皮糙肉厚的昆侖奴活着,現随着新主離了永寧鎮。”

說着,他将徐月娘的遺物一一呈上,那本染了血的戶籍與路引,還有她掉落的發釵等。

“卧龍山那處山匪猖獗,本地官員管治不嚴,近兩年已有不少人受害。據那位遇害縣令的老母所述,他們是在半路遇上李娘子一行人的馬車,便結伴同行,互相有個照應。不曾想到了那片林子,突遇山匪埋伏……”

殿內氣壓越發低了,暗影衛嗓音也發緊:“四輛馬車,最後僅幸存五人,其餘人的屍首被野獸吃得面目全非,再加之夏日炎熱,屍首無法保存,縣令宣秉兼與沈老夫人商議過後,收殓屍首,統一焚化。沈老夫人将自家人的骨灰收攏,帶回幽州老家安葬。至于李娘子他們的骨灰……宣秉兼派衙役在墳地立了三處墓碑,權當安葬……”

“屬下在永寧鎮仔細盤問過一遍,此案死者衆多,鬧得很大,當地人都知曉。為便于您問詢,屬下将縣令宣秉兼以及負責此案的捕頭也帶回長安,此刻正在驿館,随時待召。”

裴青玄聽罷這一番禀報,再看紫檀木禦案上那堆證據,耳邊驀得湧起一陣嗡嗡鳴聲,連着眼前也忽明忽暗,模糊不清。還是掌心強按着桌側,意識才稍微穩住。

盯着那染血戶籍許久,他啞聲道:“宣他們進來。”

他仍是不信,老天會如此殘忍,好不容易尋到她的音訊,又忽然告知,她死了。

才出長安,就遇到山匪,是報應麽?

報應她的膽大包天。

也報應他……

報應他沒有看好她。

黃昏時分,永寧縣令宣秉兼與捕快齊齊跪地,戰戰兢兢将治下的慘案如實告知,倆人何曾見過天顏,才進紫宸宮大門,雙腿都發軟。之後更是皇帝問一句,他們就哆嗦倒豆子般,将知道的一切事無巨細都說了——包括現場遇害的女眷,無一幸免都被山匪糟蹋過。

此話一出,莫說禦座後的皇帝,就連劉進忠與暗影衛都變了臉色,下意識拿眼睛去看上頭。

只見一片慘淡昏暗間,男人深邃的面容陰沉如水,那撐着桌子的挺拔身軀因強烈激憤而晃動,緊握的拳頭青筋暴起。

劉進忠心下暗道不好,再顧不上其他,忙上前去扶,邊尖聲吩咐着:“退下,你們先退下。”

暗影衛最先反應過來,忙彎腰行禮退下,宣秉兼等人見勢不妙,也軟着腿跑開。

“陛下,陛下……”不等劉進忠雙手攙住皇帝,便見那高大身軀朝前微傾,而後喉中不斷嘔出鮮血。

大片殷紅,洇濕在那本戶籍之上,蓋過原本幹涸陳舊的血漬。

“咳……報應……”

高大男人将崩玉山般傾倒在華麗龍椅間,薄唇被血色染得豔紅,襯得他本就昳麗冷白的面容無端多了一份詭豔,他歪着頭顱,黑眸直愣愣盯着桌上遺物,少傾,沉重的眼皮垂下,遮住眼底最後一點黯淡光芒。

如果這是她的報複。

那他輸了,輸得很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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