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穿成陰鸷大佬的金絲雀18
郁斯年感到一陣恍惚,疼痛讓他開口得有些吃力“紀喬真……”
紀喬真轉過身,單薄的身形掩在宋硯寬大的雙人傘下,有幾分嬌俏依偎的意味,“郁總,你怎麽會在這裏?”
如今他小有名氣,又是社會事件的核心,即使外婆離開的消息不胫而走,墓園的選址卻是隐秘的。那麽顯而易見,郁斯年之所以能找過來,是出于私心調查出來的。
郁斯年不喜這稱呼的改變,更不喜他和旁人的親近,喑啞提醒“你一直沒來看我,所以來看看你。”
他的目光指向他身邊的男人,危險誘哄“告訴我,他是誰?”
宋硯把傘撐高,緊随其後地轉過身來,手掌搭上了紀喬真的腰部。
這是一張他并不陌生的面孔,郁斯年瞳孔驟然一縮,聲線寒如霜刀“宋硯,把你的手從他身上拿開。”
“郁總是想警告我,紀喬真是你的人,除了你以外,沒有任何人有資格看見他,更不許觸碰他”宋硯掌骨分明,摟着紀喬真腰的手扣得更緊,“可是據我所知,這些都已經是過去式了。從今往後,你們沒有任何關系。”
郁斯年緊盯着宋硯的手,目光仿佛要把他們相觸的地方燎出一個洞來。奈何右腿遠超負荷,尖銳的刺痛讓他不低吟出聲都是難上加難,更遑論從肢體上阻攔。
郁斯年牙根咬得極緊,一字一句把痛楚壓下,冷冰冰道“你是在代表宋氏,向我挑釁?”
宋硯毫無怯色地迎上他的目光,宋氏的崛起和個人能力的提升帶給了他不同往昔的勇氣,他聲線沉着“如果這是不可避免的,卻之不恭。”
空氣中彌漫起陣陣寒意,他們的氣場形成巨大漩渦,逐步擴大、靠近、步步緊逼,仿佛相彙的那一刻,會迸濺出雷霆萬鈞的火光,地崩山摧。
無比低沉的氣壓下,紀喬真冷不防開口“郁總,您說過會答應我一件事情。”
郁斯年眸光一凜,視線轉移到他身上。
“我要你答應的,就是不要傷害我身邊的人。”紀喬真坦蕩地和他提出要求,“不要報複宋氏,得不償失。”
郁斯年身形微微一僵,直勾勾地盯着他“這叫與你我二人無關?”
紀喬真說“我當這是字面意思。如果與你我有關,我會直接請你不要再來找我,我想我已經做出讓步。”
郁斯年“如果我不答應放過他……”
紀喬真“那麽我會公開所有真實情況,郁氏将不複往昔,你也會承受比之前強度更高的網絡暴力。到時候就算你想打壓宋氏,恐怕也不具備應有的實力。”
細細密密的雨簾中,郁斯年面色慘白如紙,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的液體彙聚在削瘦的下颚,落成一線。
非但未顯得憔悴狼狽,反而透出一種威懾力強大的冷鸷氣場。
他盯着他,一言不發。
紀喬真道“郁總,我不想看到魚死網破的那一天,我以為你能從這段時間的經歷中明白些什麽。你之所以會激起大家的群憤,是因為過去的行為确實存在一些問題。擁有了權勢,不說多行善事,也不應仗勢欺人,逼迫他人去做不願做的事情。你也被父親軟禁在郁宅,也因為腿受傷被困在病床上,應該已經體會到失去自由是什麽感受。而這些,也恰恰是我在郁宅的感受。”
他殘忍地把郁斯年從自我安慰的幻境中喚醒“我确實騙了你,表達過的全部愛意都是為了讓你放松警惕,這樣我才可以有機會逃出來。至于說過的不愛其實那才是真話,而不是在危急情境中運用的激将法。正因為不愛,所以我拒絕回到你的身邊。請郁總,以後盡可能不要打攪我的生活。”
郁斯年感到體內的血液一寸一寸地涼了下來,哀恸的情緒在胸腔裏蔓延,讓他已經分辨不出渾身上下哪一處更痛,用盡全部氣力才堪堪從喉嚨裏擠出一句“紀喬真……”
郁斯年身上的戾氣過于濃郁,宋硯以保護者的姿态把紀喬真擋在身後“郁總,這裏不宜吵架,如果您只是來打攪清淨的,請現在就離開。紀喬真表達得很清楚,你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郁斯年從身體到心髒痛得說不出話,宋硯卻鬼使神差地從他眼中讀出了想對自己說的話“該離開這裏的人是你。”
“紀喬真的外婆臨走前囑托我照顧好他,我會做得很好。”宋硯瞥了一眼他的腿,冷冷道,“以後,也請您注意身體。照顧好受傷的腿。”
說罷牽起紀喬真的手,向下山的方向走去。
郁斯年想上前阻攔他們并肩而行,卻又一陣鑽心劇痛從右腿傳來。
他眉間緊蹙,喉結顫動,無法忍耐地逸出低低的喘息,确是一步都挪不動了。
司機看着越來越暗沉的天色,越來越密集的雨簾,心中惴惴不安。
郁斯年不喜歡讓旁人看見紀喬真,這是郁宅上下早已經默認且習以為常的規矩,并不會因為紀喬真參加真人秀綜藝就發生任何更改。而如今,他就是規矩裏的那個旁人。郁斯年說讓他在山腳下等,他便老老實實地在山腳下等着。
郁斯年腿傷嚴重,醫生千叮咛萬囑咐不可以出行,更別說是在這樣寒意徹骨的雨天。可是郁斯年的要求他怎能違抗量是他有這心思,也沒有這個膽量。
只希望郁斯年能順利把紀喬真帶回來,否則郁氏的低氣壓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
當這人煙罕至的山路上終于出現兩個人影,他瞳光一亮,看去的時候,表情卻凝固了。
因為走下來的少年确實是紀喬真,扶着他的人卻不是郁斯年。
那是一張眉目溫和的英俊臉龐,下颌的線條亦是利落淩厲的,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戾氣。
也許紀喬真這樣美好的少年,确實能配得上一個把他捧在手心裏呵護的人。
郁斯年到底是太霸道偏執了。
司機心頭的失落感像陰雲一樣籠罩,同時進退維谷,不知道他該不該上山找郁斯年。
就在這時,紀喬真走到了他的身邊。
“李師傅,雨越來越大了,您去給郁先生送把傘吧。”
他的聲音很柔和,眼瞳水溋溋的,比初晨的露水還要清澈。
“如果方便的話,不要告訴他是我說的,我和他已經徹底結束了。不方便也沒關系,您要注意安全。”
“好”司機心裏的那點猶豫終于灰飛煙滅,回車拿了傘就向山上沖去。
看見郁斯年的時候,他正用手撐着樹幹,劉海狼狽地散亂在眉眼上,矜貴質地的西褲上沾滿泥濘。
他死死咬着下唇,唇瓣被他咬出血沫。
司機一聲驚呼“少爺!”
待到他把郁斯年扶回邁巴赫,郁斯年幾乎是跌坐在後座上的,待到雨水淌盡,依然有豆大的汗珠順着眉骨往下滴落,臉色一片青紫。
他脫力地仰躺在座椅上,車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仿佛隔着遙遠的時空傳來。
紀喬真告訴他,他們所有的過去都是他精心編織的謊言。
這讓他覺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場夢。
一場華美的、虛幻的、卻從來沒有存在過的夢境。
但若沒有遇見紀喬真,這樣溫存的夢,他連夢都不敢去夢。
郁斯年的腿傷加劇惡化,已經無法支撐他回到之前的城市。只能就近入住醫院,換了批照料的護士。
郁斯年一覺醒來後,迫不及待地想回到郁宅,那裏有紀喬真畫過的壁畫,有他們一起種過的相思樹,有無數他們歡愛過的痕跡。
也許回到郁宅,他就可以說服自己,那些真實的回憶不可能是假的,也就可以理所當然地沉湎在這場夢裏。
眼見郁斯年起身,小護士倉皇地扶住了他,焦急道“郁先生您要去哪?”
她的柳葉眉深深蹙起“郁先生,醫生說您要是再不注意,恐怕會留下後遺症,一輩子都好不了了。”
聽到“郁先生”這三個字,無數的回憶攜着心髒的搐痛席卷而來,郁斯年眸光驟然一沉“不要叫我郁先生。”
小護士吓得咬到舌頭“郁先……”
郁斯年态度近乎惡劣“我說了,不要叫我郁先生。”
小護士不敢再言,郁斯年也沒有再掙紮着起身,這場夢是時候醒來了。
若是他廢了一條腿,恐怕真的會失去讓紀喬真愛上他的資格。
這年代的醫院已經裝修得很豪華,和之前白花花的牆壁床單不一樣,除了添置的醫療器械,乍一眼看過去和五星級酒店套房別無二致,甚至裝扮成了和郁宅卧室書房一樣的暖色調。
可是再怎麽好看,也不過一個華美囚籠罷了。
郁斯年腦海裏無端冒出紀喬真那句話來。
他因為腿受傷被困在病床上,應該體會到了失去自由是什麽感受。
又過了段時間,紀喬真在大家的翹首以盼中回到了旅行綜藝。
網友們熱淚盈眶,彈幕有限的字數不足以表達他們對紀喬真的思念,一窩蜂地在評論區寫起小作文。
“我之前可腦補出了一出強取豪奪的戲碼還好不是真的,不然再也見不到阿見了我們可怎麽活,這個系列的作品都沒有畫完qaq這還是我第一次對畫這麽感興趣。”
“阿見我真的好想你,這綜藝為什麽要直播這麽長時間,培養了我們深深深深的感情啊不是,我不介意更久一點的”
“如果有機會,我真的好想去見阿見一面,第一次這麽地想要一個人出道,誰懂我的心情?”
“我懂我懂,旅行結束後阿見不會再也不出來了吧,嗚嗚嗚。”
“不知道節目組能不能恢複探班的機會,有人說阿見真人比鏡頭裏還要好看很多倍,饞得我心癢癢,好想去見一面。”
“節目組不是會公開酒店嗎說不定可以去酒店碰碰運氣。”
“蹲酒店還是算了,大家理智不要追私啊愛是克制和尊重。”
“說得對,克制克制,理智理智,尊重尊重。”
郁斯年面無表情地躺在病床上,看着長篇大論歡欣鼓舞的評論區。
無一不在褒贊紀喬真的人,褒贊紀喬真的畫,說華國大陸不能沒有這位天賦異禀的青年畫家。
郁斯年想起紀喬真說他,霸道,自私,控制欲強。
他也想好好地去愛他,但從來沒有人教過他怎樣愛人。
連粉絲都知道,愛是理智,克制和尊重。
過去真的是他做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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