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下嘴挺重

甄寧睜開了雙眼。

他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但又很幸福的夢,溫暖舒适得好像全身都被浸泡在了溫水之中。

睜開雙眼的一剎那,甄寧先是看到了窗外樹上的積雪。

他恍惚間以為自己還在十六七歲的年紀,還身處于那個下雪很多的深冬時節。

然而後頸微微作痛,四肢綿軟完全使不上來任何力氣,屋內充斥着酸杏與白茶交織的氣息,大部分……都是自己身上傳出來的。

甄寧輕輕地眨了一下眼,他反應了過來。

原來……已經是六年後了。

發情期的滋味,甄寧這些年已經再熟悉不過了。然而這一次,體內的躁動雖然還在,但是卻沒有之前幾次那樣的煎熬難耐了。

因為有另一股溫柔的白茶氣息在他的血液中蔓延,安撫了他原本近乎無法克制的生理本能。

——在浴室中,閻城楓标記了自己。

意識到這個事實的一瞬間,甄寧的身子微微一僵。

甄寧知道抑制劑并不能被頻繁地使用,但是為了保持高度集中的精神以及良好的競技狀态,他還是在賽前注射了一次日抛的抑制劑,因為他想贏下ZC的那場比賽,不是簡簡單單地贏,而是碾壓式地拿下勝利。

然而發情期不可能消失,只有提前與推遲這兩種說法,長時間高頻率地注射抑制劑,體內的信息素早已不堪重負地到達了爆發的臨界點,這确實是甄寧自己的疏忽。

他勉強将身子撐起,坐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

将目光轉移到門口的那一刻,甄寧和閻城楓對上了視線。

閻城楓已經不知道站在那裏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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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上的表情一剎那是驚喜的,但又在瞬間變得的無措,就這麽站着,怔愣地盯着甄寧的側臉看。

氣氛微妙而尴尬,就像屋內信息素的氣息暧昧交織着,清楚地提醒他們之前在浴室裏都發生了什麽。

片刻後,甄寧聲線沙啞道:“我睡了多久?”

閻城楓的喉結動了一下:“……快一整天了。”

閻城楓看起來是很冷靜的。

但事實上,甄寧昏睡了将近一天一夜,無論如何叫都沒有醒來,這期間的每一秒閻城楓慌得不行。

這是他第一次标記一個omega。

不是普通的omega,對方是自己曾經最重要的朋友,是他又愛又恨的人。當然閻城楓自己也說不清這些年對甄寧的心情究竟是怨恨更多,還是心裏那些完全說不出口的思念更多。

當時在浴室裏情況緊急,甄寧後面又火上澆油地來了一句“我不後悔”,閻城楓又氣又急,總算是下定決心去咬下了那麽一口。

臨時标記形成,但緊接着閻城楓就感覺懷裏的人身子一軟,低下頭,發現甄寧已經蒼白着臉失去了意識。

好在當晚鄭醫生終于從外地回來了。

鄭醫生似乎也沒想到自己就是回了一趟家,竟然能出了這麽大的岔子。

他給甄寧做了基礎的身體檢查,嘆了口氣。

“沒什麽大事,就是正常的發情期來臨。”鄭醫生說,“只是他繃得太緊了,加上高強度的訓練對體能和精神上的消耗比較大,飲食和休息補充的不足的話,就很容易透支自己。”

下一秒,他從空中的信息素氣息之中感受到了什麽,神情複雜地看向了閻城楓的臉:“你們這是……”

閻城楓明白他是什麽意思,僵硬地點了點頭。

鄭醫生一怔,嘆息着說了一句”現在的這群年輕人啊…… ”,立刻又給甄寧做了一遍更細致的檢查。

“你……你下嘴還挺重的啊。”鄭醫生愣了一下,“其實下次不用咬這麽深,能夠保證信息素注入腺體就足夠了。”

閻城楓人直接快燒起來了,他僵硬地點了點頭,注意力卻突然放在了他話中的“下次”兩個字上面。

還會有下次?

下次……還會是自己嗎?

“但不論如何,臨時标記确實起到了安撫與鎮定的作用,不然會很難熬的。”

鄭醫生看着閻城楓的臉,猶豫着說:“但是發情期并不是一天的事,它是一個周期,這期間omega的信息素還會有反複的波動,所以——”

閻城楓明白他要說什麽了。

“我明白。”閻城楓幹澀道,“這段時間,我會……我會陪着他的。”

“陪着”這兩個字說出口的時候,燙嘴到讓閻城楓的舌頭尖都跟着顫了一下。

鄭醫生離開後,閻城楓深吸了一口氣,又重新看向甄寧在昏睡之中安靜而蒼白的臉。

為什麽會一直不醒啊?

他心中煩悶,又想起當時把甄寧從浴缸抱出來的時候,這人輕得就像是一根沒有分量的羽毛。

于是閻城楓的心裏更煩了。

他在門外的走廊裏瘋狂踱步,走一會兒就回卧室去看一眼甄寧的狀況,然後繼續出門瘋狂踱步,就這麽來來回回不知道做了多少次,總算是等到甄寧醒過來的那一刻。

他們簡短地交流了一句“我睡了多久”和“快一天了”之後,就都安靜着沒有說話。

空氣靜谧而微妙。

甄寧倚靠在了床頭,半晌後問道:“陶蘿他們——”

“現在只有鄭醫生和我知道了,鄭醫生應該會告訴李峰,李峰應該……會找借口把他們搪塞過去的。”

閻城楓說:“總之你現在先不用想這些,可以好好休息。”

半晌後,他看到甄寧幅度很小的點了點頭。

他……還在難受嗎?可是我又能做些什麽呢?閻城楓近乎茫然地想着。

回想起剛才自己對鄭醫生說的“陪伴”這個詞,閻城楓的身子又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和甄寧現在算是什麽關系,因為很明顯他們并不算是什麽情侶,可陰差陽錯之下,他們現在之間……又确确實實地多了一個微妙而尴尬的聯系。

閻城楓總感覺自己需要說些什麽。

可憋了半天又不知道說什麽比較合适,問一句“你現在是不是還在難受”?可這話不是廢話嗎?

“還需不需要我幫什麽忙”?可是甄寧這種又冷又硬的性格,最後給出的答案估計八成就是“不需要”啊。

于是閻城楓最後吭哧半天,硬邦邦地來了一嘴:“你,肚子餓不餓?”

他看到甄寧愣了一下。

“鄭醫生說你現在的情況特殊,需要補充一些能量。”閻城楓低下頭,頓了一下,說,“你有沒有想吃的東西,我……可以順手去買。”

“反正我現在也沒有什麽事做。”他幹巴巴地又補充了一嘴。

甄寧靜靜地望着閻城楓的臉,

曾經臉上總是帶着笑容,肆意且驕傲的少年,在這三年內成長了很多,也變了很多。

他變得別扭且敏感,甄寧知道這些改變都是因自己而起。

現在的閻城楓就像是一個刺猬,三年的分別讓他再次面對甄寧的時候,身上豎起了一根根堅硬而鋒利的刺。

只要閻城楓察覺到甄寧比自己先退一步,就會陷入更加暴躁的應激狀态,立起更多更加鋒利的刺。

但他的內裏依舊還是柔軟的。

在一些特定的時候,閻城楓也會試探着将那些刺短暫地收回去一段時間,将心底的那些關懷硬邦邦地說出口,并裝出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以為這樣就會顯得自己十分強硬,以為這樣就好像不再受到更多的傷害。

但如果閻城楓真的如他表現出來的那樣不在乎,如果真的恨得純粹,身上的刺真的也如他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的堅硬尖銳,那麽他就不會表現的如此矛盾與複雜了。

甄寧很久沒有說話,閻城楓的心裏也跟着犯起了嘀咕

其實閻城楓也算是豁出去了,他知道甄寧很有可能現在并不想看見自己,他以為甄寧又會回複一句冷淡的“沒有”。

然而片刻後,他看到甄寧眨了眨眼,偏過臉,突然很輕地笑了一下。

閻城楓愣了一下,以為自己看錯了

甄寧的狀态依舊是虛弱的,他蜷縮在床上,臉頰帶着緋意,嘴角的笑意很淡,但是又漂亮極了。

過了很久,他聽到甄寧輕輕地開了口。

“阿江炒菜……還開着門嗎?”

阿江炒菜在即将關門,迎來了一個行色匆匆的新客人。

三年的時光可以改變一個人,自然也可以改變一家簡陋的小店。店長換人了,裝潢換了,廉價的菜單也變樣了,原本是挂在牆上的菜單,現在卻變成了掃碼點菜,閻城楓有些恍惚。

甄寧走了之後,閻城楓就再也沒來到這裏吃過一次飯。

其實閻城楓知道自己大可不必和食物賭氣,但他就是沒辦法再踏進這家店的大門一步。

幾年沒來,餐廳的菜單大變樣,菜品名字也都變得奇奇怪怪,閻城楓擰着眉看了半天,最後還是選擇把服務員直接叫了過來。

他自己沒什麽胃口,準備只給甄寧點一份飯。

閻城楓問服務員:“你們這邊 ……現在還有回鍋肉和茄汁豆腐的雙拼飯嗎?”

服務員:“有的呢。”

閻城楓抿了抿嘴,猶豫着問:“你們現在能不能把雙拼拆開做了?就是不要回鍋肉,變成一大份豆腐配飯的那種?”

“做是可以做,”服務員眼神古怪地盯着閻城楓的臉,“但是您确定嗎?”

閻城楓被他的眼神看得出來心裏發毛:“……怎麽了?”

“我們家廚師一直沒變,看您應該是之前的老客人,應該知道我們家茄汁豆腐的口味做得很清淡吧。”

服務員微笑着說:“畢竟豆腐這種東西入不了味,基本就是陪着用來給肉解膩的,單點豆腐單點配飯的話,可能會有一些寡淡哦,不考慮再配點別的菜嗎?”

寡淡?閻城楓愣了一下。

幾年前他們一起吃雙拼飯的時候,甄寧可從來沒說出“寡淡”這樣的詞啊,他說的是“我不愛吃肉”,說的是“豆腐好吃”。

閻城楓愣愣地說:“不用了,我有個朋友……他只愛吃你們這口豆腐。”

“這樣嗎?行,那我就通知後廚去做了。”

服務員一邊笑眯眯地記錄着,一邊随意地打趣道,“不過您這個朋友的口味還挺特別的,這些年我遇到過不少想單獨點回鍋肉配飯,提出把豆腐去了的客人,卻從來沒遇到過想點豆腐配飯,結果把肉去掉了的客人……”

服務員說着,向後廚走去。

然而閻城楓坐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神,片刻後猛地擡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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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A的突然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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