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怪異研究所
林立仁顯然并不信任陳歲。
因為寫給石川教授的那封信他今天早上才剛剛投放進郵箱。
眼前這個人能知道石川教授的存在, 說明他看過自己的信件。
他本來想揭穿他的身份,可對方偏偏對他笑了笑。
他有點失神。
護士小金連叫了幾遍他的名字,他才清醒過來。
“林醫生?林醫生?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林立仁的頭有點疼。
“不好意思, 你再說一遍的。”
護士小金語氣格外焦急,“有個全身大面積燒傷的女孩正在緊急手術,主刀的孫醫生忽然昏倒了, 手術室缺人, 實在是找不到能幫忙的人了……再這樣下去, 病人就危險了!”
護士長在忙, 她又暈血,只能找到了正在住院的林醫生。
林立仁看了一眼自己挂在胸前打着石膏的手臂,“可是我……”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陳歲攙了起來,“林醫生,人命要緊,你腿腳不方便,我扶你去, 順便幫你拿着點滴瓶。”
他正愁找不到機會進手術室, 現在終于看到機會了,當然要抓緊。
林立仁是那種比較尊重教條, 死板而迂腐的性格。
與陸鳴潮的狡黠不同,林立仁自帶一種書生氣質。
書讀得多了,就有點疏于社交, 待人處事非常木讷,不懂圓滑。
他推開了陳歲, 然後十分堅定地跟小金說, “醫院裏那麽多醫生, 一個都找不到?我已經被停職了,更何況我現在手腳不便,幫不上什麽忙。”
“其他醫生還真是一個都找不到。”
說起這件事,小金也覺得奇怪。
“聽說今天早上眼科接了個奇怪的病人,錢醫生說是個罕見病例,叫了很多醫生上去開會,到現在都沒下來,護士長說上去找他們,也沒下來。”
“他們可能下不來了。”
陳歲平靜地陳述事實。
關于礦山醫院的劇情,已經在他的腦海裏有了大概的構想。
一切的起源,是從那個奇怪的眼科病人開始,由于不知名的原因,他的身體産生了變異,吞噬了四樓的所有人。
“你什麽意思?”林立仁不知道為什麽陳歲要說出這樣可怕的話。
他總覺得這個男人長地有點過于漂亮了。
而且他看向他的眼神,似乎像是在透過他的眼睛,找尋着什麽。
一聲尖叫,打破了三樓的平靜。
起先是一個骨折的小女孩,倒在了三樓與四樓的樓道口。
小女孩的父母跑去扶她,卻看到了更加可怕的東西。
走廊上看熱鬧的人又多了起來。
小女孩的腳好像被卡住了,她的父母拼命地拉扯,仿佛在與什麽東西争奪着女兒。
一灘肉色的液體,蔓延到了他們的腳下。
然後,所有人眼睜睜地看着接觸到液體的人,從下半身像燭蠟一樣開始融化。
看來系統的結界并沒有擋住那東西。
液體人終究還是殺下來了。
“走!”陳歲迅速拔掉了林立仁手上的輸液針,強行扶着他來到了手術室大門前。
“那是……什麽?”林立仁害怕極了。
他這副恐懼的表情實在不适合擺放在這張合陸鳴潮一模一樣的臉上。
恐懼開始在走廊裏彌漫,病患們紛紛尖叫着亂逃亂竄。
那灘液體人現在已經比他們剛才在四樓見到的樣子更龐大了。
他湧進走廊的時候,就像一團巨大的,柔軟的肉色洪流。
半液體狀态的肉球裏,夾雜着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誰的鋼筆,誰的頭發,早上的報紙,走廊上的座椅,以及漂浮在上面的十幾個古怪眼球……
陳歲只觀察了那東西幾秒,就發現他的速度比之前慢了很多。
或許是因為吞噬的東西太多了,身軀越來越龐大笨拙,每吞噬一些人類,總要緩一緩。
消化也需要時間。
陳歲帶着林立仁,小醜和小金護士沖進手術室的隔離門時,發現之前在外面等着他們的雨衣鬼再次不見蹤影。
那家夥顯然又一次跑路了。
剩下的病人們跑地稍慢一些的,都被液體人吞噬了。
他們的身軀融化成一灘爛泥,紅黃交雜,氣味令人作嘔。
還有一些躲在病房裏,關上房門,但液體人依然可以從門縫裏鑽進去,或早或晚,都躲不過這一劫。
也有人被逼急了,打開窗戶往下跳。
陳歲為了避難,強行拉着林立仁躲進了手術室。
手術室和外面的走廊之間,隔着好幾道門,至少可以拖延一些時間。
護士小金鎖上最後一道門後,已經面色蒼白。
她抓着自己的頭發蹲坐下來,麻木地在牆上撞了撞自己的後腦勺,“怎麽辦,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裏?”
林立仁總覺得陳歲知道一些內情,于是問他,“你說怎麽辦?”
陳歲拿來一件無菌服,放在他面前,指了指手術臺上那位,“要不,先救人?”
他好像并不在意外面這場風波,也不在乎外面病患的死活。
比起那些人來,他對手術室裏的患者更感興趣。
現在的手術室裏,算上小醜,一共六個人。
一位是暈倒在手術臺旁邊的主刀醫生,孫醫生。
暈在地上這麽久了,也沒人扶,陳歲朝着小醜遞了個眼神,小醜立刻心領神會地把人背到了一邊的擔架床上。
一位是燒傷病患。
所有的儀器都在正常運轉。
患者處于麻醉狀态,盡管全身焦黑,面目全非,但心髒仍在蓬勃跳動。
剩下的人分別是陳歲自己,小醜,林立仁,暈血的小金。
而任務中的鬼,就藏在他們之間。
陳歲走到手術臺前,故技重施。
他裝作好奇的樣子,去擺弄手術刀,然後故意在手指上開了一道口子。
鮮血滴落的那一瞬間,手術臺上原本昏迷着的燒傷病患猛然睜開了眼。
她那被黏連在一起的眼皮已經被分開了,眼角滲血,就這麽直勾勾地看着陳歲。
小金驚呼一聲,“她她她……她怎麽醒了?不應該啊,麻藥應該不會這麽快就失效的……”
病人一動,周圍的儀器都在滴滴作響。
她猛然坐了起來,身上焦黑的傷處滲出液體。
因為部分傷口已經結痂,表皮變得堅硬,所以關節部分完全沒辦法彎曲。
然而這一現象只持續了幾秒鐘,随後女孩後仰倒下,眼睛雖然是睜開的,但已經完全沒有了神彩。
不是她?
病人的心跳逐漸微弱,最後變成了毫無起伏的一條直線。
林立仁幾乎是出于本能反應,第一時間上前搶救。
護士小金已經被吓壞了,門外的人都快死光了,他們也快死了,這種時候,誰還會在意手術臺上的病患啊。
她蜷縮在牆角不斷抽泣。
就在這時,陳歲看到林立仁忽然從口袋裏摸出一管淡綠色的液體。
“管不了這麽多了。”他捏着那個像是試劑一樣的東西,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這是什麽?”陳歲問他。
林立仁什麽也沒說,只是默默地把藥劑注射到女孩的身體中。
“林醫生!”陳歲不得不提醒他,“未經允許擅自給病患注射這種來歷不明的東西,是大忌諱!”
自從注射過藥劑後,林立仁的雙眼就沒有離開過那個病患的身體。
“我不是在害她,我是在挽救她的生命!”
這一刻,陳歲仿佛從林立仁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種接近于病态的偏執。
“我管它叫河童藥劑。”林立仁彈了彈空空的試劑管,“我無意中抓到了這種生物,我把他養在水池裏,日複一日地觀察它,記錄它的習性,喜好,行為……”
林立仁在說這些的時候,眼神裏越發狂熱。
“随着研究的深入,我對它的生物結構越來越好奇,于是,我沒有控制住自己,我殺了它!”
現在,他瘋狂的樣子逐漸和陸鳴潮重合。
林立仁拿起了手術刀,對着空氣比了比,“我連夜解剖了它,了解了它身體裏的每一部分構造,天亮前,我卻睡着了,等到我醒來,你猜我發現了什麽?”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賣了個關子,“它活了!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躺在了水池裏,隔着玻璃,滿眼恐懼地看着我。”
林立仁眼底的黑眼圈在手術燈下顯得越發濃重。
“我嘗試了很多遍,殺了它很多次,最後發現,能讓它起死回生的,是它的血液,等到我終于抽幹它的血液之後,它就再也沒有醒來。”
林立仁忽然笑出聲來,“它現在就像是一具幹枯的木乃伊,被我做成了标本。”
“不過你放心,我給它留了一小管血液,足以讓它複活。”
陳歲聽到這裏,終于打算了他,“所以你剛才給她注射的,是河童血液?”
“河童藥劑!”林立仁固執地糾正他的措辭。
陳歲一臉嚴肅地看着他:“你知道一種新藥從研發,到投入生産,需要經過多少次實驗嗎?”
“我做過實驗了!樓上的那個眼科患者,是我的第一個實驗品,注射劑量過多了,出現了一點小瑕疵,所以我這次刻意減少了劑量。”
“這次一定能成功!一定可以!”他有些癫狂地撞開陳歲,湊到了患者身邊,然後忽然露出了欣喜的眼神。
“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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