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宮闱秘辛
(二十八)宮闱秘辛
晨光熹微,李擎興沖沖地走過來,喊着:“阿鷺,來騎馬啊,坐什麽馬車!”
林翺攔住他準備掀簾子的手,低聲說:“我阿娘病了,妹妹們在侍疾。”
李擎連忙收回手:“舅母何時病的?我阿娘還不知呢。”
“近日忙碌,腦風犯了,讓姑母不必憂心。”
林翡掀開簾子一角:“我今日不騎馬。阿兄,時候不早了,我們出發吧?”
李擎嘀咕了兩句:“也不知阿适還來不來,這小子,也不派人說一聲……”
林翡耳朵尖,本來簾子都放下來了,又撩起來問他:“晏郎君說要同去平翠湖?”
“是啊,他前日說人多熱鬧,可這兩日也沒再來信。罷了罷了,再晚日頭就高了,咱們先走。”
說完李擎轉身準備離開,林翡喊住他:“若是他來尋你,差個人告訴我,有事想同他講。”
“他……何處冒犯到你了?”李擎小心翼翼地試探。
林翡蹙了蹙眉,覺得他這話說得奇怪:“并未。只是打聽個事。”
“那就好。等到了平翠湖,我叫人去禦苑問問,有消息了告訴你。”
林翡應了一聲,再次放下了簾子。
馬車緩緩前行,頭痛得連睜眼都困難的賀寧攥着阿鸾的手不肯松,她合眼問道:“聽阿嶺的意思,你同晏小郎君好似并不融洽。他幫了我們大忙,你打聽時客氣些。”
林翡倚着車廂,挨着阿鶴坐着,心裏不大舒服,怎麽一個二
個都這麽覺得,含含糊糊應了一聲。
賀寧長嘆一聲:“你阿耶日日在主上身邊,此事一拖延反倒顯得我們不識趣。即使遲個兩三天,稍解離別之苦,可惹了帝後不悅,受苦的還是我們阿鸾。可惜長公主不願見我們,只能稀裏糊塗地應了這事。”
阿鸾依偎在母親身邊,像只不願離巢的雛鳥,看得林翡眼睛發酸。
“阿娘,您別憂心,我見了晏郎君自會打聽明白宮中的情況,不教阿鸾兩眼一抹黑地進去。您不是常說阿鸾的命貴嗎?或許皇後就是她的貴人,雖比不上在家中得百般疼愛,但無論是眼界風度還是詩書禮樂,宮中總還是更好。”
林翡只好這般勸慰她們,也是在說服自己。
“阿鸾,你就當是去一個更大的書院學習,只是平日裏回不了家。方才我說的那些你要學,更重要的是學會識人。那裏有好人,也有壞人,你要細細分辨,好生保重自身。”
阿鸾連日遭遇變故,心力交瘁,但為免家人為難傷心,一句“我不要進宮”的話都不敢說,此刻聽着阿姊的叮囑,無聲地淌着淚,不住地點頭。
阿鶴探身遞了條巾帕給她。
賀寧仿佛感覺到了,拽了拽阿鸾的手,将她往懷裏拉,眯着眼去看她:“是不是哭了?我的阿鸾,是不是在哭?”
阿鸾連忙擦掉眼淚,怕阿娘摸到了更傷懷。
賀寧摟着她號哭:“什麽命貴!怪我從前想得簡單可笑,
竟以為這是好事!若将你送進宮便是命貴,我寧願你庸碌平安地在我身邊做一世的嬌嬌女。我們不回京城,就在邊城、在鄉野,也好過如今骨肉離散!”
林翺在馬上,回過身看着傳出阿娘悲怆哭聲的馬車,心亂如麻。
昨夜阿耶喝了兩盞酒,帶着微醺的酒意拉着他說到半夜。阿娘尚能放聲大哭,阿耶怕白日誤事,連醉都不敢醉一場。
阿耶的兩句話說到了他的心坎裏。
“在我們眼裏天塌下來的大事,上位者一句話便能了結,今日我們是勝了的一方,可明日呢?”
“這世上做女兒家,比我們這些男子難多了,要歷經多少委屈不平,忍耐多少腌臜污糟……我卻無法為我的女兒們滌清前路,甚至還要送阿鸾入那深宮……我恨啊!”
林翺回想着,眼眶也不禁濕潤。他絞盡腦汁欲為阿鷺拼個前程,再難也是件有盼頭的事,可阿鸾連日的遭遇卻叫他滿腔憤怒無處發洩,不知如何能護住她。
如今只希冀着阿鷺能問到些有用的信息,自己能在回軍營前同家人一起商量商量。
“阿鷺……啊不,林翡要找我?”
晏如陶到了莊子上還未下馬,就聽到李擎說“阿鷺找你有事”,驚得他連忙環顧四周。
“她不在這兒。”李擎指着東邊,“他們住在東邊的院子,我剛叫人去傳話了。你也別下馬,我們直接去湖邊等她。”
這個平翠湖旁邊的小山莊是去年官
家賞給林濟琅的,東西各有兩個小院,今年伏假便邀李家同住。
李擎在湖邊來來回回地跑馬,沉醉在湖光山色裏,晏如陶卻下馬坐在湖邊,眼裏什麽都裝不下,滿心的忐忑和激動。
甚至趁李擎跑遠了,對着湖水正了正發冠,又捋平了衣角的褶皺,再不敢坐着,站在太陽底下焦急地等着。
李擎看見林翡遠遠走來,立刻掉轉馬頭迎了上去,留下晏如陶在原地踟蹰。
“阿鷺,怎麽沒騎馬?”
“振羽在換蹄鐵。你騎馬随意去旁邊轉轉,我有事同他講。”
晏如陶只見李擎忽然回頭盯着自己看了兩眼,又将身子用力地甩回去,似乎很激動地和林翡說着什麽,然後再次回身,神情很是不甘。最後騎馬跑遠了,背影都顯得極為不情不願。
他不知二人之間說了什麽,只看到林翡徑直向自己走來,他不自覺又攥緊好不容易捋平的衣角。
他生怕前兩日的事情叫她憂心憤恨、愁眉不展,以他的身份,不知該如何勸慰才不顯得唐突。
可她的臉上此刻正挂着笑意,柔和又親近。
想想剛才她指不定說了什麽把李擎氣得夠嗆,晏如陶緊繃的嘴角也彎了起來。
無論經歷什麽,她都好似有着無窮的生機和活力,不會倒下,不會認輸。而且,她好像又長高了一些,颀長挺拔,比任何世家子弟都配得上“芝蘭玉樹”這一詞。
晏如陶腦中思緒飛翻,轉眼間人已經到
了面前。
林翡心中不安,畢竟是要打聽宮中的情況。私議宮中事,若深究可是重罪。
可看到他額上一片紫紅,想着他昨日不計後果的援手,她卸下心防,開口問道:“晏郎君的傷可好些了?”
晏如陶原本怕她一張口又是道謝的客套話,沒料到她竟關心起自己的傷,怔了片刻,才慌忙說道:“只是看着唬人,醫師說不礙事。阿嶺說你找我有事要問?”
他說得太快,到最後不得不咽了口唾沫。
林翡點點頭:“昨日在宮中,晏郎君也聽到了,阿鸾入宮一事聖命難違,我阿耶今日一早已應下此事。至于阿鸾何時離家,尚且不知。”
她看他有些同情的模樣,接着說道:“她不滿八歲,自幼體弱多病,我們家裏又極簡單,養成她單純柔弱的性子。宮中人事紛雜,她孤身進去,恐怕處處要得罪人,因此想問問晏郎君,讓她提前有個準備。”
晏如陶欣然應道:“這是自然。”
他将自己知道的情況全盤托出,其中不乏宮闱秘辛,聽得林翡是心頭直跳。
皇後聶棠是河東聶家的嫡女,也是皇帝的原配,生下皇長子、五皇子和壽陽公主,只是長子在五歲時殇折,熹平長公主言語間透露過和沈家脫不了幹系。
沈貴嫔是襄王妃沈钰的遠房堂妹,用熹平長公主的話來說,當時沈家“押寶”押的是先帝最寵愛的幼子襄王,因此把嫡長女沈钰嫁給襄王做正
妃。為求穩妥,又将旁支的沈鈴嫁給當時是德王的今上做側妃。
沈鈴一口氣生下了三個兒子,懷皇四子時今上登基,之後再無所出。長公主的評價是“人不大聰明,但凡說了兩句有點腦子的話,定是沈钰教唆的”。
再往下就是薛貴姬,生下了六皇子、七皇子一對雙生子,唯有六皇子平安長大。後來生下九皇子時,她一心照料生病的六皇子,九皇子自出生就由皇後代為撫養,和阿鸾年紀相仿,之後應該會經常見到,印象裏是個乖巧溫和的性子。
馮昭容,只誕育過颍陽公主,見到母女倆躲遠點就行,不過颍陽很快就要嫁到聶家,以後見面次數也不多。
秦婕妤是秦蘿的姑母,生了皇十子。
賀修儀就是賀寧的堂妹,生了皇十一子和韞宜公主。
剩下有封號的,就只有個姓淩的美人,是八皇子和元芝公主的生母。晏如陶不知其全名,除了正旦、上元等宮宴外,極少見到她。
他還寬慰林翡:“阿鸾既然是在皇後身邊,嫔妃也不會為了口舌之快得罪皇後。只須記得叮囑阿鸾,對承祥宮中的娘子們恭敬一些,尤其是符菱、符茵兩姊妹,是皇後的陪嫁侍女。”
林翡應下,又問了些帝後的好惡,一一記住。
看她問得差不多,晏如陶又搜腸刮肚,想起宮中一些不成文的規矩和避忌,統統告訴她。他這般盡心盡力,能幫阿鸾在宮中好過許多,叫林
翡生出由衷的感激。
她一揖到底:“晏郎君古道熱腸,近日連番遭遇幸有晏郎君相助,阿鸾本該親自致謝,只是家母卧病,她在家中侍疾,我代她謝過晏郎君。”
說罷又是一揖。
晏如陶急得恨不得揖回去:“不必……你不必如此客氣,我拿阿鸾也當妹妹看。你放心,五皇子、六皇子都和我相熟,我會交代他們多照看阿鸾。皇後又是我舅母,我時常能見到阿鸾,有什麽話、什麽物件我替你們傳遞,你莫太憂心。”
李擎遠遠看見他們二人面對面弓着腰,沒好氣地嘟囔着:“小時候恨不得打起來,這下可好,将我甩脫開,兩人沒打起來,倒改成對拜了。”
待林翡回到莊子,阿耶尚未從禦苑歸家。
但是看阿娘焦急難安,她就先将問得的情況盡數告知。
阿娘聽完眉頭緊鎖,輕撫着阿鸾的手臂:“難怪呢,你們阿耶不知宮闱之事,晏郎君年紀還小也想不到,皇後這是想拉攏咱們家。”
林翡和林翺詫異萬分,聶家根深葉茂,用得着拉攏剛立穩腳跟兒的林家?況且阿耶一副與世家勢不兩立的态勢,實在說不通,因此他們壓根兒沒考慮會是這個原因。
“她不是代表聶家來拉攏,是替自己的兒子拉攏。原本的皇長子無論是出身還是序齒都占優,可惜早殇。五皇子前面三個可都是沈家的,本朝又未明說立嫡立長,皇後母子二人未必争得過沈家
。”
“近兩年,主上打壓世家的心思越來越明顯,想來日後立儲也不願選一個完全倒向世家的皇子,否則本朝的努力就前功盡棄了。寒門出身的薛貴姬本就受寵愛,兄長薛翰又得重用。這五皇子是前有狼後有虎,被夾在中間。”賀寧壓低了聲音說道。
林翡思索着說道:“寒門新貴裏……薛家女已嫁,程家兩代這麽多年只得一個幺女,才剛學會走路。這要接進宮,真說不好是拉攏還是結仇。”
“借馮賊之事向我們示好,順勢提出此事。主上定猜得出皇後的用意,卻也贊同,看來是欣賞皇後洞察時局的敏銳。”林翺冷笑道。
林翡看向妹妹,牽起她的手:“阿鸾,離所有的皇子遠一些,客客氣氣、恭恭敬敬便好。”
阿鸾點點頭,不舍地看着阿姊。
賀寧接着叮囑道:“尤其是皇後的五皇子,莫要同他多說話。若是旁人提到他,你只笑笑,當沒聽見。”
林翺摸摸阿鶴的頭:“帶阿鸾出去玩玩,莊子外面就能遠眺平翠湖。”
阿鶴識趣地帶着阿鸾出門,嘆了口氣:“他們不想讓我們聽。”
阿鸾揉揉還沒消腫的眼睛:“以後總會告訴我們的。”
二人并肩坐在山莊外的兩棵梧桐樹下,看着遠處的金烏西墜,久久無言。
林翺待他們離開才問道:“阿娘,您和阿耶可有心将阿鸾嫁入帝王家?”
賀寧以手覆額,嘆道:“從前相士說她命貴,我曾
想過或許能嫁個閑散王侯,享享富貴日子。可如今竟要被卷入争儲,實非我所願。”
林翡忽然想到,唐愉要嫁的不就是皇後的五皇子嗎?!
“阿娘,五皇子明年便要和淳筠阿姊成婚,皇後這是打的什麽主意?”
“恐怕是覺得原來定的唐愉不太妥當,就像沈家不止押一個注。她把阿鸾養在身邊,進可做五皇子的側妃,退可收為養女。”
林翺聽了這話心煩意亂,不住地踱來踱去。
賀寧想了想,說道:“不如我們早些把阿鸾的親事定了!”
“李擎年紀大了些,不如李承?”林翡立刻提議。
“你還真逮着李家不放……”林翺忍不住說道。
賀寧打斷他:“能冒着開罪皇家的風險同我們定親的,除了你姑母家,還有誰人?”
林翺生怕她倆一拍即合,到時阿耶回來又要暴跳如雷、找自己算賬,連忙說:“她還不滿八歲,皇後再急也得等個三四年,到時形勢如何還未可知。咱們盡量想辦法,讓皇後把阿鸾當作養女看待,到時不慌不忙擇個如意郎君,以免誤她一生。”
賀寧未吃過婚事的苦頭,林翡又向來不看重此事,可林翺聽了阿耶的話,知道該替妹妹們設身處地考慮,反倒成了最理智的人。
賀寧經過這麽一通思索,知曉了皇後的用意,心中豁然開朗,身子也覺得清爽許多:“阿鴻說得有理,走一步看一步。既然她存了拉攏的心,必然不
會虧待我們阿鸾。”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