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出膛

博士生和盧方輝快要急壞了。

他們把驿站前後找了十幾圈,甚至還發動周圍鬧事學生幫忙一起找,最終也沒找到江耀。

兩人戰戰兢兢地讨論,是先通知江一煥這個噩耗還是先去保安室調監控。

一路讨論都沒有得出結果。

兩個人都面如死灰,心情複雜。覺得此事斷然無法向教授交代,整個就倆字:完了。

萬萬沒想到,剛一回到宿舍,推開門,兩人就看到江耀正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手裏捧着一本畫冊。

“你回來了!”博士生大喜過望,快步上前,擔心地上下打量他,問,“你去哪兒啦!怎麽也不跟我們說一聲!”

江耀:“我去吃東西。”

博士生:“吃的什麽?……算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随便亂跑啊!以後想吃什麽東西就跟我說!我幫你去買,或者陪你一起去買!千萬千萬不要一個人到處亂跑!好不好!”

江耀:“……”

死貓眼睛裏那個東西買不到,而且他也不知道那東西叫什麽。

他覺得無法做到博士生的這個要求,所以他沒有點頭。

博士生并未察覺到這個看似安靜乖巧的男孩子內心裏堅定的叛逆,她只是确認到江耀安然無恙後就欣喜若狂了。

人生的大起大落不過如此。

反正博士生是再也不敢帶他出門了。

“接下來就老老實實呆在家裏,等你爸爸回來吧!”博士生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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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又扭頭朝盧方輝問,“你還不走?”

盧方輝:“……”

總覺得忘記了什麽。

博士生沒好氣地道:“沒事就快走吧,別留在這裏礙眼。”

盧方輝只好悻悻地走了。

走出宿舍才想起來,卧槽,他是來找江耀幫忙的啊!

學生會那邊一幫鬧事學生還咄咄逼人等着他的答複呢!這會兒校領導也不知道幹什麽去了,他的直屬上級,還有上上級,全都是電話在忙。

這一下午他都打了十幾個電話了,一個都沒打通過。

盧方輝強烈地感到山雨欲來,卻又無可奈何。

反正,想要從那個博士生手裏把江耀借出來,是不可能的了。

還是走吧!

博士生陪着江耀玩了一下午。靠近傍晚的時候,江一煥總算回來了。

他看起來很疲憊。

博士生起身,向自己曾經的導師問好。

江一煥擡起頭,對上學生的目光,臉上愁容一掃,對學生感激地笑了笑。

博士生關心地問他怎麽了,是不是遇到什麽事,江一煥只是搖頭,笑着說你快回去吧。

博士生識趣地不再多問,告別了導師,離開職工宿舍。

江耀趴在窗臺邊上,目送着那個充滿活力的背影。

“看來相處得很愉快?”江一煥笑着揉了揉江耀的腦袋。

江耀仰起臉:“嗯。”

若是放在往常,下班之後和兒子的相處,是江一煥最為放松愉悅的時光。

然而今天的江一煥,眼裏眉梢卻始終帶着一抹憂慮。

江耀問:“你今天做了什麽?”

江一煥愣了下,笑着給他講述今天在實驗室裏發生的趣事。

江耀搖搖頭:“不是這個。”

江一煥好脾氣地問:“那你想聽什麽?”

江耀擡起眼,望向他的雙眸。

在那雙略顯疲憊、眼角有着細紋的眼睛裏,時不時有一些細小的黑點飄過。

江耀此時并不餓。

但他還是擡起手,碰了碰江一煥的眼睛。

眼睛是人類珍貴的器官,也是共同的弱點。人類本能地會躲避迎向眼睛的事物。

江一煥對兒子各種奇奇怪怪的舉動都十分包容。所以他沒有躲。

他閉上眼,耐心地允許兒子在他的眼皮上探索。

他并不知道兒子這是在做什麽,他對此有些好奇,同時絲毫不擔心兒子粗手粗腳弄傷他。

他相信兒子。兒子一直是很溫柔的人。

江耀的手指在江一煥眼皮上輕觸了幾下,随即收回。

江一煥再睜開眼時,那些飄浮着的小黑點,全部消失不見了。

“你去驿站了嗎?”江耀問。

“驿站?”江一煥疑惑,“沒有啊。驿站怎麽了?”

江耀還想繼續說,卻忽然聽到一陣震動的聲音。

兩人齊齊望向聲音來源——江一煥的上衣口袋。

“喂?”江一煥起身,去院子裏接電話。

江耀轉過頭,看着在院子裏一邊眉頭緊鎖,一邊來回踱步的父親。

一些零零碎碎的話語,坐着微風,傳進他的耳朵。

“太倉促了吧……如果是傳染病……”

“我不贊成。這對學生不公平,你應該……”

“……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這種時候我們是不是應該尋求其他部門的幫助……”

“我明白,但是……”

電話那頭的人,情緒似乎非常激動。

以至于某句話的音量甚至高過了江一煥,透過手機,直接傳到江耀耳朵裏。

“——可是再不封校就來不及了!江教授,你如果要走的話就趁現在……”

【封校……】

心裏的人低低喟嘆。

【結果還是把那些失明症狀,當做了傳染病嗎……】

江耀歪過腦袋,看着挂了電話悵然若失,緩緩朝他走來的江一煥。

兩人對上目光的瞬間,江一煥就收斂了愁容。對兒子重新展露笑臉。

“晚上想吃什麽?”江一煥揉揉兒子的腦袋,手掌的力度,溫情而依戀,“爸爸帶你去吃好吃的。”

……

幾千公裏之外。

遙遠的另一個省。

秦無味站在一個黑漆漆的礦洞前面,嗅着洞裏飄出的絲絲陰冷與血腥,皺起眉頭。

最近這是怎麽了,變異種們像是突然集體發瘋,輪流在全國各地搞事情。

這座礦洞在兩天前塌方,所有人都以為是安全事故。結果調查員按照常規一檢測,還沒進礦洞呢,就檢測出高濃度污染。

只是在洞口就有這麽強烈的污染物反應,真要下到洞底去,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麽。

調查員立刻退出,聯系了管理局。

管理局根據調查員的探測結果,推斷礦洞底下藏着的起碼是個A級污染物。

按規矩,A級污染物需要一名S級執行者,或者至少兩名A級執行者,才能進行處理。

可現在人手根本不夠用。

S級執行者散落在世界各地,執行各種超S級的危險任務。

據說最近S級執行者也有好幾位隕落了。但為了避免人心不穩,消息暫時還沒公布。

秦無味不知道變異種們到底在搞什麽鬼,但毫無疑問,山雨欲來,它們在醞釀一個大動作。

那到底是什麽呢?

身為A+級——或者說準S級執行者,秦無味獨自對付一個A級變異種,自然是綽綽有餘。

因此盡管人員不齊,秦無味還是毫不猶豫地接手了任務。

“準備下洞。”秦無味按了按耳機。

耳機裏傳來聯絡員令人安心的聲音:“好的!聲波探測會實時生成礦洞地圖,已加載到你的移動終端。秦隊,祝你平安!”

“嗯。”

秦無味再次确認手中裝備。槍支彈藥以及近戰武器自然不必去說,最最重要的,當然還是天賦裝備包裏那一瓶瓶透明玻璃管的安瓿。

安瓿是一種形似子彈頭的小玻璃瓶。

以前醫院裏都是用這種小尖玻璃瓶裝藥水,因為方便觀察瓶內液體質地,也能随時掰開安瓿頸,方便抽取液體。

聯合工房的研究員們将安瓿改造,調整成更方便使用的構造。

同時将天賦藥水灌裝其中。

秦無味有時候覺得很諷刺。

人類将變異種視為敵人,視為異類,結果因為對方太強大,最終還是要借助對方的天賦能力,來對付他們。

天賦藥水,都是從變異種身上提取的。

提取之後分門別類,按照天賦序列譜系分好。

再按照執行者對各類天賦的适應性,為戰鬥人員配備。

需要時,只要輕輕掰開安瓿。天賦藥水就會瞬間被身體吸收。

不用擔心安瓿被他人使用。天賦藥水在配置時都做過基因綁定,只有匹配的執行者才可以使用。對其他人,或是其他變異種來說,這些藥水都只是無用的廢水。

很方便。

也很危險。

畢竟是變異種身上的提取物,哪怕已經經過處理,但用多了仍然會造成使用者污染度的上升。

典型的飲鸩止渴。

可是沒有其他辦法。

要殺滅變異種,就只能借助這樣的力量。

借助黑暗的力量,堅守人類的本心。

這是人類試圖自救,唯一的路途。

因此秦無味內心毫無迷惘。

皮靴在空曠山洞裏發出低沉的響聲。

他孤身一人進入礦洞。

下一秒,身後光線消失。

某種污黑而不祥的物質,如海水漲潮一般,迅速淹沒洞口,遮蔽陽光,擋住了他唯一的退路。

“這麽急?”

秦無味漠然,啪地掰開安瓿。

【天賦序列486·自狙】已實裝。

【天賦序列573·廣角】已實裝。

【天賦序列341·預判】已實裝。

眼前黑氣蒸騰翻滾,無數氣泡湧動,如同暴風雨中濃黑洶湧的大海。

随時就要撲過來将他淹沒。

秦無味銀發雪膚,長身而立。黑色戰鬥服緊貼身體,UP035突擊步槍已填滿子彈。

應該不止A級了。

秦無味聽見手腕上移動終端裏傳來瘋狂的報警聲,那意味着污染度測定值在瘋狂飙升。

這一只,或許跟他一樣。

是A+……是準S級。

可那又怎麽樣呢?

沒有差別。

無論遇到什麽,他們執行者的應對模式都只有一種。

——那就是,一往無前!

秦無味嘴角一扯。

在巨型變異種朝他撲來的同時,扣下扳機。

子彈出膛。

銀發雪膚的男人,也如利劍出鞘,堅定而強勢地,朝怪物沖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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