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鎮魂(下)

白天很快被黑夜取代,結束了下午比賽的學生吃完飯後都各回各宿舍各躺各床。老校區的學生回到活動室,因為有人點名他們不敢大晚上亂跑。一些晚上想去網吧酒吧的學生都老老實實地待在活動室裏,躺在床墊上無所事事地玩起了手機。

方樂旗借隔壁體育館的淋浴房沖了個涼,就回到活動室,一進門就看到那堵牆,雖然前面站着的人多少遮住了一些牆面,但還是讓方樂旗感覺心裏毛毛的。

“!”就在方樂旗還在胡思亂想,有人撞到了他的肩膀。

方樂旗不悅,剛想說些什麽,卻在看到那個撞到他的人的臉色後閉上了嘴。

撞了他的人一臉病态的慘白,充滿血絲的雙眼都快翻白眼了,人跌跌撞撞的,被衣服包裹的瘦弱的身子顯得更加單薄,仿佛風一吹就會倒下。

搞什麽,生病了就不要參加運動會啊……方樂旗不解,看着那個人腳步虛浮地走遠。

被這個小插曲搞得對那面牆也失去了興趣,方樂旗走到自己的床位,收拾收拾準備睡覺了。

23點,活動室的燈暗了,只留門口的一盞燈,方便進出。

但是熄燈不意味着就睡,還有很多夜貓子還在聊天玩手機,只有少部分有早睡早起習慣的學生戴上耳機和耳塞睡覺。吵吵鬧鬧的,直到後半夜才消停。

滴答滴答。

睡在他旁邊的人戴着手表,指針行走的聲響清晰地傳入方樂旗的耳中。過了會,那哥們像是響應這個聲響,開始打起了呼嚕。

他睡眠質量本就不好,現在被這個呼嚕聲音吵得悠悠轉醒,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幾秒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哪。

方樂旗揉着眼坐了起來,拿起放在枕頭旁的手機解鎖一看,3:20。

想着既然半夜醒了,幹脆就上個廁所吧。方樂旗穿好鞋,就往活動室外走。

等他回來的時候,發現牆那邊有一個黑影在聳動,一下一下的,從方樂旗的視角能看到,像在撓着什麽。

現在可是……半夜欸?怎麽會有人不睡在那邊撓牆?莫非是夢游?那不行,得趕緊提醒他,不然他得撓上一整晚。方樂旗心想,繞開腳邊正呼呼大睡的學生,往那邊走去。

方樂旗靠近,那個人沒察覺出,方樂旗只好低聲喊他,“喂同學!”

那人還是沒察覺出,撓得起勁。

“搞什麽……”方樂旗有走上前幾步,幾乎要踩到對方的床墊上了,也不管其他人有沒有意見,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工具。

這沒打燈還好,一打燈,差點把方樂旗吓一大跳。

那個人正是晚上撞到了他的人,正以一種十分興奮的表情撓着牆,那表情像是饑餓了十幾天的人看到一塊肉排放在他面前一樣,十分詭異。

他正撓着那面牆,手指甲裏都是牆灰,因為牆上的白漆年代挺久的了,一抓能抓下一片,就方樂旗出去回來的功夫,他就把本有一道橫線的地方給挖空了。

有了燈光,那個人似乎也沒受光線的影響,又挖了幾秒,突然放下了手,嘴角咧得老大,以一種很滲人的笑容轉過頭,看向方樂旗。

“成功了,成功了。”他喃喃自語着。

成功了?什麽成功了?

方樂旗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不止是面前這個人的笑容,更多的是,來自牆後的,刺骨的寒意。

明明沒有風,為什麽突然這麽冷?4月快中旬了,卻有着1月寒冬的涼意。

正在睡夢中的學生也似乎感受到了寒冷,哆哆嗦嗦地拉緊棉被,更甚者牙齒打戰了起來。本是寂靜無聲的活動室裏響起了各種各樣的聲音。

方樂旗呵出一口霧氣,滿眼恐懼地看着有什麽東西接二連三地穿牆而過。

那個人咯咯咯咯地笑了起來,仿佛這事是按照他發展的一樣,讓他十分開心。

方樂旗聽到很多聲音,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突然有一道很尖細的聲音,說出讓人恐懼的話語。

“哎呀,這麽多肉體,該挑哪個附身好呢。”

“我要挑健壯的,那個該死的驅鬼師,把我們壓制了36年,我要殺了他!”一個男人的聲音。

“怎麽有個孩子醒着,快弄暈他,我們好辦事。”老人的聲音。

“嘻嘻嘻,大哥哥的表情好好笑哦。”小孩笑着說,伸出稚嫩的小手,欲要碰到方樂旗的天靈蓋,“我來吧,這個身體我要了。”

“什麽……?”如果不是清楚自己醒着,方樂旗會以為自己是在做夢,還是一場荒唐至極的噩夢。

他現在覺得那個小孩的手是魔爪,要撕開他頭上的肉,他很想逃,但是腳被笑得詭異的人給抓住了,動彈不得。

要、要死了!

方樂旗猛地閉上眼,就在這時,他感覺到肩膀一沉——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

“真熱鬧,你們是在開派對嗎?”飽含笑意的聲音。

方樂旗一驚。

方樂旗頭頂上的手也頓住了,鬼嬰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身前的人。

“不、不可能,居然是薛豈?!”有鬼驚道。

“天哪!!我不想再回到那裏去!”有鬼哀嚎。

薛景修收回手說:“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麽看着我說我的父親的名字,但是想用這招讨好我,是沒有用的。”

語畢,薛景修露出标準笑容:“安靜了?那好,現在開始紀檢部查房,請各位出示有關證件,非校內成員請離開。”

哪有紀檢部半夜四點來查房啊?!

方樂旗在心裏大叫着。薛景修沒有讀心術,自然不會知道方樂旗他們此時此刻的內心吐槽,依舊公事公辦的模樣。

“沒有證件?”薛景修一臉無奈,“那就只能請你們離開了,你們是想自己離開呢,還是……”

“你是薛豈的兒子?那你就代替他去死吧!”先前那個憤怒的鬼魂說着就撲向薛景修,從方樂旗身邊掠過時,一身怨氣和殺氣像冷空氣一樣割得方樂旗的臉生疼。

糟糕,他會死!方樂旗焦急地看向還一臉微笑地站在原地的薛景修。

“停。”

薛景修說出這個字後,那個撲向他的鬼真如他所說的那樣停下了。

就差一步就能碰到薛景修的鬼五官扭曲,卻動彈不能。

“你、你做了什麽。”

“叫你停下啊。”

“言靈嗎……哼,原來如此,子承父業,也當了驅鬼師嗎?”有只鬼不屑道。

薛景修聽到了。他的表情很明顯地一僵,臉上的笑容變得令人感到深深地寒意。

“可惡!放開我!”還被薛景修‘暫停’的男鬼吼道。

“怎麽可能放開你,我正發愁要挑誰殺一儆百,你就送上了門。”薛景修冷笑,“我怎麽能放過你?”

“死吧。”

薛景修說。

方樂旗看着那個憤怒的鬼魂在他面前魂飛魄散,像是煙花綻放一樣。

方樂旗目瞪口呆,他擡手扯了扯自己的手臂肉,嘶,是痛的,這不是夢。

薛景修踱步而來,和呆站在一旁的方樂旗擦肩而過。

“那麽你們,是要自己走,還是我送你們一程?”薛景修說,語氣和來的時候不一樣,聽上去,很不開心。

被薛景修威懾到,鬼魂們面面相觑。薛景修當着它們的面把一個死人真的弄得死得透透的,他們可不敢造次,不然分分鐘魂飛魄散。沒過多久,它們像是同意了前者,穿牆出去了,該投胎的投胎,轉世的轉世去了。

方樂旗像是做了個漫長的夢,而這個夢現在終于結束了。

這麽想着,全身放松的方樂旗雙腿一軟坐到了地上。

沒給他喘口氣的時間,一雙鞋子出現在視野內,緊接着是一只手。

方樂旗握住那只手,握住的一剎那,方樂旗感覺一陣酸麻感從手心傳來。

然而,後者一用力,将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謝謝。”方樂旗道謝,想松開手,卻發現薛景修緊緊握着,不讓他掙不開。

“不用客氣,對了,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只要我能做到。”方樂旗毫不猶豫地應了。

“忘記今晚的事情。”薛景修說。

“還有,睡吧。”

薛景修說完這些話,才放開方樂旗的手。

方樂旗感覺困意一窩蜂地湧了上來,他的眼皮打着架,但沒掙紮多久,就閉上了,像是斷了線的風筝一樣,身體無力地倒下。

還好他身下是床墊,沒有磕着碰着。

在方樂旗睡着後,薛景修離開了活動室。

“搞定了嗎?”

“嗯。”

“不愧是我的兒子。”

“不要再叫我幫你收拾爛攤子了,當初要是一次性收拾幹淨,就不會有這麽多後患了。”薛景修嘆氣。

“那是我相信你能擺平,才留下的。”薛豈打着哈哈,“喂,是時候想着回來繼承家業了。”

“不。”

“阿修,你不能做一個普通人的。”薛豈嘆氣,“就算我退讓了,命運是永遠不會退讓的。”

“挂了。”薛景修不悅,拿開手機,按下通話結束。

“欸等……”

“嘟嘟嘟——”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薛景修的設定,是設想他是個靈力很強的人,所以他說出的話是能夠成真的←也就是文中所說的言靈【但是像“天上下雨”“給我一百萬”這樣的就不能實現,必須要觸碰靈魂,跟靈魂有關的話語才行】【也就是能控制靈魂做這個做那個啦】

薛豈就比較強悍了,他靈力也挺強,但是精通的東西比薛景修多。想把他培養成自己這樣的驅鬼師,但事與願違,薛景修只想做個普通人。【寒葉飄逸灑滿我的臉 吾兒叛逆傷透我的心……(不】

薛景修不願踏上父親給他安排好的道路,他想要自己走出一條屬于他自己的道路,但是命運是殘酷的,不管他怎麽掙紮與逃脫,殊途總是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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