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不到三天,襲擊姜林升的肇事司機身份證實了。

可惜,人跑路了。

不過這麽大的事他一個人辦不成,事後還能一路順暢的跑出歷城,肯定有人打通環節。

康堯那邊掌握了第一手資料,将肇事司機平時混的比較熟的朋友,包括王世川公司丢失車輛可能都經過誰的手,過程中可能牽扯到的人,全都挖了出來。

但康堯沒打算吃獨食,也不會笨到因為抓這麽幾個小角色,就引起賀銘遠和羅珺的忌憚。

所以他直接将人帶去藥品廠的舊倉庫,順便通知二人前來。

那天的場面一度很亂,被抓去的人一開始全都咬死不認,他們其中有幾人都是王世川的手下,雖然不是什麽頭面人物,但也算王家的“忠狗”。

一個個不止嘴硬,而且還不忘搬出王世川的名號。

康堯的手下也不含糊,先将幾人打了一頓,再五花大綁扔在一邊。

康堯轉頭走出倉庫,不忘給姜林升去了通電話,詢問意思。

事實上康堯也知道,這種事姜林升怎麽會出面呢,按照他的脾氣,多半只會撂下一句:“你看着辦。”

誰知這一次,姜林升聽後安靜幾秒,說:“我叫小清過去。”

撂下電話,康堯便駐足沉思,琢磨着這幾個字的含義。

沒多會兒,羅珺帶人來了。

她一身套裝,俨然一副白領精英的模樣,腳上踩着雙貓跟鞋,身上披着外套,手裏還拿着煙,短發梳得利落整齊。

羅珺剛參加了一場媒體見面會,這身行頭并不舒服,但為了裝逼非穿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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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們幾個兄弟姐妹如今混得人五人六,但心裏都很清楚,骨子裏仍是光腳的人。

他們窮怕了,苦怕了,也被人欺負怕了。

而外表的光鮮亮麗,在文明人堆裏,就是最好的盔甲。

羅珺來到跟前,給康堯遞了根煙,随即問裏面的情況。

康堯吸了口,交代幾句,說:“看樣子是早就串通好了,都不認。”

“消息是誰給你的?”羅珺問,比起裏面的人願不願意交代,交代多少,她仿佛更關心這個。

康堯不置可否的聳了下肩。

羅珺又道:“不管是誰,小心別讓人當槍使,萬一這幾個是煙霧彈呢,萬一他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呢。”

康堯冷笑:“錯不了。”

王世川是送了消息過來,但他也不會盡信,手下人同時也在查,收到消息後也多番核實過,基本上八|九不離十。

兩人正說着話,藥廠大門外停下幾輛車,有三輛是一起的,下來的正是賀銘遠一行人。

另有一輛從反方向過來,停在對面,定睛一看,卻是姜林升的座駕。

賀銘遠帶人穿過馬路,見來人是徐海清和章赫,不由得挑了挑眉。

徐海清看上去和平時一樣,只是臉色不佳:“遠哥。舅舅讓我過來看一眼。”

她的語氣裏似乎還有點不甘願和無奈。

賀銘遠笑了聲,擡手在她頭上揉了兩下:“跟緊了,丫頭。”

話落,便擡腳往前走。

徐海清慢了半步跟着,其他人自覺錯開一點距離。

臨近大門前,賀銘遠側頭看了她一眼,突然問:“平時追星麽,要不要來公司玩兩天?”

說是玩,其實就是給她安插個虛位的意思,想學東西就學東西,想玩明星就玩明星。

大咖他不能保證,小偶像還能做主,就算不是旗下的,也能組個局,牽個線,資源置換就是了。

瞧瞧,繼羅珺表示帶徐海清賺錢之後,賀銘遠也開始向她示好,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最多過年過節塞個大紅包,拿她當孩子打發。

但現在,給予的東西變得實惠起來。

徐海清洞悉他的用意,只搖頭說:“我很少看電視,也不認識什麽明星。”

賀銘遠停下來,等徐海清跟他平行,這才用一種古怪的眼神審視她。

看樣子,她是真的沒興趣。

徐海清表現得很平靜,也知道他在找什麽——她這個年紀的女孩,既不喜歡錢,也不喜歡追星和男色,那她喜歡什麽?

徐海清眨了下眼,沒有故作無辜,也沒有躲避,只提醒道:“遠哥,我還得念書呢。”

人的欲望是本能,拿學生身份當擋箭牌,賀銘遠會相信才有鬼。

但他還來不及說什麽,這時就從大門裏響起一聲口哨。

不遠處的倉庫門前,賀銘遠和羅珺正站在一塊兒。

四撥人彙合,但主要是康堯三人聚在一起。

賀銘遠從羅珺的煙盒裏抽走一支煙,點燃了吸了兩口。

其他人都在外圍,留了空間給三人說話,地位劃分明确。

徐海清沒有往上湊,就和章赫就站在另一邊,就像是來觀摩實習的“小朋友”。

三人談話期間,賀銘遠側頭問了她一句:“姜爸身體怎麽樣?”

徐海清低聲回:“很好。”

三人便又開始交談,交換着意見和眼神。

章赫這時在徐海清耳邊說:“待會兒可能會動手,你想好了要不要參與。但這種事有一就有二。一旦開頭,就回不去了。”

動手?

徐海清:“他們非得用這種土辦法麽?”

章赫:“辦法是很土,但能立威啊。”

徐海清掃過站在不遠處的手下,他們一個個摩拳擦掌,好像已經忍不了了。

也是,一個不知名的小角色,弄了輛車,一根鐵棍,就敢叫板姜林升,還真将人傷着了,這傳出去多沒面子,下面人得多憋屈?

聽說這陣子,他們屢次找王世川底下人麻煩,有的當面挑釁,有的直接打架鬥毆,現在仍在拘留。

還是那個問題,雖然姜林升做正當生意了,但當年跟他混出來的人還是“狗改不了吃屎”,出什麽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以暴制暴。

也難怪姜林升屢次暗示,他的接班人必須學會動腦子。

……

很快,三人各自扔掉煙蒂。

康堯第一個轉身。

賀銘遠和羅珺跟上。

徐海清立刻迎上三人,卻沒有擋路,只說:“要過節了,見血不吉利。”

康堯沒理他,賀銘遠和羅珺卻同時看了她一眼。

三人一前兩後直接走進倉庫。

幾撥人也相繼跟上,只留下徐海清和章赫在原地。

很快,倉庫裏傳出叫罵聲,哀嚎聲,以及拳頭和鐵棒打在身上的聲音。

人被推到鐵板上用力撞擊,倒下時又被拳打腳踢。

拳頭招呼在臉上,一聲接一聲。

有人叫嚷着,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做。

也有人嘴硬的“問候”姜林升,問他死沒死,這個“過年大禮包”過不過瘾。

徐海清進去時,其中一個和康堯關系很近的手下,正在痛揍嘴硬的那個,下手很重,對方沒幾下就聲音連都吭不出來了。

徐海清對這人有印象,姓什麽不知道,只知道叫大洪。

這種場面徐海清不是頭回見,但像是這種一點餘地都不留的打法,真是沒必要——難道要把人打死麽?

徐海清皺皺眉,看向賀銘遠和羅珺,兩人就在一旁圍觀。

她便走到康堯旁邊,說:“法制社會,鬧出人命難道你要幫他跑路麽,跟那個肇事司機一樣?”

康堯沒看徐海清,卻将她的話聽了進去。

他上前抓住大洪,将他掀到一邊:“行了,歇會兒。”

這時,旁邊一個五花大綁的“粽子”開口了:“操,跟我們有什麽關系,姓姜的老不死……”

康堯反身就是一腳,踢掉了那人的牙。

血沾到康堯的皮鞋上,他就勢在那人身上抹淨,接着又是幾腳,都踢在肚子上。

賀銘遠嘆了一聲,來到那人身前蹲下:“把人交出來,你們就能走。”

“呸!”那人立刻将膿血啐到他臉上。

賀銘遠抹了把臉,直接開揍。

這回是康堯和賀銘遠帶頭,又開始新的一輪|暴揍。

羅珺不知道什麽時候拉了把椅子,翹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看。

徐海清站到她旁邊:“差不多可以了。”

這話剛落,就有個人栽倒羅珺腳下,她落下擡起的腳,細貓跟直接在那人身上碾壓。

羅珺看向徐海清,聲音很輕:“既然來了,就不要搞特殊,合群對你有好處。”

徐海清卻沒動。

是啊,她完全可以找個“軟柿子”扇一巴掌,表示自己也出了點力,畢竟這裏不止康堯三人,還有很多人都看着呢。

這些人一個個肌肉發達,頭腦簡單,按照他們的思路,她是姜林升的表外甥女,吃了姜家幾年飯,自己的表舅險些遭人暗算,她怎麽能袖手旁觀?

事實上,在康堯、賀銘遠和羅珺心裏,能不能問出肇事司機的下落是一回事,當衆表态是另外一回事。

他們對姜林升是有情分在的,到了這種時候就更不能含糊,否則以後怎麽帶人,傳出去大家怎麽看?

就這樣,徐海清一個都沒勸動。

她忍了幾分鐘,眼瞅着其中兩個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終于站到臺子上,拿出手機撥了三個數字,遂揚聲叫道:“再不停手,我就報警了!”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

轉眼,徐海清和章赫坐上回程的車。

章赫負責開車,好幾次欲言又止,還看了她好幾眼。

徐海清原本在發短信,感覺到章赫的目光便問:“你想說什麽?”

章赫:“你不會真打算報警吧?”

“不會。”徐海清說:“打110會留報案記錄,地方派出所一定要處理,事後還要回訪。這很麻煩。”

章赫點頭。

誰知徐海清又來了句:“但我有方振新的電話,我可以打給他。”

那天在醫院,方振新給她留了張字條,上面就一串號碼,也不知道他是看出來她本質不錯,不至于學壞,還是打算發展她當線人?

如果是後者那就可笑了,姜林升是有案底,但他現在可比那些看似正經的生意人幹淨多了。

章赫嗆了一聲:“誰,方振新?哪兒來的電話,你瘋了你。”

徐海清:“我又沒說一定會打。”

片刻後,徐海清又問:“他讓我來,會不會就是希望我能阻止,以免事态擴大?”

這個“他”指的是姜林升。

章赫:“是有這個可能。不過姜先生的心思一向難猜。”

徐海清“嗯”了聲,又來了句:“但有一點不難猜。”

章赫:“?”

徐海清又看了他一眼,笑道:“三個都動手了,不管是出于什麽樣的原因,在他眼裏,這就是‘沒腦子’。”

是,他們三個都不傻,而且很精,只是顧忌太多。

何況還有思維定式,以及形勢所迫。

章赫也慢悠悠地笑了:“他們明白的,但人在那個位置上,有些事不得不做。”

随即章赫問:“你搞特殊,還嚷嚷報警,就不怕被孤立?”

徐海清看向窗外,半晌才說:“我倒是覺得,他們應該想想怎麽拉攏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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