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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日,姜林升找到康堯。

所有人都以為,姜林升是為了做康堯的工作,安撫為重。

一開始也的确如此。

康堯剛在跟前站定,姜林升便誇獎他一番,不僅說十分欣賞他為人義氣,也很喜歡他平日的為人處世,尤其是康堯前幾天在大宅門前痛揍家暴女兒的手下。

如今那個人渣還在派出所蹲着。

相比賀銘遠,康堯這個人更容易了解,他的底線清晰分明,不會輕易松動原則。

但康堯這樣“簡單”的人,在這個圈子裏待久了,也學會了迂回思考那一套。

他知道今天的談話不只是安撫,他還從姜林升的用詞和語氣中嗅到了一點端倪。

康堯索性直接問:“姜爸,是不是有什麽事需要我辦?”

姜林升笑道:“藥廠的職務,你是暫時擱置了,但也正好空出時間——我這裏的确有別的事要交給你。”

康堯沒有着急問事情的內容,而是說:“我想先問一句,這次的事是誰給的主意,阿遠還是小清?”

站在賀銘遠的角度,他自然一眼就忍住徐海清,但在康堯的立場,他會認為兩人都有可能。

姜林升沒打算瞞他:“是小清。這孩子可比我以為得要聰明,也不知道都是哪裏學來的。”

康堯表情微變,但心境更為複雜。

得知是徐海清,他有驚訝,但也因此松口氣,如果是賀銘遠,他會更為擔心。

姜林升大約是看出什麽,又道:“我總說讓你們改換思路,遇事多走走腦子,不要一味蠻幹,這回你知道好處了吧?你們三個用的還是老辦法,小清另辟蹊徑,正好撿漏。無論是家族還是公司,未來都需要她這樣的人才。就算她不留在我身邊,出去了也是一把好手。當然,我也需要你這樣的兒子和幫手,你們二人缺一不可,如果将來能搭配合作,會發揮更大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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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下之意,姜林升也是有意在替徐海清“說情”,希望康堯不要往心裏去,而是看得再長遠些。

說實話,即便這是為了安撫情緒,康堯也不得不承認,在這一刻他心裏是滿足的。

比起利字當頭的賀銘遠,他将講義氣,夠忠誠,有底線,他相信這在姜林升眼中會是更難得可貴的品質。

畢竟重利的賀銘遠,既然會為了跟姚家合作而送大洪去自首,将來就有可能為了其他利益出賣身邊人。

康堯跟着問:“那我能為姜爸做什麽?”

姜林升:“經此一事,我們不好再大張旗鼓的調查肇事司機,之前抓的人也都放了,這條線索已經斷了。但這件事不能就這麽算了。”

康堯意會:“你希望我繼續查,不驚動其他人。”

姜林升:“我認為事情沒有這麽簡單。我和王世川鬥了這麽多年,他的風格我很了解,這不像是為了給我一個警告,應該還有別的用意。你去查,只要不過線,別讓人抓着你的短處,怎麽查都随你。”

這已經是姜林升能給他的最大的權限了,也足以說明信任。

康堯欣然領命,但還不忘為自己争取:“等事情結束,我想要回藥廠。”

姜林升笑了:“不只藥廠,你會得到更多。”

……

轉眼過了幾日,歷城的百姓依然過着太平日子,社會上也沒發生了不得大事,一切都風平浪靜。

如果不提那些看不見的角落的話。

康堯沒有再去找王世川談“生意”,上次的事算是崩了,他被王世川擺了一道。

王世川的手下正在接受治療。

大洪被賀銘遠親自開車送到警局自首,王世川挨打的手下也統一口徑,說是被大洪下了黑手。

大洪對事發過程供認不諱,說是逮着機會給幾人下了藥,将他們綁起來暴揍,而且進行了案件還原,傷者身上的主要傷口也和描述相符。

雙方都堅定自己的口供,拿出來的證據也吻合,警方即便懷疑,一時也很難找到其他嫌犯。

就這樣,大洪被刑事拘留。

同樣是這幾天,徐海清也感受到身邊人的一些變化。

她在這件事情裏的作用已經在私下裏傳開,大家對她的态度逐漸不同。

司機老張對她比過去還客氣,姜家的傭人對她尤其恭敬,甚至還有點小心翼翼,來姜家的公司主管,會主動叫一聲“徐小姐”。

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在變,他們在審視,在思考,也在評估。

徐海清大約也能猜到大家的心思,如果她是這些老油條,眼見過去沒放在心上,時而怠慢時而忽略的小丫頭,竟然在背後玩了這麽陰的一手,怕是也要忌憚幾分。

萬一不小心得罪了她,誰知道她什麽時候會跟姜林升打小報告呢?

徐海清實在覺得好笑,轉頭跟章赫提了一嘴。

章赫只評價了四個字 “人性如此”,便就跟她分享了另外一件事——王世川下面幾個主要管事的,近來接連“出事”。

說是“出事”,其實也不什麽大事,不過是失蹤個一天半天,被人放回來時身上多了點傷。

徐海清沒有問“怎麽沒有報警”這樣的問題,就像姜林升的人不會輕易“麻煩”警方一樣,王世川的人也是如此。

徐海清:“知不知道是誰做的?”

章赫搖頭:“聽說全都咬死不說。”

随即又問:“有沒有猜到是誰?”

徐海清思考片刻,說:“我的直覺告訴我,是堯哥——如果我是表舅,肇事司機的事我不會就這麽算了,但追查要從表面變成地下,堯哥是最适合的人選。而站在堯哥的立場,藥廠被拿走了,他一定很不甘心,他要拿回來的唯一方法就是立功。只是有一點無法解釋,王世川的人為什麽咬死不說,幫他隐瞞?”

章赫:“也許是有什麽把柄在他手上。”

徐海清:“哦,那這個把柄一定不小。”

章赫笑道:“王家表面上是洗白了,可他和手下人撈偏門習慣了,想要完全戒除是不可能過的。”

Easy money來得快,就跟狗改不了吃屎一樣。

徐海清:“比如呢,都有什麽?”

章赫:“你知不知道什麽黑錢利潤最高?”

徐海清脫口而出:“黃賭毒,應該逃不出這三樣。”

章赫沒有否認,而是一條一條分析:“搞黃色,需要大量的女人。比較笨的做法是在本地建場所,供客人消遣。如果從做生意的角度思考,聰明的供應鏈一定是流動性的,而且要讓人抓不到證據,找不到受害者本人,這案子就很難定罪。”

難定罪,就意味着風險可以被有效控制。

換做是毒品和賭場,都需要場地,留下大量物證。

徐海清心裏過着涼氣,意識到人性的黑洞有多深,絕不是她看的那本《刑法》可以囊括的。

《刑法》規定的是邊界和底線,超出的部分則需要發揮想象力。

徐海清下意識攥緊手,問:“我只知道表舅坐過牢,但不知道這種事他有沒有碰過。”

章赫搖頭:“姜先生從不拿女人做生意。”

徐海清心裏松了不少。

接着章赫又話鋒一轉:“如果你要接管他的資産,你最大的障礙就是王世川。你可以不屑他的行為,但一定要知道他的手有多黑,才能知己知彼。”

徐海清跟着點頭。

章赫繼續道:“做生意一定要考慮風險,從這個角度來說,女人要比毒品安全,不需要技術含量,沒有成本,不容易留下證據,而且毒品只能賣出去一次,女人卻可以反複賣給客戶。最主要的是,在國際上,尤其是一些‘中轉站國家’,對它的打擊力度是最低的。有些國家的政府也在參與。”

章赫很快提到距離中國最近的幾個中轉站,均在東南亞。

那些被當做生意進行轉賣的女人、兒童,只要有利用價值,就還有一線生機,雖然微乎其微。

可一旦她們之中有些人因為失去利用價值,身患疾病,無法再賣掉,就會被直接摘走器官,掩埋屍體。

器官雖然只能賣一次,但動辄幾十萬,利潤更豐厚。

章赫說:“人到了這種環境,就跟牲口一樣。”

徐海清沉默許久。

可她不是因為這些事而震驚得說不出話,而是在思考整個事态。

她不是傻白甜,不代表法律,不是警察,也深知口頭上的人性譴責沒有實際意義,所以當知道這些事與王世川有關之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康堯。

徐海清:“這就是堯哥手握的把柄?”

章赫:“王世川老奸巨猾,康堯也不像表面上那麽簡單,他們都有自己的一套規則。康堯敢挑釁王世川,王世川卻遲遲沒有反應,這就已經很有趣了。”

徐海清沒接話,她腦子裏還徘徊着一個念頭,既然大家都知道王世川做了什麽,那麽警方是否也知道,知道多少,掌握了多少證據,是否還在放長線釣大魚?

當然,大魚都是狡猾的。

如果證據比較簡單且不夠深,首腦很容易就能推出幾個喽啰當替死鬼,這或許就是為什麽這麽多年,王世川依然“活蹦亂跳”。

……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結尾做了個小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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