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周子澈費力地眨巴着眼睛,眼前仍是黑茫茫的一片,好像上個世紀的黑白電視沒有信號時屏幕上閃着的黑白雪花。
他不知道眼前的人影和熟悉的聲音是他的幻覺還是真的。
會不會是劇組別的人發現了他?
那他什麽也不能說。
江故半蹲着身子,垂眸看着懷裏面色煞白連唇都在發顫的人,随手一碰周子澈的臉頰,就是一指的冷汗。
他的眸色有些暗沉下去。
“阿澈,阿澈?”
周子澈一手死死地按着小腹,一手攥拳企圖轉移痛覺,咬着牙一聲不吭。
早被生理性的淚水沾濕的眼睫長而卷翹,如斷翅的蝴蝶一般撲閃着。
“江總,周先生看樣子是傷得不清……要不帶去醫院看看?”
“不……不能去醫院。”周子澈本能地吐出幾個字音,手艱難地挪動了一下,抓住了江故的拇指。
不行的,開機儀式快開始了,如果他去了醫院劇組要怎麽辦?
萬一被狗仔拍到,網上還不知道傳成什麽樣子,他不想這部片子還沒有開拍就出這麽多事。
林世偉大概也就是料定了他不敢伸張,才敢下這樣的狠手揍他。
肩膀處忽然被人攬着,溫熱的手臂穿過他的膝彎,将他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
腦袋順着慣性靠在了對方的肩窩,熟悉煙草味頓時瘋狂地湧入了鼻間,他本能得貪婪地呼吸了幾口,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真的是江故來了。
秘書眼睜睜地看着江故把青年抱起來,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生怕江總下一刻就要帶着人進劇組去。
他可聽說林世偉也在劇組,這要是遇上——
好在,墨色森寒的男人只淡淡說了一句。
“打個電話聯系一下私人醫生,讓他立刻趕到橫市影城,我們回車裏。”
江家聘請的私人醫生一向會按着江總的行程随同到各個城市。
秘書松了一口氣,立即打電話去了。
周子澈一路暈暈乎乎的,疼痛一陣一陣侵蝕着他的理智,到後來根本支撐不住,無意識地昏睡了過去。
只知道江故抱得很穩,走到停車場的幾百米路一直穩穩當當的,不曾晃過他一下。
“江總,還有一段距離才能到停車場,要不我來背周先生一會兒吧?”
江故優越的下颌線繃得很緊,感受到周子澈像只沒有安全感的小獸,無意識地揪緊他衣領,蜷縮在他懷裏的動作,淡聲否決道。
“不必了,車裏帶了降暑的藥嗎?”
“帶了帶了,周先生也不知道在大太陽底下躺了多久,是該吃些降暑的藥……也不知道是誰這麽大的膽子。”
“醫生什麽時候到?”
“還有二十分鐘。”
懷裏的人嘟囔了一聲:“疼……”
江故眉心擰了一下:“叫他快點,十分鐘之內必須到。”
私人醫生接到秘書的電話眼前一黑,懇請出租車司機連超幾次車,險些超速,還多付了一百塊錢才準時趕到江總身邊。
剛打開車門就看見一個面色蒼白如紙的青年躺在江故腿上,頭上覆了一塊毛巾。
這不是江夫人嗎……他們不是離了嗎?
私人醫生深知豪門秘辛不能知道得太多,加上江總給得實在太多了,識相地只專注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江總,周先生這是怎麽了?”
江故輕輕握住周子澈捂着肚子的手,将T恤的下擺撩起。
“應該是小腹被人打了,不知道有沒有傷到髒腑。”
醫生眼皮一跳,立馬給人做了一下簡單的檢查。
“還好還好,只是外傷……周先生應該是疼暈過去的,他身子有些虛弱,可能是這幾天沒有休息好,加上天氣熱中了暑氣。”
“這是活血化瘀的藥膏,還有口服的止痛藥,降暑的藥江總您有我就不開了,喂他喝下去以後應該再過半個小時就能醒了。”
“好,有勞了。”
秘書趕緊把帶着的保溫杯遞過來。
江故抿了一小口,水溫正好。
周子澈隐隐約約感覺到一雙寬大溫熱的手扶在了自己的腦後,唇似乎被叩開,塞入了兩顆苦澀的丸子。
随後是一股溫水湧入了口中。
“乖,阿澈,把藥吃下去。”
周子澈嗆了一下,水是喝下去了,藥丸卻還在口中,苦澀的味道蔓延開來,一下子讓他皺起了眉頭。
又是一口水喂進來,只是這一次,唇上貼了什麽冰冰涼涼的東西,他感覺到兩顆藥丸被人推着到了喉嚨深處,順利随着溫水吞咽了下去。
江故擡起頭,薄唇沾了青年唇瓣的潤意,還有絲絲縷縷的藥香。
他把保溫杯遞給了扭着頭非禮勿視的秘書,面無表情地吩咐:“把藥泡了。”
“然後去查,今天劇組裏都有些什麽人。”
這是要查周先生受傷的原因了?
秘書立即應聲,心裏卻有些疑惑:江總怎麽……忽然開始上心這些事情了?
人都去了林世偉那,難不成現在受個傷竟然要心疼了?
周子澈睜開眸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江故覆在他小腹上的骨節分明的手。
“我……我怎麽會在這裏?”
“醒了。”
江故的嗓音較往日有些低沉,周子澈神思還不大清醒,沒能發現對方墨黑的鳳眸眼底來不及斂去的戾氣。
“我今天來橫市影城,看見你受了傷,本想帶你去醫院,但你不願,就只好帶到這裏請了私人醫生過來。”
周子澈想試着用手撐住椅墊坐起來,手一軟偏了幾度,剛好撐在江故的膝蓋上。
他急促地擡眼望向江故,看見對方勾起的眼尾一絲促狹的笑意,随後身子被人抱着坐了起來。
“阿澈,什麽人傷的你?”
周子澈慌亂了一瞬,眉心被人輕輕吻了一下,雜亂無章的心跳又平緩了少許。
“江故……我現在沒法跟你解釋這件事,劇組的開機儀式要開始了,我得立即過去。”
江故騰出一只手看了一眼表,嗓音溫和,卻不容置疑地:“阿澈聽話,你只需要告訴我是誰傷的你,離開機儀式還有十分鐘,我叫人開車送你進去。”
周子澈抿了抿唇。
他不能說是林世偉,如果江故知道林世偉這樣虐待他,江故會難受成什麽樣?
他不能叫江故自責。
“……是齊歸。”
“齊歸?”
江故探究地垂眸看向周子澈的眸子,幾刻後才松手将人的衣衫理好。
溫柔地勾唇低笑道:“好,我知道了——把助理的那輛車開過來,送阿澈去開機儀式現場。”
“是,江總。”
秘書不經意地擡頭與江故對視了一眼,只見到一雙迸着鋒銳寒芒的深黑色眼瞳,他趕緊錯開目光,着急地推開車門聯系助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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