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到了場館裏面,紀北檸先去後臺給自己撸了個全妝。看到鏡子裏重回精致的自己，紀北檸滿意地翹起嘴角。她這化妝技術還是這些天一個人呆着的時候在網上找了許多美妝博主做原身仿妝的視頻，反複觀摩反複磨練,最後綜合了一點自己的喜好在裏面，顯得沒有原來那麽淩厲,但又不會過于反差。

摘下墨鏡放進包包，紀北檸大大方方走到前面去看池禦的彩排。

距離演唱會開始還有幾個小時,場館內的每個工作人員都精神緊繃忙碌着準備工作,一點差池都不敢有。

相比來說，舞臺中間的池禦反而是最放松的一個。他看起來已經褪去了許多青澀,猶記得他剛出道時,每一場大大小小的演出之前，池禦都會很緊張,一遍一般地去排練，一遍一遍敲每一個細節。

當然，現在他依舊會為了一場演出竭盡全力去準備去付出,但相比從前已經從容許多。

紀北檸很欣慰看到池禦如今的成就，對粉絲來說,看到愛豆的成長大概就是她們熱愛的歸屬。愛豆對夢想的執着,他們付出的努力和汗水，粉絲看在眼裏,也會一定程度給他們的人生路途一些鼓勵。

看，我喜歡的人付出那麽多努力，終究有了如今的成就，我們也要努力,要像他一樣優秀呀！

這,大概就是追星最好的意義吧。

池禦開唱前,看到站在臺下的紀北檸，對上她盈盈的雙眸滞了滞，繼而彎唇對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笑意有沒有到達眼底紀北檸看不清，只是自然地回應了他的笑容。

池禦收回眼神，低頭調整麥架的高度，唇邊笑意微斂，眼裏閃過一絲疑惑。

紀北檸确實是反常，他從未想過還能在這個女人身上看到這麽溫暖的眼神和笑容。難道是因為自己那天答應她那樣的要求，所以她對自己的态度才有所轉變？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紀北檸就算是想跟他發生那樣的關系，也不是出于什麽真的喜歡他的緣由。

她就是那樣一個人，提出那種要求，也不過是想把他們當成什麽玩物一樣羞辱罷了。孟顏柯和夏南昭知道，他當然也知道，只是他妥協了，因為相比起其他人，他的起點是泥沼，後路也是泥沼。

如果想要未來繼續安穩在音樂這條路上走下去的話，他現在還真的需要紀北檸。

那天答應之後後悔嗎？是有的，回去之後他在浴室足足淋了半個多小時，身為一個音樂人，他好像已經丢失了一開始純粹對音樂那股熱愛的沖勁兒。

那個時候他住着幾百塊的破單間，連續幾天吃泡面，每晚連軸在各個小酒吧跑演出，不管條件多麽艱苦，他都樂在其中。

Advertisement

現在他的事業狀态和生活狀态比以前好一百倍，他的心思卻不如從前那麽純粹，他怕失去，怕跌回泥沼，為此甚至讓自己成為以前最不屑的那種人。

這種感覺，甚至比當初一兩個月都接不到演出更難受。

他有時候也會暗暗埋怨，為什麽紀北檸是這樣的人？一開始分明充滿善意的接近他，說是看中他的才華，說他是音樂圈裏不可多得的好苗子，說他有紅的潛力和資本，說跟着她一定可以成為新生代最好的音樂人，說他們的合作是雙贏的。

說了那麽多，每一句都給他的朦胧灰暗的人生添一道光，他信了，而一開始也确實是按照紀北檸說的那樣在走的，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不能一直這麽純粹下去？他甚至可以再讓出一部分自己的抽成，只想保持正常的純粹合作關系，偏偏紀北檸再也沒有初初找到他時的那個樣子。

他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她的一個圈套，可是，是什麽圈套呢？他現在人也火了，歌也紅了，錢也賺了，明明紀北檸才是給他幫助最多的那個人，為什麽現在關系變得這麽畸形？按理說，只要他還能給公司賺錢，這就是他的價值，但紀北檸不這麽看，她到底想要什麽？就自己這副身體嗎？

池禦覺得不是，他有自知之明，娛樂圈不乏好皮囊，尤其在孟顏柯夏南昭的襯托下，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麽會格外吸引紀北檸的特質。他想不通她這麽做的理由，也許就像別人說的那樣，她就是這麽一個“壞”女人。

但是最近，她好像真的變得很不一樣。隐隐約約甚至讓他仿佛又看到了她初始接近他的模樣，甚至比那時還要柔軟一點。而且那晚他分明答應了她那個條件，到現在她也沒有要找自己兌現的意思。

她到底在想什麽？或者說，她到底又想做什麽？

“池禦，可以開始了！”

工作人員的喚聲拉回他的思緒，池禦沖那邊颔首示意，調整狀态開始排練。

視線時不時會瞟一眼紀北檸，她一直安安靜靜站在那裏專注地看着他，唇邊挂着淺淺的笑意，好像真的沉浸在他的歌聲中一樣。

這也是很奇妙的事情。一開始他會以為紀北檸是真的欣賞他的音樂，後來才知道不是的，在一次給她聽完自己新歌小樣後，紀北檸神色冷淡，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不錯，是大家會喜歡的風格。”

他當時下意識反問：“你不喜歡嗎？”

紀北檸當時說的是：“我向來不喜歡這些所謂的流行音樂。”

池禦現在都記得自己當時的心情，不止像被潑了一盆冷水那麽糟糕。比起他曾經在酒吧演出時看到臺下的人沉浸在燈紅酒綠中，并沒有幾個在認真聽他唱歌的感覺還要難受一點。

分明是這個人說他有不可多得的音樂才華，他以為至少她是喜歡自己音樂的，熟料并不是，她只是看中自己的音樂可能會被別人喜歡，她從始至終都沒有在她自己的角度上認可過他。

而現在，她會對自己露出這麽晃眼的贊賞神色，實在是稀奇。

因為頻頻走神，即便是滾瓜爛熟的曲子，池禦也不經意唱錯了一個音。不過自己及時察覺到，很快又調整回去，旁人都沒聽出來。

連着排了三首歌，池禦下臺休息，紀北檸和助理都同時給他遞了水，池禦頓了頓，接過紀北檸遞來的那一瓶，溫聲道：“謝謝。”

助理驚訝地看了一眼紀北檸，又飛快收回眼神退到一邊。

“嗓子還好嗎？有沒有難受？”紀北檸關切地問。

“還好，不難受。”

“那就好。”紀北檸坐下來，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也坐，“我剛剛聽你第一首歌好像音調有點變化，是從新編過曲嗎？”

那首歌是紀北檸很喜歡的一首，經常單曲循環，自己都能不看歌詞唱出來了，所以是很熟悉很熟悉了。

池禦喝水的動作微頓，側眸看向她，眼神有些複雜。片刻後，他緩緩搖了下頭，“不是，剛才走音了。”

“……”紀北檸愣了一瞬，繼而輕快接話，“你要不說的話別人都聽不出來走音，而且你反應好快，後面好自然地又救回去了呢！”

“是嗎？”池禦輕笑一聲，“你不是都聽出來了嗎？”

他本來也以為那麽一點小失誤自己發現得又及時，別人應該都很難發現，更何況是紀北檸，她可以說是從來沒有認真聽完自己一首歌，更加不會發現自己走音不走音了，沒想到她居然聽出來了，這讓他都有些懷疑自己剛才的失誤是不是比自己反應過來的還要嚴重一點。

紀北檸也笑着回道：“這首歌我聽了太多次了，所以會比一般人要敏感一點。不過我聽着也沒覺得是走音，還以為你是重新改了下調子，不過反正聽着也很好聽，不算失誤。”

池禦聽完，眼神更複雜了，“聽過太多次？”

“對呀！”紀北檸覺得一個粉絲的自我修養有一點一定是見到愛豆要不留餘力地向他表達自己的喜愛之情，她現在的身份不能太明顯，但是對于作品的喜愛還是可以表達出來的，畢竟原身是他的經紀人，肯定也沒少聽他的歌。

然而自己的肯定好像沒有讓池禦感到高興，反而臉色變得很奇怪，看她的眼神也是……

紀北檸怔了怔，收斂了下表情，不确定地問：“怎麽了？”

她不會又說錯什麽話了吧？！

池禦沉默地看着她，看得她心裏逐漸打起鼓來，好一會兒，池禦才露出熟悉的笑容溫聲道：“沒什麽，你能聽很多次說明你很喜歡，我很開心。”

“啊，确實很喜歡。”

只是，她沒覺得池禦有多喜歡，反而還有一點難以置信的意思，是她的錯覺吧？

“我繼續去排練，你要是覺得累的話可以去後臺休息。”池禦說。

“嗯，你去吧，不用管我。”

池禦輕輕颔首，把水放在一旁的凳子上，起身後頓了頓，又拿起來帶上了舞臺。

紀北檸一直在臺下守着池禦，畢竟是她參與的他第一場演唱會，對她來說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當然不可以松懈。

一直到演唱會臨近開場，池禦排練結束，她才跟他一起去後臺化妝換衣服。

“你剛剛唱了那麽多，真的不會影響嗓子嗎？一會兒演唱會還要連着唱幾個小時呢，你狀态還可以吧？”

紀北檸已經問了好幾次這樣的問題，看上去是真的很緊張他的狀态。池禦從一開始的驚訝到現在已經有些無奈了，“放心，沒事的，已經習慣了。而且我平時很注重嗓子的保養，唱歌也不完全是靠嗓子發聲，只要找到正确的發聲方式，嗓子就不會那麽容易疲累。”

聽到這個，紀北檸眼睛一亮：“什麽是正确的發聲方式？”

她也喜歡唱歌，但是一般去KTV唱歌四五首嗓子就會有點啞了，所以她真的好佩服那些可以連着唱幾個小時的人。她也知道專業的歌手都不會只用嗓子發聲，自己試着學了下，始終學不會。

對上紀北檸充滿求知欲的眼神，池禦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現在的心情。說吃驚吧，見了她這麽多反常之後，好像也有一點麻木了。

“你想學？”

“唔，也不是，就是有點好奇。”

“等演唱會結束後我可以教教你。”池禦笑着說。

“好呀！”紀北檸欣然應道。

紀北檸跟着服裝組的人去看池禦的演出服，等她出了化妝間，池禦斂起笑容，神色變得淡漠。

真是新鮮又奇怪的相處模式，不知道紀北檸在想什麽，總之還有那麽一點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