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最渴望的另一個人生

方妍瞪大眼睛,花容失色地伸出手去抓皇帝的衣袍,這會眼淚不用硬逼也能如梨花帶雨般地落下,凄聲道:“陛下,臣女方才只是一時失言而已,絕對不敢對皇後之位存在任何非分的妄想,這點臣女自知失言有錯,但推他落水這事,臣女沒有做過,斷不會認的,您別被這種奸佞小人所蒙蔽了啊陛下——”

她說得情之深意之切,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方妍仰頭看着皇帝,企圖能夠得到對方一絲的垂憐,這時,在她身後的一個秀女忽然出聲道:“啓禀陛下,臣女有話要說。”

皇帝沉聲道:“說。”

那秀女朝前膝行了兩步,跟方妍肩并肩跪着,小心翼翼地瞥了她一眼,而後垂首道:“臣女方才不該欺瞞陛下,其實在大将軍落水時,臣女看得清清楚楚,确實是方小姐趁人不備是推下去的。”

後宮無姐妹,這時候能少一個對手是一個,況且大将軍跟陛下有着竹馬情誼在,只要這次幫着他,慢慢跟對方打好關系,說不定以後就能幫着自己奪得陛下的寵愛。

這麽想着,她擡眸去看了眼将軍時,卻從對方的眼底清清楚楚地看見了不屑的神色,似乎是看透了她心裏的想法,因此在無聲地嘲笑着。

方妍目光怨恨地看着跪在身邊的秀女,真想一巴掌直接扇過去。

這時節的風吹來時還帶着刺骨的冷意,皇帝一開始脫外袍時還不覺得冷,這會站久了,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見着方妍還要繼續賣慘,皇帝不耐煩地甩了下廣袖,扯着将軍的胳膊轉身離開,對着禁軍道:“把所有秀女都遣散出宮去,朕一個都不想看到,想惹事的都到外面惹事去,別把後宮弄得烏煙瘴氣的!”

聞言,在場的秀女全都怔愣住,臉色瞬間蒼白下來,像是遭受到了什麽重大的刺激一樣,神色在絕望中透露着心如死灰。

視線追随着皇帝離去的背影時,卻不經意間瞥見将軍轉過頭來,嘴角捎帶着十分得意的笑容。

養心殿內,皇帝沉着臉道:“你給朕跪下。”

将軍盤腿往地上一坐,完全不懼怕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帝王威壓,撐着下巴道:“跪不了,這天寒地凍的,地板冷,膝蓋會跪壞的,到時候怎麽替陛下您上陣殺敵去?”

“……。”

這話聽起來倒是挺有道理的,皇帝一時間找不到反駁的話,見他吊兒郎當地坐在地上,皺眉踢了下他的腿:“回去把濕衣服換了,再讓下人給你煮碗姜湯,以後再敢私自闖後宮,朕把你腦袋擰下來,聽見沒有?”

将軍“哦”了一聲,他又不聾,肯定是能聽到的,但抗旨不遵又不是一次兩次了,照樣活得好好的,所以對于君命那都是左耳進右耳出。

“退下吧。”皇帝看見他就覺得頭疼,只要一回京,總能給他惹出麻煩事來,管這麽一個人就夠讓他頭疼了,要是再選秀封妃弄一大群女人來,成天勾心鬥角的,自己可沒那麽多的精力去管。

将軍站起身來,但并沒有退下,而是朝皇帝走去,一把抱住對方的腰,像大型犬似的蹭來蹭去,過了會,聲音悶悶道:“您能不能別選妃?”

皇帝看着他這副撒嬌的樣子,不由漸漸心軟了下來,以前對他好是可憐其無父無母,但這種好卻在不知不覺間逐漸演變成了縱容。

這些年雖然一直教他規矩,但另一方面卻在縱容他嚣張橫行,其實心裏只是想要對方能活出少年人的恣意來,像他這樣的年紀,不應該被規矩禮儀束縛住。

自己為皇室中人,一言一行都必須得體,根本沒有辦法活得肆意張揚,所以才會把對方縱容成自己想要活成的樣子。

簡而言之,他是自己內心深處最渴望的另一個人生。

皇帝揉了一把懷裏人的腦袋,眼底含着抹無奈,輕笑道:“朕已經讓禁軍把秀女都遣散走了,選妃的事這段時間都不會有,不過你今天為何那麽蠢,平時自诩武功那麽厲害,卻能被一個女人給推下水,丢不丢人?”

将軍心虛地眨了下眼睛,嘟囔道:“沒注意嘛,她推過來的時候可兇了,陛下……如果剛才掉下去的那個方妍,然後她污蔑是臣推他的,您信嗎?”

“那就要看你如何回答了。”皇帝道:“你要是推她,肯定會直接承認,或許還敢當着朕的面再推一次,你要是沒推她,不僅不會承認,被污蔑得暴躁極了後,肯定會直接把人踹水裏,朕還會不知道你的性子?”

将軍:“……。”

将軍心裏突然後悔不已,早知如此,自己剛才就應該讓她跳,然後上來污蔑自己的時候,再當着陛下的面把人踹湖裏,唉,真是失策了。

有淡淡的日光透過窗棂,斑駁了一地稀碎的光影,就好像是紛雜的碎片一點點拆出來的,顧景沄在光怪陸離的景象中摸索了着,似乎是想要将那些紛雜的碎片拼湊起來。

過了許久,顧景沄緩慢地睜開眼睛,愣愣地望着頭頂的虛空許久,才恍然明白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外面暮色沉沉,橘紅的夕陽逐漸要隐匿入地平線中,顧景沄環顧了眼四周,瞄到了躺在沙發上玩手機的江玺。

江玺正殺敵殺得熱血沸騰,手機卻突然被只手一把抽走,江玺目光一凜,掄起拳頭就要揍過去,在看清是顧景沄時,拳頭立馬松開,往對方臉上摸了一把,笑眯眯道:“醒啦。”

“以前是誰說玩游戲沒趣的?”顧景沄退出游戲界面,發現江玺拿的又是他的手機,擡手想要去拍他的腦門,動作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最後改為揉了揉他的腦袋。

前世的記憶在他腦中混亂着,顧景沄雖然還記不起全部,但從偶爾夢見的夢境中,可以看出自己前世對這人很縱容。

顧景沄望向窗外的夕陽,只覺得那一片紅霞炫目得很不真實,如夢似幻,似真似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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