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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陌擅輕功, 她趕到時,就見畫舫一片狼藉,欄柱上血漬斑斑, 而陸延半跪在地,正抱着雲喬的屍首。

雲喬衣裳破了,額頭一大塊血窟窿, 再無生機。

陸延一動不動,就那麽看着她, 一手捧着她的臉,宛若石雕。

幾步開外的地方,一男子跪着,額頭觸地, “三公子,雲姑娘不欲忍受那幫賊人逼迫, 撞柱自盡了,她臨走之前,喊了一句話, 說……說“三郎, 來生再見”。”

男子話音一落, 陸延的手在輕顫,他像是強忍了許久,眼淚砸了下來, 與雲喬臉上的血漬融合在一起, 又滾落而下。

陌陌忍不了了,“誰幹的?!姑奶奶要他狗命!”

雲喬名氣盛廣。

是個賣藝不賣身的名伶兒, 所賺的錢養活了不少孤兒寡母, 追捧者之中也有女子。

陌陌最是見不得這種事。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什麽的, 她必定會參與。

陸清随後趕來,見狀倒吸了一口涼氣,見陌陌在場,他鬼使神差的不憎恨她了,反而上前查看了她的狀況。

幸好……不是陌陌出事。

陸清僥幸的想着。

他仿佛能夠對自家三哥感同身受,倘若是陌陌遭遇此劫難,陸清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麽事。

他往陌陌身側站了站。

陸清附和道:“算我一份!我也要給雲姑娘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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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鳶與陸綿綿姐妹二人到場時,也同樣有此打算。

畫舫內跪地的男子道:“雲姑娘……是被張度派人所害。那張度還揚言,不怕三公子找麻煩!”

陌陌更是不能忍了。

好一個嚣張的浪蕩子!

陌陌握拳,“張度若活下去,就是天理難容!”

陸清又附和,“就是!”

陸鳶問道:“三哥,咱們還等什麽?!張度是太傅的孫子,張家勢力頗廣,這事鬧到朝廷去,也會不了了之。何況,對雲姑娘清譽不好。”

陸綿綿說,“雲姑娘以死護清白,是女中英傑!”

這時,陸延穩穩當當的抱起了雲喬。

他真悔啊!

就差一晚了。

若是今晚就把她接到侯府,一切會不會大不一樣?

他還有太多話要對她說。

他想親口告訴她,他與她之間不存在身份與地位的懸殊。他陸延若是護着一個人,那必定是拿命護。

為何會如此?!

老天是不是跟他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

夜色蒼茫之下,陸延眼底赤紅。

他素來穩重,一切都在他的謀劃之中,但眼前的狀況卻是他完全始料未及的。

是他的錯!

一切都是他的錯!

陸延看着懷中人,嗓音喑啞,“她沒有家,我要帶她回侯府。”

三朵金花穿着夜行衣趕來,見狀,互相對視了幾眼。

其中一人道:“三公子,老太君命我們幾人來協助你,老太君還提醒你,以防此事有詐。”

陸延突然苦笑一聲,“是否有詐已不重要,小喬已經走了。”

此言一出,他話鋒突轉,眼神驟然狠厲,看向陸清,“老五,替三哥去辦一樁事。”

陸清立刻抱拳,“三哥,你說!”

陸延一字字道:“今晚但凡踏足這條畫舫的人,全部殺了!”

陸清喉結滾了滾,“好、好……”三哥這是真的動怒了。

陸延抱着雲喬離開。

陸清、陌陌,以及其餘幾人對視了一眼,大家都有了盤算,十分默契的換好夜行衣,蒙着臉一起往張家方向而去。

張度此人,早就在京城橫行已久,陸清一行人都是嫉惡如仇的,又被雲喬的事刺激到了,一到張府,就不管不顧的打了起來。

三朵金花是老太君的人,見狀,已經擋不住,就只好加入。

一時間,張府人仰馬翻。

同一時間,定遠侯府隔壁的周家敲響了朱紅大門。

來人是周禦史本人。

他慌慌張張,時不時擡袖拭汗,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親自登門侯府的。

今日老太君大壽,他也只是指派了自己的兒子過來道賀。

小厮打開門,一見來人是周禦史,就沒給好臉色,這周禦史可沒少彈劾陸家。

小厮,“周大人,這深更半夜,你有何事?”

這個關鍵時候,周禦史哪還顧得了面子,再不敢強硬,語氣懇求,道:“懇請貴府神醫出面,給小女醫治!小女今日落水之後,就一直不見蘇醒!還望貴府行行好。”

小厮,“……”難得見周禦史這般态度,還真是少見。

蒼狼先生的确是侯府的神醫,早年前已名揚天下。

人命關天,又是隔壁的周小姐,陸、周兩家比鄰而居,那周小姐還來陸家串過門,小厮便不再耽擱,語氣也變了,道:“周大人稍等,小的這就去請神醫。”

這種事就不用去叨擾侯爺了。

蒼狼先生倒也個心善的,不多時就提着藥箱一路跑來。

周禦史抹了把臉,眼眶都紅了,“神醫,勞煩你了。”

蒼狼先生點頭,很快就到了隔壁周府。

周禦史一共育有一子一女,幼女更是疼得跟心肝疙瘩似的。今日傍晚時分,周小姐貪涼,在池邊玩水,失足落入水中,撈上來時還剩一口氣,卻是遲遲不見醒,眼下氣息愈發微弱。

蒼狼先生把脈時,連連搖頭。

他再度将指尖觸碰周小姐鼻端時,已經沒氣兒。

真是可惜了。

好端端一個俊俏可人的女童呢。

蒼狼先生正尋思着如何對周禦史說實話,卻在這時,那躺在榻上,臉色蒼白的女童忽然睜開眼來。

蒼狼先生愣是吓了一跳,愣了一下。

“……”他的醫術出問題了?

見周曉曉醒來,陸禦史與一旁的周夫人,以及周浩天對蒼狼先生連連道謝。

蒼狼先生,“……”他什麽也沒做啊。

此時,周曉曉四處看了看,一臉惶恐,她被婆子扶起來喂藥,又低頭看了看她自己的手,頓時僵住。

“我、我在哪裏?”稚嫩的嗓音又給了她當頭一棒。

在衆人詫異時,她直接下榻,跑到了銅鏡面前照了照,只見銅鏡之中的女童只有九、十歲左右的光景。

“曉曉,你這是怎麽了?”

“我兒啊,你可是受了什麽刺激?”

“妹妹,你當然是在自己家中,不然還能在哪兒?”

“……”

耳畔紛擾聲不絕。

周曉曉捧着自己的腦袋,無數記憶湧入。

有關于周曉曉的一切,也有雲喬的所有過往。

當周夫人一把抱住她時,周曉曉……确切的說,是雲喬,她驚出了一身汗,又看了看案臺上的沙漏。

她猜測,假如沒錯的話,這是她死後一個時辰了。

她問,“今天是什麽日子?”

周夫人被女人吓到了,如實答話。

雲喬更是篤定自己死了,可又活了過來,但換了一個身份。而那個叫做周曉曉的女童,已經淹死了。

三郎呢?

他去找自己了麽?

雲喬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推開了周夫人,直接往外跑。

她如此失常,周家人豈會讓她跑?遂趕緊将她困住,又重新抱到了榻上,周夫人更是哭哭啼啼。

“我兒啊!你可千萬莫要出事!你若有個三長兩短,讓為娘如何是好?!”

雲喬急出一身汗。

她得去告訴三郎。

她該如何才能脫身?!

蒼狼先生目瞪口呆。

他是個醫者,有些話委實不便說出口。

周禦史親自送了他去隔壁陸府,“神醫,今晚多謝你了。以你看,小女這症狀,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蒼狼先生是神醫,但不是神仙,他猶豫片刻,道:“大抵是受了刺激,好生修養幾日,理應無礙的。”

他實在不敢說,令千金前一刻真的斷氣了。

聞言,周禦史才如釋重負。

這廂,蒼狼先生剛走到垂花門,就聽見身後有動靜,他一回頭,見陸延抱着一個女子,神色恍惚的邁入府門。

見狀,蒼狼先生自然要上前詢問一二,“三公子,這是……”

一靠近,蒼狼先生猛然發現,陸延懷中的女子已經死了。

蒼狼先生,“……”

今天夜裏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陸延沒說話,仿佛沒聽見蒼狼先生所言,徑直抱着雲喬離開,往冰室方向走去。

海棠齋。

楚宜修也沒睡。

她有月事在身,可陸瑾之還是來了。

兩人都已知曉雲喬的事,楚宜修哼哼道:“不可饒恕!此仇非報不可!”

她是站在一介女流的角度看待此事。

越想越氣。

陸瑾之倒是清冷自持。

楚宜修側躺在榻上,玉足外露,直接踢了男人一腳,“夫君,你倒是給個準話呀。”

陸瑾之看着她,如實說,“夫人,倘若今晚出事的人是你,為夫定掃平了張家。”

楚宜修,“……”

她頓時覺得不太好意思。

這感覺怪怪的。

她此前好幾次差點害死陸瑾之,還把他視作此生宿敵,卻見陸瑾之這般大度,楚宜修有種無地自容之感。

陸瑾之,“陸家樹敵無數,再多一個張家也無妨。”

言下之意,這個仇,是必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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