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渡酒
夏矜毫無準備。
視覺與聽覺完全失去的情況下, 她反應了好半天,才意識到唇上貼過來的是什麽。
徐正則連低頭親吻的動作,都很輕柔。
起初只是碰觸, 察覺到懷裏的人沒有抗拒與退卻的姿态, 才開始輕輕地吮夏矜的下唇。
與在神父與賓客見證下的那個吻完全不同。
四下無人的夜晚, 腳下是綿延的草坪,身後有一棵棵高大蔥郁的榕樹,遠處的湖邊傳來蟲鳥的清脆鳴叫。
遠處還能聽見婚禮晚宴上樂隊演奏的歌聲,和友人們推杯換盞間的嬉鬧與笑聲。
徐正則只聞見夏矜身上一股未名的幽香, 猶如幻化出實體,向他張開了深不見底的漩渦。
他從未有過此刻的體驗——想要不顧一切, 和她一起陷入這個陌生卻讓人難以抗拒想深陷下去的漩渦。
也從沒有哪一刻,如此刻聽從自己內心的渴望與期盼。
徐正則微微啓唇,含住她柔軟的唇瓣從, 一寸寸地輕吮。
徐正則隐約地覺得, 她不會推開他。
可心底裏, 卻好像有一個存了很久的聲音, 一遍遍告訴他另一個相反的答案。
徐正則閉着眼,将夏矜攬得更緊, 手掐着她的腰,将人更緊地貼進自己懷裏,親吻的動作與力度卻是截然相反的綿長而輕柔。
他腳步向前, 夏矜失去行動地主導力,被他擁着,身體抵在一棵枝幹粗壯的榕樹上。
繁密的氣生根垂在他們頭上, 像天然的隐秘帳篷, 遮住了兩人的身影。
夏矜捂住耳朵的手早已放了下去, 眼睫輕顫着睜開。
徐正則的眉眼近在咫尺,他輕阖着眸,長睫垂在下眼睑。
夏矜才發現,原來有人閉着眼時,目線的弧度也能這麽好看。
她神思翩飛,唇被人輕含着吮吸,不知不覺間重新閉上眼,用所有的感官來享受這個吻。
和她主動獻吻的感覺不一樣,和他們在婚宴上當着所有人的面的親吻也不一樣。
夏矜不知道怎麽形容,卻确信一點,原來接吻是一件這麽令人腎上腺素飙升的事情。
此刻的她,尚且不明白接吻這件事,與交互的對象之間也存在着密不可分的關系。
只順應着本能與多巴胺的支配,産生了種不滿足于他此刻,只輾轉厮磨于唇瓣上這種淺嘗辄止親吻方式的感覺。
她伸出了手,摟着徐正則的腰。
徐正則的呼吸緊了下。
他們貼得那麽近,輕易便能感受到對方炙熱難耐的呼吸。
夏矜唇角翹了翹。
也不知道徐正則是不是不會。
這個吻甚至有些生澀。
他只是一直親吻她的唇瓣,即便在夏矜将手搭上去,主動回抱着他,他都沒有更近一步。
夏矜好歹是在費思思的耳濡目染下,聽過了姐妹和她的前男友們數段愛情故事,小說與影視作品也看過不少,多少有間接經驗儲備。
她迫切地想要嘗試。
于是探出舌尖,在徐正則唇峰上,輕輕地舔舐了一下。
徐正則朝後退了退。
夏矜攬着他的脖頸睜開眼睛。
四目相對,她清楚地看見男人沉如夜色的雙瞳。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多少有些太主動,仿佛她才是迫不及待的那一個。
夏矜繃着嘴角,決定拿回主動權:“徐正則,你是不是學習過變臉?”
徐正則垂眸看着她,明知是玩笑,依然認真回應:“沒有。”
夏矜推開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發揮畢生演技,嚴肅無比地張口:“那你一定是被人魂穿了,不然怎麽會在這幾個小時,态度就180度轉彎。”
徐正則微微一頓,低聲道:“你不回消息,也不接我的電話。”
夏矜“哦”了聲:“原來你就喜歡欲擒故縱這一套。”
徐正則怎麽會不知道她是故意的呢。
眼尾漫出一份淡淡的笑,問:“所以你欲擒嗎?”
夏矜差點被繞進去,答複的第一個音節已經脫口而出,緊急剎停。
“我才沒有。”
她伸手把他推得更遠,怕再被三言兩語又鑽進他的套,轉身便走。
徐正則也沒有追上去,邁步不急不緩地跟在她身後。
時間已晚,晚宴上稍微年長的長輩已經離開,只剩下一幫同齡的派對常客。
夏矜與徐正則回去的時候,已經有人組局,開始玩起了游戲。
“這麽快就回來了。”陶子君關心道,“誰找你們啊?你家的還是徐家那邊的長輩?”
夏矜道:“一個很會騙人的長輩。”
她刻意加重了的“長輩”二字的語氣,音量也恰到好處得,足以讓停在幾米外與季馳交談的徐正則聽見。
餘光中男人看來一眼。
夏矜無視他,心情頗好地端起一杯香槟。
費思思拿了些甜品回來,瞧見夏矜說:“口紅花了。”
只是一句提醒,夏矜卻像是做了什麽虧心事,飛快地用手背蹭了蹭。
陶子君及時遞來包中随身攜帶的小鏡子,又掃了眼徐正則,諱莫如深地朝夏矜笑。
費思思沒瞧見徐正則喊走夏矜那一幕,不過做了這麽多年好朋友,幾個眼神就明白過來。
湊到夏矜耳邊,笑道:“又怎麽勾引你了,這麽激烈。”
夏矜:“……”
費思思瞧着她一臉冤屈的表情,問:“怎麽這副神情,我猜錯了?”
夏矜糾正:“對了一半。”
陶子君:“錯在哪兒?沒勾引還是沒接吻?”
夏矜:“錯在一點都不激烈。”
費思思:“……”
陶子君:“……”
她蹙着細眉,跟好友控訴:“我一點都看不懂徐正則這個人。他好像有很多秘密,偏偏我又莫名其妙的好奇,可他不開口,我又沒有其他的途徑知道。”
“這還不簡單。”費思思瞟了眼正在與季馳他們站在一起聊天的徐正則,壓低音量道,“酒後吐真言,實在好奇,今晚不就是個絕佳的機會?”
夏矜眼睛一亮。
正好此時,季雪過來拉人:“夏矜夏矜,來不來玩游戲?”
夏矜眼睛轉了轉:“那你也去喊你哥和徐正則。”
季雪一頓:“我喊我哥,你老公你負責。”
夏矜也沒有為難她,端着手中的香槟杯起身。
找到目标後,便勾住了他的手。
故意捏着嗓子喊:“老公,我們也去玩幾局好不好呀?”
一旁正喝酒的季馳差點一口嗆死。
震驚地看過來,想瞧瞧徐正則什麽反應。
徐正則卻只是頓了頓,神情平靜地仿佛已經對這聲嬌滴滴的老公産生了免疫,低眸看向夏矜,輕聲問:“你想玩?”
夏矜點頭:“我要你陪我。”
徐正則默許,任她拉着走。
派對上的游戲自然都是以酒為賭約的。
正進行的事擲骰子,名字叫“789”,規則很簡單,兩粒骰子,輪流搖骰盅,搖到7的人在酒杯中加任意量的酒,搖到8的人喝一半,搖到9的人全部喝完。搖到兩個1的人可以指定在場任意一個人喝完杯裏的酒。
夏矜曾經被酒場高手費思思科普過訣竅,玩起這些得心應手,很少輸過。
不過技藝還沒有到出神入化的地步,還不能精确地控制點數的技能。
徐正則一個看起來光風霁月的公子哥,明顯也不是縱橫這些聲色場合的人,晃骰盅的動作都沒有別人熟練,夏矜還以為至少能夠見他輸一次。
可沒想到,幾輪下來,除了搖到過一次7,當本局游戲中擁有最大權力的人,竟然再沒有中過招。
這樣下去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等他輸一次喝酒。
夏矜及時建議:“這個一點都不刺激,不如我們再加點條件?”
季雪已經輸了兩次,大着舌頭問:“加什麽,你說。”
夏矜想了想道:“輸了的人如果不想喝酒,也可以選擇真心話大冒險。”
費思思立即應援:“OK。”
其他人也紛紛表示了同意。
下一個就輪到徐正則,夏矜撞他胳膊,催促:“快點,到你了。”
徐正則拿過骰盅,只簡單晃了幾下,打開,12點,沒中。
這人運氣這麽好麽。
夏矜又失落一輪,下一個就是坐在身邊的她。
徐正則遞來骰盅,夏矜接過,沒抱什麽希望,晃了一下便打開。
一個4點,一個5點。
玩到現在第一個中頭獎的人。
陶子君及時出聲:“可以代喝吧?”
季馳揚聲笑道:“代喝雙倍。”
夏矜忽地道:“我要大冒險。”
徐正則看來一眼。
夏矜重複:“我今天就要大冒險。”
費思思立刻道:“那選一個在場的異性接吻,法式那種。”
在場的十幾個人立即開始起哄。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過來,興沖沖地望着夏矜,和她身邊的徐正則。
當然默認夏矜選擇地對象會是徐正則。
夏矜卻只是輕飄飄地瞥了一眼身邊的人。
逡巡全場,故意道:“那我想想選誰。”
徐正則靠在沙發上,看她。
搭在膝頭的手摩挲了下。
夏矜卻裝作熟視無睹,起身,端起桌上一杯白蘭地,仰頭喝了一口。
“怎麽又選喝酒了?不對,那也不是游戲的公共酒杯啊……”
還沒講完,派對上忽然爆發出一陣陣歡呼和起哄。
夏矜當着所有人的面,單膝曲起,壓在沙發上,膝頭緊挨着徐正則的大腿,随後俯身,摟着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徐正則下意識伸手扶住了她的腰,似乎對于這個轉折并沒有多意外。
夏矜睜眼看他,眸底漸漸染上笑。
徐正則才剛從她的眼中察覺出一絲不尋常,唇上傳來濕熱的觸感。
夏矜探出舌尖,輕輕地舔舐了下。
徐正則怔了怔,齒關也因此一松。
随即,含熱了的白蘭地,從她口中渡了過來。
與此同時,喉結被人輕輕摸了一下。
很癢。
徐正則條件反射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那口白蘭地,也随之滑進了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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