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教訓 (1)
櫃臺前, 邵銘看着電腦屏幕一條又一條醒目的評論,神色始終平靜。
他甚至還很随意地動了動鼠标,把界面刷新了一下, 又是好幾條新發的評論。
“媽的, 肯定是袁紹洲那個狗東西又在背地裏使陰招!”
羅索忍不住罵罵咧咧。
祝童看了看邵銘, 又盯回電腦上, 皺眉道:“這是什麽時候開始的?”
羅索道:“就剛剛,就知道姓袁的今天要整幺蛾子,我今天一直盯着電腦。”
“……”
祝童不禁沉眸。
本以為袁紹洲人都進醫院了,住院的時間總該消停了。
沒想到現在又來這麽一出。
在這種公衆平臺上大量發布這種言論, 要是被別人看到,不僅是這店開不下去, 就連邵銘和他媽媽的日常生活都會受到影響,甚至很難繼續在這座城市裏生活下去!
袁紹洲針對邵銘,無非是因為夏陽喜歡邵銘, 可這種事從頭到尾都不是邵銘的錯。
就因為這個,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這是一個高中生能做出來的事情嗎?
也太過分了!
祝童緩緩攥住了雙手。
邵銘看了一會兒,把目光挪到了祝童臉上。
他突然很好奇,好奇他的同桌看到這種“言之鑿鑿”的言論,會有什麽反應?
會驚訝?會好奇?
會偷偷打量他的反應?會嫌棄質疑?或者欲言又止地想問點兒什麽?
可是都沒有。
邵銘看過去的時候,祝童正緊緊地盯着電腦屏幕。
他微微蹙着眉頭,呼吸變得比平時要急促很多。
他臉上明明沒有什麽太大的情緒波動,可邵銘卻恍然看到了他一臉氣鼓鼓的樣子。
他竟然在生氣?
為了別人家裏的事生氣?
這人的反應, 好像總能跳出他的預料之外。
邵銘的唇角不受控制地揚起一抹弧度。
羅索一回頭, 正好撞上他這抹笑, 頓時驚訝道:“都火燒眉毛了,你還笑?”
邵銘道:“不怕, 眉毛沒了還可以紋。”
羅索:“???”
誰跟你說紋眉毛的事了?
然而邵銘始終是一副不急不緩的态度。
羅索急道:“現在怎麽辦?”
邵銘道:“是啊,現在可怎麽辦呢?”
羅索:“……”
祝童:“……”
祝童看了看心焦氣躁的羅索,又看了看始終閑散的邵銘,心裏不由得想:這到底是誰家的店?
他動了動唇,欲言又止。
現在這情況,首先得阻止那群人繼續刷差評。
羅索和他想到一塊兒去了,大概是看邵銘靠不住,低頭拿出手機道:“我先找人把差評删了。”
“不用。”邵銘擡頭在店裏望了一圈,“老二呢?”
祝童一臉迷惑。
老二是誰?
羅索已經開口了,“他去洗手間了。”
邵銘“哦”了一聲,道:“那咱們等他回來。”
然後滑動鼠标,繼續看評論。
祝童:“……”
再等下去,評論都蓋起百層大廈了!
祝童隐約意識到了邵銘口中的老二是誰,等到陸哲宇回來,果然見邵銘甩手掌櫃似的,把電腦往前一推。
“你的強項。”邵銘說:“處理一下。”
陸哲宇已經換下了工作服,身上穿着貢水一中的校服。
被邵銘攔住,他低頭看了眼時間,又擡頭道:“現在繼續上班算加班,工資雙倍。”
邵銘爽快地點頭,“沒問題。”
兩個人一拍即合。
祝童就看着已經準備要下班的人又繞進櫃臺後面,走到羅索面前道:“讓讓。”
羅索很幹脆地騰了地方。
祝童:“……”
陸哲宇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不過他和邵銘……關系原來這麽好的嗎?
在學校裏的陸哲宇,除了上課時間還有精神,其餘的時間幾乎都是趴在桌上睡覺。
他很少和其他人交流。
前後桌幾天,英語考試公布成績那天,是祝童和他說過的唯一一句話。
他性格也淡,說不上有多冷漠,但是就是讓人覺得很難靠近。
可邵銘和他相處似乎還很熟稔。
看陸哲宇坐在電腦前熟練操作的樣子,難道他還是個黑客?
“他……”祝童轉頭看向邵銘。
邵銘道:“我們順着網線去打人。”
“……”
電腦前外賣平臺的評價界面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屏的祝童看不懂的代碼。
第一次現場直觀黑客手動操作現場,祝童不由得微微瞪大了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電腦屏幕重新亮起,陸哲宇松開鼠标活動了一下手腕,起身道:“評論的賬號全部黑掉了,剩下的你自己處理,我去上班了。”
祝童:“……”
陸哲宇同學輕飄飄的來,輕飄飄地走。
祝童看了下時間。
下午五點。
下午五點上什麽班?
他不是下班嗎?
祝童懷疑自己聽錯了,轉頭問邵銘:“他幹什麽去?”
邵銘笑道:“去上班。”
真的是上班?
“他……”
不等他再問,邵銘已經體貼地回答了他,“晚班。”
祝童:“……”
剛在奶茶店裏打完工,現在又去上晚班?
祝童忽然想到了陸哲宇眼底總是很明顯的那層黑眼圈。
似乎是看出來他在想什麽,羅索在旁邊道:“老二他家庭條件不是很好,所以每個周末都會很忙,有時候在校時間都會接活。”
祝童道:“接活?”
“當然不是那個接活。”羅索道:“就是到處接單,給一些酒吧或者街頭駐唱的歌手寫寫歌什麽的。”
祝童驚訝道:“他還會寫歌?”
“是啊,生活所迫,技多不愁嘛。”羅索感慨道:“聽說他高一的時候還給某個娛樂公司的大明星寫過歌,可惜後來和公司鬧掰了。”
“鬧掰了?為什麽?”
羅索搖頭,“具體的不清楚,老二也不肯說。”
祝童:“……”
這座小縣城裏,還真是卧虎藏龍呢。
難怪時老師說陸哲宇不方便給他補習。
每周兼職那麽多,還要兼顧學習,确實也沒有餘力再去幫助別人學習。
正想着,右手邊忽然一只手搭了過來。
他和羅索說話的這會兒,邵銘已經換好了衣服,走到他身邊道:“走吧。”
祝童疑惑道:“去哪兒?”
邵銘說:“送你回去寫作業,不然明天老師突擊檢查,你可得哭鼻子了。”
祝童:“……”
誰會哭鼻子啊?
男子漢流血不流淚,他真的流血的時候都沒有掉過淚好嗎?
可他的作業确實還沒寫。
祝童一秒苦臉。
起身的時候他看了眼亮着的電腦屏幕,想着邵銘還有事要處理,又道:“我讓劉叔來接我就行了,你……”
“車不能開進廣場,我送你到路口。”
“……”
祝童只能給劉叔打了電話。
走的時候還不忘帶上了那杯沒喝完的布丁西米露。
邵銘看着他非常珍視的用雙手捧住奶茶杯,忍不住笑了笑:“喜歡喝這個?”
祝童點頭,“嗯。”
邵銘道:“那你下次來,我再給你做。”
祝童眼中毫不掩飾的驚喜,“真的?”
他這樣子,真的像是第一次喝到喜歡喝的東西。
如果這是演出來的,那他日後一定可以成為影壇裏的佼佼者。
邵銘複雜地想着,笑得越發真誠。
他點頭道:“真的。”
到路口的一段路上,邵銘像之前扶他進店時一樣扶着他。
進去的時候他看到邵銘太過驚訝,周圍人太多又太緊張,他并沒有意識到什麽。
這會兒又被扶着出來,周圍的人雖然少了,其他的感覺卻更明顯了。
比如邵銘貼在他背後和手臂上的溫度。
很熱。
祝童從來沒有和人有過這樣近距離的接觸,他想他應該會很不适應,可事實上背後的溫度讓他很有安全感。
他每走一步,右腳不敢用力重心不穩的那一下,都有邵銘在旁邊穩穩的接着他。
很踏實。
祝童下意識擡頭去看邵銘。
邵銘目視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麽,
可能還是店裏的事吧?
祝童忍不住問,“……差評的事,你打算怎麽處理?”
邵銘道:“不是已經處理好了?”
祝童:“?”
陸哲宇不是只黑了差評用戶的賬號嗎?這哪裏處理好了?
有了這一波肯定還會有下一波。
黑人賬號,治标不治本啊。
“你……”
“放心吧,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不會有事的。”
“……”
什麽叫不會有事的?
這不是已經出事了嗎?
賬號被黑掉之前,那些言論被人看見了怎麽辦?
被邵銘的媽媽看見了怎麽辦?她會怎麽想?
被人截圖了傳出去了怎麽辦?
可邵銘又能怎麽處理?
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
那些言論不管怎麽制止,總會有別的渠道再傳出去。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袁紹洲這個源頭閉嘴!
這個倒是不難。
祝童有了主意,轉頭看向邵銘。
邵銘還是那副什麽事都沒有的淡淡的表情。
祝童真想直接問問他。
這麽活着不累嗎?
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他最是不會安慰人。
平白無故被人造謠那麽難聽的話,是個人心裏都會不痛快。
可邵銘之所以用一張“不在乎”的臉僞裝自己,肯定就是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真正的情緒的。
就算他心裏真的不痛快,他也不會承認。
既然這樣,他幹嘛非得把那張僞裝的臉撕下來?
祝童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兩個人到路口的時候,劉叔已經把車開過來了。
邵銘扶着祝童上了車。
上車之後,在劉叔鋪天蓋地的擔心抱怨後怕襲來之前,祝童直接開口道:“劉叔,你幫我辦件事吧。”
劉叔:“……”
醫院裏,袁紹洲正坐在床頭,一臉憤怒地和人打着電話。
“賬號被黑了?他媽的你們幹的不就是黑人賬號的事?你他媽現在跟我說你們的賬號被人黑了?當我傻嗎?”
電話那邊的人不知道又說了句什麽,袁紹洲又怒罵了一聲“艹”,差點把手機砸了。
很快手機又響了,他不耐煩地打開,看到了別人發來的“證據”。
一張圖片,上面顯示的是登錄賬號顯示的彈窗提示:Cyberpoliceiswatchingyou!
袁紹洲:“……”
【袁紹洲】:他媽的這串英文是什麽意思?
那邊很快回複:網警正在看着你。
袁紹洲:“……”
他不明白,他不過是想給邵銘一個教訓而已,怎麽就他媽的這麽麻煩?
打架打不過,現在想耍點兒手段,還總有人跳出來給邵銘幫忙。
這個黑人賬號的又是誰?
袁紹洲紅着眼睛看着那個彈窗,極度的不甘心。
不就是黑人賬號嗎?
他倒要看看,那個人黑得了多少賬號!
他翻開通訊錄,找了個平時巴結他的一中學生的論壇賬號,上校園論壇登錄。
花錢找來的人不靠譜,他自己上!
操作和給奶茶店打差評的流程如出一轍。
醒目的标題和極具吸引力的內容很快引發了論壇上一番熱議,發完帖之後他又迅速找了人去論壇跟帖。
【學神家的奶茶店用了摻有罂粟粉原料?不會吧?】
【他們家奶茶店我去過,難喝死了,簡直要吐了,也不知道生意怎麽那麽好。】
【別的我不知道,但是邵銘他媽是酒女而且十八歲就生了他的事不是初中就傳開了嗎?竟然還有人不知道嗎?】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邵銘他家以前的酒店就是因為毒品被人查封的,現在奶茶裏摻點兒罂粟粉不是很正常?】
【……】
下面跟帖了一堆對邵銘進行人身攻擊的。
還有一些替邵銘說話的,可是和一群惡意诋毀的人比起來,戰鬥力還是遜色了一籌。
袁紹洲滿意地刷着評論,并且把帖子分享給了夏陽。
可當他再回到論壇的時候,手機屏幕上卻顯示,帖子不見了。
帖子為什麽不見了?
誰把他的帖子删了?!
袁紹洲當即打算給他在學生會認識的人打微信電話,電話剛撥出去卻被自動挂斷了。
屏幕上顯示:網絡未連接。
袁紹洲:???
他媽的他用的是流量,手機又沒停機,怎麽可能網絡未連接?
再看屏幕左上角,信號欄上顯示……一個不大卻很醒目的白叉。
沒有信號。
袁紹洲:……
酒店裏,祝童拿着手機正在給校長道謝。
【校長】:這沒什麽好道謝的,校園論壇本來就是為了學生交流學習而設立的,長期缺乏管理,你不提醒我我都不知道論壇上已經這麽烏煙瘴氣了!必須封停整治!
祝童又簡單回了一句,關了手機。
學校論壇封停了的話,那些想八卦的人暫時也找不到戰場了。
繼續做作業。
還有一張數學試卷和物理練習冊。
剛寫了一會兒,桌上忽然多了一只咖啡杯。
劉叔把咖啡放到他面前,不解道:“少爺你讓我去給人家醫院病房裝信號屏蔽器幹什麽?”
祝童擡頭道:“已經裝上了嗎?”
“裝上了,少爺您吩咐的事當然第一時間給您辦好。”
祝童點了點頭,也沒解釋,又道:“那您再幫我辦件事,那天送進派出所的那幾個混混放出來了嗎?”
說起那幾個差點欺負了少爺的混混,劉叔頓時臉一黑,“當然沒有。”
敢欺負他們少爺,不在裏面徹底改過自新,休想見到外面的太陽!
祝童不緊不慢地把數學試卷翻了個面,淡淡道:“那您現在跑一趟,去把他們撈出來吧。”
劉叔:“???”
“撈出來之後我去見見他們。”
劉叔:“!!!”
“那怎麽行?少爺,跟你說話多少遍了,您不能做那麽危險的事……”
祝童輕聲打斷他:“您跟我一起去,我相信您不會讓他們傷到我的。”
“……”
劉叔頓時感動得忘乎所以。
多少天了?
少爺來貢水縣都多少天了?
這還是第一次少爺答應把他帶在身邊!
劉叔連原因也不問了。
問就是他們的少爺太善良。
他點點頭道:“好,我現在就去。”
房間門關上,祝童透過落地窗,看了眼人民醫院的方向,又低頭繼續做題。
挑了會做的題做完之後,他把沒做的題拍了張照片,發給了邵銘。
外面天已經徹底暗下來了。
奶茶店所在的廣場上變得異常熱鬧。
奶茶店裏,邵銘又穿上了工作服,到了晚上,店裏又忙碌起來。
羅索依舊坐在櫃臺電腦前,按邵銘的要求梳理着他們這段時間搜集到的袁紹洲從初中到高中,霸淩學生侮辱謾罵同學,收買老師在學校裏為所欲為的證據。
這些證據單拎出來都不足以讓袁紹洲受到什麽有力的懲罰。
可搜集到一起,擴大輿論卻足夠了。
袁紹洲之所以能在一中肆意妄為,倚仗的就是他在教育局有一個當副局長的叔叔。
公職人員。
初中到高中,幫袁紹洲收拾過不少的爛攤子。
袁紹洲的爸媽在貢水縣也算是富有,每次袁紹洲犯了什麽錯,他們從不問責自己的兒子,只會找到受害者,私底下用錢解決。
只要受害者不追究,學校也拿袁紹洲沒辦法。
可壞事做多了,總是要翻船的。
羅索一邊整理一邊憤然道:“媽的,袁紹洲竟然初中的時候就敢強拉人家女孩子去開房!他媽的□□未遂都沒送進少管所?”
邵銘在旁邊瞥了他一眼,沒說什麽。
羅索繼續道:“像這種人送進少管所都是便宜他了!要我說銘哥你就不該只打他兩次,在送他進去之前,我們找機會套他一次麻袋吧?”
邵銘卻道:“你覺得他缺打嗎?”
羅索:“……”
像袁紹洲這種實力不行還喜歡橫的,惹事的時候肯定沒少挨打,可挨打并不會讓他長記性。
他找邵銘麻煩那麽多次,直接的間接的,一次都沒成功,但他從未放棄。
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很有毅力了。
“啧。”
羅索撇了一下嘴,拿了手機點開論壇,想看看論壇上的“輿論”發展情況。
然後驚奇的“咦”了一聲。
邵銘詢問地看向他。
羅索把手機拿給他看,“學校論壇竟然封停整頓了,銘哥,沒想到你在學生會也有追求者?”
邵銘:“……”
他在學生會沒有認識的人。
巧合嗎?
學校整頓論壇,早不整晚不整,偏偏在袁紹洲針對他的時候?
可袁紹洲針對他又不是第一次,以前袁紹洲在論壇上橫行霸道,怎麽沒見學校的處理這麽高效?
邵銘看着封停的論壇界面,莫名想到了一個人。
忽然手機連續一串震動,邵銘拿起來看了看,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邵】:題不會做?
【祝】:嗯。
【邵】:沒要求必須今天做完,明天去學校我教你。
那邊頓了一會兒,發過來一個“好”字。
邵銘盯着他的頭像看了一會兒,心裏想:會是祝童嗎?
櫃臺前突然走近的客人打斷了他的思緒。
邵銘在店裏忙碌的時候,祝童在收到劉叔發來的消息之後,直接下了樓。
一群人在酒店的地下停車場,完成了一場不可告人的交易。
第二天一早,袁紹洲不顧醫生苦口婆心的勸阻,強行讓他爸找人來給他辦理了出院手續。
持續一整晚的斷網,他無聊得要爆炸了!
好端端的醫院,怎麽就沒信號呢?
更詭異的是,只有他住的病房沒有信號!
不管他怎麽跟護士要求換病房,“無信號”都和他如影随形。
簡直跟鬧鬼了一樣!
出院之後,他迫不及待地找了一個有信號的地方打開學校論壇。
他要看看邵銘現在身敗名裂成什麽樣了!
一想到論壇上滿屏對邵銘的謾罵,他就覺得解氣又興奮,連被邵銘踩過的地方都不疼了。
可當他打開論壇,只看到了一排公告提示:即日起論壇封停整頓,恢複時間另行通知。
袁紹洲:……
他快速撥通了一個學生會成員的電話,電話還沒接通,突然被幾個人圍住了。
還都是幾張眼熟的面孔。
為首的人叼着煙揣着兜,慢悠悠地走向袁紹洲,“袁少爺,好多天不見,怎麽?不記得兄弟幾個了?”
袁紹洲正是心煩的時候,看到這幾個人卻也驚訝了一下,“你們怎麽出來了?”
這幾個是他找來去教訓祝童的幾個混混。
他撈了幾次撈不出來,就沒再管了。
怎麽突然放出來了?
混混頭兒嗤笑了一聲:“是啊,我也好奇我們怎麽出來了呢?”
袁紹洲頓時皺眉。
然後他看到幾個混混手裏拿出了木棍鋼管。
他頓時瞳孔緊縮,“你們想幹什麽?”
為首的混混把手裏的伸縮杆越拉越長,一步步靠近袁紹洲道:“袁少爺,你以前對兄弟幾個不薄,兄弟我也不瞞你,有人花錢買你進醫院,你看你是自己回醫院裏待着呢,還是我們送你再進去?”
袁紹洲一步一步退後,心裏驚駭不已。
買他進醫院?什麽意思?
他忽然想到了昨晚不疼不癢卻折磨死人的“無信號”操作,愕然地瞪大眼睛道:“誰?誰讓你們來的?昨天醫院裏的信號屏蔽器是不是也是你們幹的!”
“嚯,還有信號屏蔽器?有錢人的花樣就是多啊!”
一個混混驚奇了一下。
袁紹洲忽然想到了什麽。
有錢人……
他認識且招惹到的有錢人不多。
在這個縣城裏,他都撈不出來的人,別人也很難撈出來。
除非受害人松口。
誰是受害人?
誰是有錢人?
袁紹洲臉色一變:“是祝童!祝童讓你們來的?”
混混們已經舉起了長棍。
袁紹洲終于慌了,“他給你們多少錢,我給你們雙倍……啊!”
混混頭兒冷笑一聲:“對不住了袁少爺,那人給我們的錢你怕是給不起!”
話音未落,一長棍直接敲在了袁紹洲的肩膀上。
清晨的大街上,一聲哀嚎響徹了天際。
“艹,太慘了,鼻青臉腫的,我路過的時候都不敢多看。”
“活該,都是報應!早就想有人能教訓他一頓了,太解氣了!”
“到底是誰找的人啊?那群混混以前不是跟着袁紹洲的嗎?”
“誰知道呢?他在學校裏無法無天,誰知道什麽時候得罪了什麽人,惡人自有惡人磨,該!”
“那袁紹洲現在怎麽樣了?”
“還能怎麽樣?又進醫院了呗,這次的傷可比學神下手的時候重多了,沒有十天半個月,根本出不來!”
早餐過後的學校裏,到處都在讨論今天在校外看到的奇景。
混混們把人打了之後,并沒有直接送去醫院,而是把人展示在校門口,直到早上第一堂課開始。
幾乎每一個走讀外出吃早餐的學生都瞻仰到了袁紹洲重傷之後的慘狀。
三班教室裏,邵銘還沒回教室,但他的座位周圍已經圍了不少人。
唐暖前座的一個女生一臉激動道:“你們都不知道,我有個表姐是人民醫院的護士,她昨天晚上當值,正好和袁紹洲在同一層樓,她跟我說有人在袁紹洲的病房外面裝了信號屏蔽器,袁紹洲昨晚跟個瘋子似的罵醫院的信號不好,傻逼,我表姐他們都知道真相,可就是沒人告訴他哈哈哈哈。”
“裝信號屏蔽器?誰幹的?簡直天秀!”
“蝦仁豬心啊!在醫院裏沒有信號,那和坐牢有什麽區別?”
“絕!太絕了!袁紹洲這次真是踢到鐵板了!”
“他還不如去派出所自請拘留半個月,起碼身體還是健全的。”
“……”
前面讨論得熱火朝天,祝童絲毫不受影響,低頭做題。
昨天的數學試卷他還有兩道大題沒做。
早自習的時候突然有了思路,他正試着攻略一下。
忽然聽到一個人道:“可是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昨天剛出了邵銘的事,今天袁紹洲就被打了。”
“袁紹洲被打是作孽太多,跟邵銘有什麽關系?”
“可是這也太巧了吧?昨天有人爆料邵銘的事,接着論壇就被封了,然後袁紹洲也進醫院了,诶,你們說,昨天論壇上說的那些,會不會是真的啊?”
前面突然變得安靜。
祝童倏地眉頭一緊,擡頭看過去。
說話的女生是唐暖的同桌,田蔓。
她一開口,其他幾個女生大有不想搭理她的兆頭。
可田蔓絲毫不覺,“封論壇和教訓袁紹洲,那可都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邵銘哪有這個本事,是不是他媽在外面找了什麽大人物啊?”
說着他還覺得好笑,只是笑到一半,見沒人理她,臉上有點尴尬。
唐暖皺着眉道:“田蔓,咱們跟邵銘同學這麽久,他是什麽人你不清楚嗎?沒有根據的話你不要亂說。”
田蔓頓時不滿道:“什麽叫亂說啊?不是大家都這麽說嗎……”
“田蔓。”
後座的人突然開口。
因為祝童很少和別人交流,他突然叫田蔓的名字,前面的人不由得都朝他看過來。
田蔓也轉過頭去。
祝童看着她道:“聽說你爸抛棄了原配妻子,婚內出軌才有了你。”
田蔓頓時色變,大聲道:“你胡說八道什麽!”
祝童面無表情地看着她,“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大家都這麽說。”
相似的一句話,田蔓臉色頓時一白。
田蔓的媽媽小三上位,在三班不是什麽秘密。
祝童不參與這些讨論,但也聽到了一些。
別人讨論都是背着田蔓,沒人想到祝童竟然當着她的面直接說出來。
教室後方剎那間陷入沉寂。
僵持了片刻,祝童冷淡道:“如果我說的不對,我向你道歉,但是将心比心,你剛剛說的話,你有證據嗎?”
“……”
數道視線一起轉向田蔓。
田蔓臉色發白,說不出話來。
“恭喜宿主,獲得白月光好感度+1%,當前好感度17%。”
昨天從奶茶店回去,好感度漲了1%。
今天又漲了1%。
是因為他剛剛的話嗎?
祝童聽到系統提示音,擡頭朝教室後門看過去。
邵銘正好朝他走過來,看着圍在他座位周圍的一群人,笑道:“喲,挺熱鬧?”
怔然中的一群人一驚,頓時鳥獸散了。
田蔓看到邵銘突然回來,臉色更難看了。
也不知道她剛剛的話,邵銘聽到了沒有。
她不敢再瞪着祝童,心虛地坐回座位,裝作埋頭做題。
唐暖坐在她旁邊看着,一點兒都生不出同情。
以前她覺得田蔓只是口無遮攔,可現在卻覺得,她偶爾脫口而出的難聽話,根本就是她真實的想法。
太不懂事了。
她對邵銘歉然地笑了笑,也把頭轉回去了。
邵銘也不在意其他人,徑直坐回座位上。
祝童繼續低頭做題。
邵銘沒有打擾他,只是看了看他的解題步驟,輕飄飄地提醒道:“公式用錯咯。”
祝童:“……”
筆尖一頓,祝童擡頭。
臉上半點兒沒有剛剛和田蔓對峙的氣勢。
他頓了一會兒,說:“那要用什麽公式?”
邵銘:“……”
邵銘覺得他就像一只小刺猬,在有些人面前鋒芒逼人,說話都帶刺兒,而在有些人面前,他會毫無防備地露出肚皮,軟得不像話。
他半天不說話,祝童眼露茫然地看着他。
邵銘被他看得心頭一跳,眨眨眼盯回他的草稿本上,伸手道:“筆給我。”
祝童把筆遞過去。
邵銘快速在上面寫下一串公式。
祝童看了看他寫的,又看了看題,眼露恍然,就要把筆拿回來。
指尖剛觸碰到一起,邵銘突然道:“袁紹洲的事,是你做的?”
“……”
祝童心跳瞬間漏拍。
邵銘為了說話不被別人聽到,是貼在他耳邊說的。
呼吸溫熱,不屬于自己的氣息存在感十足。
祝童只覺得腦子裏嗡嗡響了兩聲,身體倏地坐直,“他…是他太過分了。”
這次太明顯了,他沒想過能瞞得住邵銘。
邵銘見他避開,眼底帶笑,又湊過去道:“所以你是看不過去,才找人教訓他的?”
祝童幹巴巴地點頭。
找他曾經找的混混反噬他,也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哦。”邵銘偏過頭,狀似遺憾地嘆了一聲,“真可惜,我還以為你是為了我呢。”
“……”
祝童松了口氣,正想把身體坐正,剛偏過頭的人突然又把頭偏了回來,連身體都跟着歪了過來,“那信號屏蔽器是怎麽回事?”
祝童覺得肩頭微沉,兩個人肩并着肩,一顆腦袋已經湊了過來。
他下意識吸了一口氣屏住,好歹沒讓自己太過失态。
然而邵銘得寸進尺,又往他那邊挪了一點,“嗯?”
祝童:“……”
“屏蔽器是……”
屏蔽器是為了防止袁紹洲找人搞事情。
既然他喜歡到各個公衆平臺上蹦跶,他就想讓他體驗一下“與世隔絕”的滋味。
只隔絕一天太便宜他了。
所以找混混又把人送回了醫院。
他正想着要怎麽解釋,邵銘已經笑了,“你還說你不是擔心我?”
祝童剛要開口又被噎住,不太自在地往旁邊挪了挪,道:“他造謠诽謗,就應該被教訓。”
所以是為了正義嗎?
邵銘不太明白他為什麽就是不肯承認是為了自己,輕輕抿了一下唇,笑道:“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他說的都是真的呢?”
從看到那些評論開始,祝童好像就一直堅定地相信他。
他們認識沒多久,他看到那些評論的時候,甚至連一個質疑的眼神都沒有。
為什麽呢?
邵銘不解。
祝童終于撇過頭直視他。
什麽說的是真的?
奶茶原料裏摻了罂粟粉?
以前開酒吧的養父蹲了大牢?
還是他是一個親爹都不知道是誰的野孩子?
祝童皺了皺,突然認真道:“你爸媽是什麽樣的人我不知道,但我來這裏的第一天,袁紹洲找我麻煩,是你幫了我,所以你肯定不是一個壞人。”
“……”
“你們家的奶茶店,打掃得很幹淨,每天客人來來往往,要保持店裏幹淨不容易,看得出你媽媽是很認真的在經營那家店,一個認真負責的人,不可能在原料裏摻什麽罂粟粉,我只需要知道這兩件事就夠了,其他的事我不需要知道,它們和現在的你也沒有關系。”
邵銘:“……”
和現在的他……沒有關系?
邵銘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對上祝童充滿真誠的眼睛,怔了好一會兒,才彎唇笑了笑,歪倒的身體迅速坐直。
“離那麽遠幹什麽?筆還要不要了?”
祝童:“?”
話題轉變太快,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看了看已經坐正的邵銘,又看了看已經歪倒到桌沿的自己。
如果不是這人不停地靠過來,他怎麽會離這麽遠?
這人竟然倒打一耙,還要不要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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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在老婆面前要什麽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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