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你要是不讓我親,我今天就躺在這兒不回去了。”虞秋辭嘴上耍賴,可眼神一直在盯着陸懷琤看,怕他不開心,怕自己又會錯意。

陸懷琤沒有看她,垂下的睫毛輕顫,心中繃起的那一根弦已經快要斷裂。

他沒有趕她走,那她就能還在耍一會兒賴:“你想好了沒?我今晚真要留在這兒睡了,要不我不親你,你讓我摸摸手也成。”

還是不說話,但放在大腿上的手并沒有收回去。

秋辭嘿嘿一笑,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指,輕輕揉捏。

他的手掌很大,手指又細又長,明明是有些硬的,卻像是沒有長骨頭一樣,任由她把玩。

她輕輕推起他的雙手,與他十指相扣,喃喃道:“這是我第一次這麽握男孩子的手。”

陸懷琤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他已經二十九了,已經是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了,算是什麽男孩子?

他壓住顫抖的聲音,從口中擠出幾個字:“快些回去吧。”

秋辭又狠狠捏了兩下,松開了手,站起身來,挑開破布,回眸喚道:“陸懷琤。”

陸懷琤擡眸。

“懷琤,我喜歡你。”

陸懷琤瞳孔一縮,慌忙垂下眼。

秋辭的嘴角高高揚起,轉身離開。她聽見輪椅的聲音在後面跟了很久,但她沒有回頭,怕把人吓跑了。

天氣很好,天空很藍,雲好像很開心,大朵大朵聚在天上。

她幾乎是踮起腳尖走路的,滿臉挂滿了笑意,她好喜歡陸懷琤,即使是他只是一個紙片人,她也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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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人嘴太硬了,怎麽也不肯開口說喜歡她。

不過沒關系,親親就軟了。

她被自己的想法震驚到,臉咻得一下燒起來。

天吶,她可是一個不搞早戀的好學生吶,怎麽能有這樣大膽出格的想法?這還是,還是她第一次交男朋友呢。

她捂住臉,藏在手心裏咯咯笑,那裏好像還有陸懷琤的餘溫。

不過,也不能把人逼得急了,她不打算老是去煩他,只悄悄躲在他擺攤的小巷旁偷看。

他就坐在那裏,衣衫整潔,笑容溫和。

有婦人羞澀地上前找他寫書信,氣得秋辭牙都要咬碎了,表哥哪兒哪兒都好,就是對人太溫柔了,要是這樣好看的笑只對她一個人就好了。

她一連來蹲點好幾天,日日都能看到陸懷琤,這樣不說話,遠遠看着也是好的。

眼見着天氣越來越冷,天色也不太好,或許是要下雨或下雪了,她心中焦急,想要送些過冬的衣物去,卻找不見他了。

她急慌了神,問了巷子周圍的居民,可沒有一個人知道陸懷琤去哪兒了。

真的下雪了,今年的雪比往年要大,聽npc說,這樣大些雪,廬州城十年都未必有一場。

這麽冷的天,表哥還能去哪兒呢?

窗外的雪稀稀拉拉往下落,已經在地上鋪上薄薄一層,秋辭的眼前起了霧氣,心中憂慮,表哥身子本就不好,雙腿又有殘疾,受不得凍,他該怎麽渡過這樣寒冷的冬天?

他為什麽要離開呢?會不會是因為她?因為她老是不知羞恥地黏着他,讓他厭煩了,所以才躲起來。

秋辭心中又自責又難過,其實表哥讓她摸手,只是太過讨厭她了,而不是因為什麽喜歡吧。

看着雪越來越大,她再也等不住,撐了傘往外奔去。

身後有npc小侍女追她:“小姐!小姐!您去哪兒?”

“我有事要忙,你別跟着了!”秋辭一擺手,跑得沒影兒了。

她早就問過很多人,沒有遇到過表哥的,或許他已經出城了,她要不要跟去城外看看?

秋辭搖了搖頭,城外是未知地圖,沒有特殊npc帶路,她出不去的。

可就放任表哥這樣嗎?他一定會生病的。

生病...

生病?!

對啊,表哥很有可能會生病,若是他們還沒離開廬州,但鴻雁不會放任表哥病着,定會去藥店來買藥,她現在就去藥店守着,總比做無頭蒼蠅的好。

秋辭轉身朝城中的藥鋪尋去,她猜,表哥他們現在沒有錢,不會去什麽大藥鋪買藥,肯定會選那種小店。

她沿着主街道,一間一間找過去。

雪下得太大了,她出來時抱的湯婆子已經冷了,像一塊硌手的冰,這麽下去可不行,還是得先弄個暖和的湯婆子。

她進了下一間藥鋪,要了些熱水,将湯婆子灌滿,正要出門之時,聽見櫃臺傳來熟悉聲音:“求求您了,大夫,等過幾天我一定會來還賬的,我們家少爺病得真的很重。”

“不是我不幫你,你自己看看你們已經在我這兒賒了多少賬了。”

“大夫,我...”鴻雁求着,忽然看見了門口的虞秋辭,連忙擺擺手,想要跑,卻被秋辭攔住。

她問:“你跑什麽?”

鴻雁皺着眉,滿臉苦澀:“表小姐,您就別為難小的了,您先忙吧,小的先走了。”說罷,他急匆匆地朝外跑去。

秋辭上前拉住他:“我就是來找陸懷琤的,他在哪兒?是不是生病了?”

“少爺說了,不許小的跟陸府的人聯系,否則就不讓小的跟着了,您說這冰天雪地的,要是連我也走了,他該怎麽活?”鴻雁眼睛有些紅了。

“不是你要跟我聯系,是我遇見你了,非得跟着你。”秋辭拽着人往藥鋪裏去,“你先別說這些了,他是不是要喝藥?我身上有錢,我來付。”

鴻雁有些為難:“這...”

秋辭打斷:“別這那的了,先救人要緊!”

鴻雁冷靜地将方子交給大夫,擡袖抹了把淚,哭道:“表小姐,你人真好。”

秋辭沒說話,接過藥包,拽着他朝外走:“在什麽地方,快帶路!”

“在城外的破廟裏。”他道。

“怎麽去城外了?先前不是在城隍廟裏嗎?”

“那城隍廟裏有個小叫花子看着少爺脾氣好,處處為難他,我們沒法,只能搬去了城外。”

秋辭的心沉了下來,她停下腳步,調轉方向,道:“我去弄輛馬車,一會兒将人帶去花店裏。”

“少爺他不會跟您走的。”

秋辭回頭,露出狠厲的目光:“那就将人敲暈了再帶走!”

鴻雁渾身一顫,沒再敢說什麽,默默跟上去,充當馬夫,一路奔向城外。

雪落在郊外的泥路上,車輪滾過帶起飛濺的泥水,濕濕嗒嗒,幾乎要濺在秋辭臉上,她心裏憋悶得很,沒有關窗,直到看見風雪之中的那座破廟。

沒等馬車停穩,她立即跳了下去,跌跌撞撞朝前跑。

這座破廟比城裏的城隍廟還要破,它幾乎不能稱之為一座廟,只是幾個坍塌的橫梁架着,上頭有幾塊腐朽的木板而已,雪積落在上頭,似乎下一秒就能将它壓垮。

秋辭一眼就看見了破廟角落裏的陸懷琤,他蓋着一床厚厚的褥子,雪已經要落到褥子邊緣。

她沖了進去,一把将他抱住,眼淚掉了出來。

昏睡的人像是感覺被人壓住,咳嗽了兩聲,沒有醒過來,他面上紅得不正常,額頭燙得厲害,卻冷得發抖。

秋辭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放在他的臉上,低聲喚他:“懷琤,懷琤。”

陸懷琤沒有睜眼,緊緊貼着她的手,呓語道:“秋辭...”

秋辭再也忍不住,哇得一聲哭了出來,将本就脆弱不堪的破廟,又震塌了幾塊。

這一回,陸懷琤醒了,緩緩睜開眼,看清楚了她的臉,皺着眉道:“你怎麽來了?”

“表哥,你跟我去花店吧?去看病好不好?你頭上好燙。”秋辭哭得一抽一抽的,鼻子和臉都凍得通紅。

陸懷琤靜靜地看着她:“外面冷,你快回去吧。”

她哭道:“我不走我不走,你不走我也不走。”

陸懷琤扯了扯嘴角:“我已經不是陸府的大少爺了,只是一個要飯的,你跟着我到底還有什麽意義呢?”

“不是,你不是要飯的,你還有我,我會和你在一起的。”秋辭哭着,俯下身去,抱着他的頭亂親。

陸懷琤躲不過,只能別開眼,斥責:“夠了,你不要再這樣自甘下賤。”

秋辭愣住了,喃喃道:“自甘下賤?你果然是讨厭我的,我還以為你讓我摸手,你沒有躲開,是因為喜歡我,可我也有懷疑過,是不是我自作多情了,但沒有想到,你是真的讨厭我。”

在她最開心的時候,他心裏正在陣陣翻嘔吧?

秋辭接受不了這個事實,轉過身去,藏在臂彎裏哭得傷心。

陸懷琤心中一緊,伸出手想要拍拍她,停在半空很久,又收了回去。可聽着她傷心,他心中更難受。

他緩緩撐起身,撐着雙臂,爬到她跟前,淡淡:“你站起身來。”

“啊?”秋辭擡起頭,一雙眼睛又紅又種,只剩芸豆大點兒,“表哥你快去被子裏躺着,外面冷。”

陸懷琤沒有理會她,重複一遍:“你站起身來。”

她怔怔爬起身來,垂頭看着他。

他笑了:“你看見沒有,不在輪椅上的我,只有這麽高,連看着你都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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