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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她還是喜歡陸懷琤的吧,又或許是因為顧忌着腰間的刺青,她沒有再和明淨發生過什麽。

當渣女這事兒,就是一回生二回熟,她輕而易舉通過明淨認識了他的發小庶人嘉,那套假摔撒嬌露肉被她運用的爐火純青,不到幾日便拿了下來。

不出意外,明淨生氣了,她只是心虛了一陣,對生活并沒有什麽影響,或許是因為陸懷琤讓她的阈值變高了,她不過是随便哄了哄明淨,轉身就投入了庶人嘉的懷抱。

庶人嘉的皇叔攝政王,才是她最終極的目标,傷害過一個人或許還會內疚,傷害過兩個人或許還會心虛,可當傷害第三個人的時候,她心中只覺得淡淡然,甚至還不如天上飄浮的一朵雲輕。

看着庶人嘉發瘋的模樣,她心中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想笑,連敷衍都懶得敷衍,一心又挂在攝政王身上了。

她日日給攝政王洗腦,勾引他幫助自己成為女帝,不僅如此,連那些不在主線裏的npc也成為她的入幕之賓,她終于得償所願成為女帝,馬上可以回家。

可是她的腦中總還有一個影子,是坐在栀子花前對她笑的表哥。

她想,大結局了,她可以任性一點兒了,将陸懷琤招進宮來也沒什麽,反正系統說了,好感沒了可以再刷。

于是,她下了指令,派人去廬州尋廬陽伯爵府的大少爺陸懷琤。

廬州路遠,她派的人到時,陸懷琤已經死了,聽聞是陸府後院裏走水,火滅時,人已經燒焦了,看不出人樣來了。

秋辭看到通報時,整個人愣住了,陸懷琤死了,那她做一切還有什麽意義呢?她恍然想起,她做這些本就不是為陸懷琤做的,她是要回家。

她毫不猶豫、逃也似地,按下了回家的按鈕。

一道白光乍現,再睜眼時,她回到了現實世界中,她還在自己的公主床上,身旁擺放着她的手機,手機屏幕亮着,顯示着穿越之我是女帝。

她腦子想起什麽人,迫不及待想打開游戲看看,卻被告知游戲由于程序問題已經停服,再也不會開啓。

那,陸懷琤呢?

她連忙掀起自己的睡衣,露出光潔的腰,那裏沒有刺青,她又撫上肚子,那裏只是平坦一片,她有些恍惚了,甚至已經記不清,她早在游戲世界裏,就将孩子打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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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也沒了,難道只是大夢一場嗎?

可他來過,至少是會有什麽痕跡吧?他們做過那麽多次,去醫院應該能檢查得出來吧?她匆匆忙忙跟父母打了聲招呼,奔向醫院。

高達大廈,車水馬龍,現代化的設施,一切都叫她感覺那樣熟悉,又那樣陌生。

她沖進了醫院,挂了婦科,檢查過身體,醫生告訴她,她的身體一切正常,沒有懷過孕,也沒有打過胎。

他真的來過嗎?自己又真的去過嗎?

她不知道,她茫然回家,與父母親親熱熱待了幾天,又忙着和同學們一起跑出去旅行,成績出來後,她又忙着填志願,她的成績還不錯,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遇到很好的室友和同學,重新過上了她夢寐以求的生活。

可是,她總覺得少點什麽。

她開始夜夜做夢,夢到從前的自己和陸懷琤。

可不知道為什麽,她做夢的視角總是陸懷琤的,她借助他的眼睛看到了好多從前沒看到的事情。

在假山石上,原來他那麽早就動心了,他的心跳得很快,只是下意識不敢多看;

在花房小院裏,原來他真是問心有愧,而不是因為什麽狗屁大道理;

在除夕那天晚上,他悄悄将那張糖果包裝紙裝在了一個錦盒裏,後來裝進來的還有一包種子、一個沒吃的月餅和另一張糖果包裝紙;

在那個意外之吻後,原來他也是那樣魂不守舍;

在她生病的那天,他原來守了那麽久,熬藥、換帕子、哄睡覺,可他一句沒說過;

在...她越看越不對勁,曾經的記憶與現有的畫面重疊,她忽然想起那時為了做任務,想出來的攻略方法,先降後升,螺旋式上升。

原來,并不是她每次将好感度打到0,下一次好感度就會反彈,只是因為沒有她的允許,陸懷琤連對她有一點兒好感都不敢。

第一回 ,是她親了陸懷琤,陸懷琤忐忑不安,以為她是有一些些喜歡的,所以才敢有一點點好感度;可是轉頭就看見自己和陸懷銘在一起,他以為他會錯意了,又将那點愛意掩藏回去。

第二回 ,是她看見紅玉,忍不住發瘋說了很多暧昧的話,陸懷琤又以為她是有些喜歡的,好感度因而上升;可陸懷銘莫名其妙地去說了一些有的沒的,搞得他又開始退縮。

第三回 、第四回…秋辭總以為是在拉扯陸懷琤的好感度,其實陸懷琤對她的好感不過是她對陸懷琤好感的投射而已,她喜歡多少,陸懷琤就只敢喜歡多少,她要不是不喜歡了,陸懷琤也一點兒都不敢喜歡。

到最後,陸懷琤對她的好感只有九十五,因為她只讓陸懷琤感受到了九十五,而不是陸懷琤對她只有九十五。

秋辭腦子一片空白,渾渾噩噩,不知年月。

她照舊上學參加活動,将自己的課餘生活填補得滿滿當當,只是偶爾停下來時,她總能想起陸懷琤。

不知道為什麽,後來的夢裏,很少再出現他們的場景了,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大火,有時她甚至會夢到陸懷琤修改了數據,讓整個游戲世界坍塌了。

可是,陸懷琤只是一個紙片人啊,他也只是一堆數據而已,怎麽可能能修改數據?

有時她又會夢見,那年她走後,陸懷琤點了一場火,自焚了,可游戲的最終走向不是這樣的,她到現在也不知道為什麽陸懷琤會葬身火海,這不應該是一個主線npc的結局。

她的腦子越來越混亂,有時像是有蚊蟲嗡嗡作響,有時又好像是有人在跟她說話,她開始慢慢分不清現實世界和幻覺世界,她只記得,她曾經傷害過一個人,那個人叫陸懷琤。

她開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覺,時常用藥物安眠,到最後抗藥性越來越強,從一片到兩片到三片,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吃多少藥才能睡着。

她生病了,被送去了精神衛生中心,她哭着跟心理醫生說,她曾經去過另一個世界,做了一些不好的事,醫生只是笑笑,說她可能患上了精神分裂症,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想象出來的。

現實世界中,根本沒有陸懷琤這個人,而她也從未去什麽游戲世界。

真的只是幻想嗎?可為什麽她心裏會這麽難受,她恍然間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另一個疑問,真的只是一堆數據而已嗎?那為什麽,在她離開廬州後,要放火自焚。

她忽然發覺她錯得離譜,她一直以為那只是個游戲世界,所以她肆無忌憚,利用一切資源,不管不顧只為達成自己的目标,她從來沒有想過陸懷琤會不會痛,這些記憶會不會一直留在他的腦中。

她以為,只要數據删除,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當成沒有發生過。

可她又能有什麽辦法呢?她只是想回家啊。

她不斷給自己建立罪名,又為自己除去罪名,心中的那杆秤不斷加快、反複來回,她越來越聽不見現實世界的聲音。

她病重了。

某一個夜晚,腦髓裏像是鑽進了蟲子,吵得她不得安眠,連喝了十幾瓶藥後,她恍恍惚惚走上了天臺,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接近地面時,她看見了坐在輪椅上的陸懷琤,他微微笑着,就像她第一次見他那樣……

不知是何處飄來的酒香鑽入她的鼻尖,她緩緩睜開了眼,看見了頭頂上的帳子,這是在陸府她原先住的小院裏嗎?

是游戲給了她重新來過的機會?還是...

她緩緩坐起身來,感覺到肚子的異常,她垂頭看了一眼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孩子還在,游戲沒有重來,但她為什麽會在這裏?剛剛的一切都是夢嗎?

“走水了走水了!!”

院子外的侍女小厮奔走相告、沸反盈天,将她驚得一頓。

走水了?

她瞳孔一縮,快速起身朝外去,攔住人問:“哪裏走水了?”

“大少爺的院子裏。”侍女急急忙忙,說完就走。

她的太陽穴跳得飛快,刺眼的眼光照得她頭皮發脹,她站了會兒,緩過神來,朝陸懷琤的院子裏狂奔去。

火海一片,房屋燒焦味和酒香味兒夾雜在一起,刺得人鼻子發痛,她忙問:“大少爺人呢?”

小厮哭了:“大少爺還在裏面,還在裏面!”

秋辭一怔,解開身上的披風,揉作一團,塞進水桶裏完全浸濕,包裹在身上,不顧侍女阻攔,朝火海裏沖去。

火光纏繞,煙氣熏人,她幾乎看不清前面的路,憑借直覺一路抗住火,跑進了內室,看見坍塌的床架之下,躺着一個人,他穿着一身破爛的婚服,手裏抱住一個錦盒,睡得安詳。

秋辭再也冷靜不住,沖過去抱起他,拍打着他的臉,一遍又一遍地喊他:“懷琤,懷琤!你醒醒,你醒醒...”

喊不醒,她試着拖拽着人往外去,可燒斷了的房梁吱呀一聲斷裂,砸在了她身上。

她悶哼一聲,皺緊了眉,再也爬不起來,也無心起來,還想再解釋些什麽: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啊,我沒有騙你,做任務是迫不得已,去找明淨也是迫不得已,我沒有想過這只是游戲一場,我沒有覺得你不會心痛,我沒有想要一走了之,我不知道刺青帶不走,我也好想好想帶你回去,只是我沒有辦法...”

“你怎麽會是假的呢,你有心跳,我摸得到,我摸得到的...”

可是當她的手放在他心口的時候,卻什麽都沒有了。

他身上到處都是被熏過的黑色印跡,抱住錦盒的手無力垂落,被火烤過的錦盒咚一聲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花花綠綠的東西滾落出來:

兩張變了色的彩色糖果紙,一盒過了期脹包的月餅,還有一袋保存完好的999顆種子。

那些她想也沒想、随手從系統商城拿出來送給他的東西,被他妥帖珍藏,成為他臨死之前最放不下的東西。

她沾沾自喜、洋洋得意用來攻略他的,什麽狗屁螺旋式攻略法,不過是一遍又一遍地将他打入地獄,又将他拉回來。

她到底都做了些什麽…

是她害死了他,他原本過得很好的,從沒被生活的困難與折磨打倒,如果沒有她,他會一輩子種花澆水,壽終正寝。

“懷琤,懷琤...”她伏在他身上哭,周圍濃煙滾滾,不斷朝她口鼻之中灌去。

他想用代碼世界困住她的,可是最終還是沒有狠得下心來。

這一回,他是真的要放她走。

可她從來不是像他想象中的那樣,丢下他後,還能心無旁骛銥嬅地去完成什麽攻略任務。

她哭得已經無力起身,腦子閃過無數的畫面,停留在那個風雪交加的破廟之中,彼時的陸懷琤,是用了多大的勇氣才敢将自己的殘肢露出來給她看。

他不是一堆數據,一行代碼,一個紙片人,他是陸懷琤,一個活生生的也有心跳的人。

可是,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陸懷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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