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蘇韶棠不得不承認,雲安然是懂道德綁架的。

不收下香囊就等于嫌棄她。

沈玉晦不着痕跡地踩了一腳:“雲姑娘一片心意,裴公子還不收下?”

雲安然捏着香囊的手指發白,堪堪垂眸,莫名讓人覺得拒絕她就仿佛是罪過一般。

裴時愠時刻挂在臉上的笑徹底消失了,他頭一次懷疑自己把雲安然從牢獄中帶出來是個錯誤的決定。

可惜,裴時愠并非是個君子。

他輕嘶了聲,拿着折扇搖了搖頭:“小公子說笑了,家中祖母近來正在替裴某相看婚事,若讓她老人家知道裴某在外收了不三不四的香囊,怕是要把裴某的腿打折。”

不三不四這個點評落下,雲安然剎那間白了臉色。

她不敢置信地擡頭看向裴時愠:“……不三不四?”

雲安然悲憤不已,兩行清淚突兀落下:“民女只是感激裴公子相救之恩,絕無二意,民女一直以為裴公子是個通情達理的好人,為何也要和旁人一樣誤會羞辱民女?!”

裴時愠牙疼。

報恩若真的都像雲安然這般行事,這天底下也就沒人敢行善舉了。

裴時愠無辜地說:“女子送外男香囊,素來只有心儀之意,若雲姑娘并無此意,為何做出這種令人誤會的舉動?”

幾乎是最後一層遮羞布也被揭開。

雲安然不斷替自己辯解:“民女只是無以回報……”

裴時愠将折扇合上,打斷她的話:“謝禮就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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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柄油紙傘将陽光完全遮住,蘇韶棠尋了好地方看熱鬧,忽然雲安然怨恨地看了她一眼,将香囊攥緊收起,垂眸落淚:“是民女看錯公子了。”

說罷,她掩面轉身而去。

裴時愠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看着雲安然跑遠的背影,只覺得荒謬。

雲安然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些什麽?

蘇韶棠也覺得無語,她好生生地看戲,雲安然被拒絕與她何幹?

不怨怼拒絕她的裴時愠,反倒怨起她來了。

蘇韶棠面無表情地對系統說:“你們選女主時,腦子不好也是篩選條件嗎?”

系統唯唯諾諾:【男女主不是我們選的。】

那是原文作者設定的,和他們系統部門沒有任何關系。

沈玉晦忽然問:“你要議親是真的?”

裴時愠調整好心情,沖沈玉晦挑眉:“我已及冠兩年,議親自然是真,難道你也想要成親了?”

“沒有。”

沈玉晦冷不丁道:“只是可憐你未來的妻子。”

“你這麽讨打,以後你的妻子肯定很難過吧。”

裴時愠臉都黑了。

蘇韶棠聽得樂呵了,招呼沈玉晦:“回府了。”

沈玉晦從善如流地上了馬車。

等所有人都離開後,裴時愠才罵了聲髒話,白魚默默道:“公子注意形象。”

而另一邊跑遠的雲安然回到家中,蘭芝見她一副哭的模樣,忙忙擔心地上前迎來:“姑娘這是怎麽了?”

她低頭看見姑娘手中拿着的香囊,猶豫:“姑娘不是給裴公子送謝禮去了嗎?”

難道是裴公子拒絕收下?

雲安然伏在她懷中痛哭,咬唇艱難地說:“他說我是不三不四的人。”

蘭芝大驚,随即氣憤地自己姑娘打抱不平:“裴公子看着人模人樣,怎麽能說出這種話呢!”

雲安然含淚看向她,似是想要求證什麽一樣:“我只是想盡些心意,我真的做錯了嗎?”

蘭芝一直都生活在鄉下,就是這個名字都還是雲安然給她起的,她哪裏知道什麽禮節,只覺得自己姑娘一片心意被浪費,忙忙安撫搖頭:“姑娘沒錯。”

雲安然從她話中得到安慰,才慢慢止住了眼淚。

蘭芝猶豫地勸道:“姑娘,我們和他們并不是同路人,事已至此,我們以後遠離他們就是。”

雲安然身子幾不可察地一僵,才低着頭說:“蘭芝也嫌棄我的出身嗎?”

蘭芝立刻搖頭否認:“姑娘怎麽會這樣想?在奴婢心中,姑娘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雲安然勉強露出一抹笑:“我知道要怎麽做了。”

在蘭芝眼中,讀書人都是辦法多,而姑娘在她眼中就是知書達理的人,所以,聽見雲安然這麽說,她就松了口氣。

****

蘇韶棠向來不會讓不重要的人占據她的心神,很快就将裴時愠和雲安然抛在腦後。

府中最近忙碌沈玉晦留在京城一事。

蘇韶棠又抽出時間将騎射這項技能的進度條拉滿,終于擺脫了系統的碎碎念。

就在蘇韶棠認為她可以悠閑下來時,系統光屏忽然出聲提醒:【宿主注意,關于女配人生的第一個轉折點要來了。】

原文被翻得很快,然後固定在了一個頁面上。

蘇韶棠眸色稍凝。

原文中原身會郁郁寡歡而終,原因自然不止是因為男女主。

在女主被男主帶回京城沒有多久,原身的外祖母就抱病身亡,原身和外祖母情分頗篤,再加上外祖母去世,她在國公府中也就相當于失去了助力。

這對于當時的原身絕對是一個打擊。

再加上前有夫君帶女子回京一事,原身不由得情緒敏感,說話尖銳,也是男主和原身感情失合的開始。

既然雲安然是女主,哪怕她做了三也不能将錯歸于她身上,自然要有一個人背鍋。

背鍋的自然只能是原身。

無理取鬧、歇斯底裏,足以讓人覺得原身配不上男主,反而女主才是男主的真愛。

蘇韶棠只覺得作嘔。

妻子的外祖母去世,不想着好好安慰,反而借口妻子情緒不穩定,心安理得地開始想外室。

什麽品種的垃圾。

系統既然會提示,就代表這其中有轉機。

蘇韶棠自穿書只去過一趟侍郎府,其中原因,一是侍郎府并非她真正的家,二就是蘇夫人和她母親十分相似,她不敢去見蘇侍郎和蘇垣。

這麽多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會讓她分不清哪個才是現實。

系統又給她出了一個難題。

蘇韶棠翻了個身,将自己埋在錦被中。

越是想要忽視,腦海中關于原身的記憶也越發清晰,原身外祖母的那張臉幾乎和她外婆一模一樣。

蘇韶棠冷着臉:“你們是故意的嗎?”

【系統只是讓宿主穿進了原文中,但并不具備捏臉功能。】

蘇韶棠面無表情。

她能眼睜睜地看着一個和她外婆長相一模一樣的人去死嗎?

蘇韶棠氣惱地将靠枕狠狠砸下,剛進來就被砸了個正着的人腳步頓了頓,須臾,才敢輕聲問:“是誰惹夫人不開心了?”

蘇韶棠倏然冷笑了一聲。

除了某個垃圾,還能有誰?

在蘇韶棠怒氣騰騰的視線下,沈玉案根本不敢說話,但他想破頭皮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又做錯了什麽。

蘇韶棠:“你不去找你的真愛,來我院子做什麽?”

系統在她意識中小聲嘀咕:【宿主!宿主!原文和現實無關,你這是遷怒……】

蘇韶棠煩躁:“閉嘴!”

“舍不得他受委屈,不然換你來挨罵?!”

系統立即消失不見。

沈玉案錯愕地看向她,半晌才回神:“真愛?”

光是這兩個字,便讓沈玉案覺得頭皮發麻。

蘇韶棠冷笑:“不然呢?能讓你不守禮節,千裏迢迢将人帶回京城的,不是真愛還能是什麽?”

沈玉案快要笑不出來了:“誰在夫人耳邊造謠生事了?”

蘇韶棠溫柔地沖他笑了笑,下一刻就冷下了臉,面無表情:“吩咐下去,我要回侍郎府!”

沈玉案神情一變,只當她又要重提和離一事,當即皺眉:“夫人!”

“我不能回侍郎府?”

沈玉案卑微:“我沒有這個意思。”

情緒發洩得差不多,蘇韶棠不欲繼續搭理他,誰讓她剛才被原文惡心到了。

而原文惡心她的人就是沈玉案,這情緒不朝他發洩,難道還自己憋在心裏?

蘇韶棠的馬車前腳剛走,沈玉案後腳就立刻跟上了。

沈玉晦得到消息,皺眉問向着急的常管家:“嫂嫂和大哥去哪兒了?”

常管家抹了一把冷汗,揪心道:“夫人和侯爺吵架,然後回侍郎府了,侯爺正要去追呢!”

沈玉晦臉色倏然一變:“大哥怎麽還能和嫂嫂吵架?!”

常管家啞聲,想說,小公子偏心得是不是有點太過了?

但沈玉晦卻不覺得有問題:“給我備馬。”

“公子要去哪兒?”

沈玉晦抿唇:“嫂嫂什麽脾氣,你還指望大哥能把嫂嫂哄回來嗎?”

常管家默了片刻,發現小公子說得沒錯,立即讓人去給沈玉晦備馬。

彼時剛午時,蘇韶棠到了侍郎府時,還蹭上了頓午膳。

沈玉案來得晚了一步。

得到消息的侍郎府一驚,蘇夫人連忙停筷:“侯爺也來了,你怎麽也不說一聲,這讓人看見,顯得我們侍郎府多失禮!”

說話間,蘇侍郎已經将沈玉案迎了過來,蘇韶棠隐隐約約聽見二人對話:“小女平日中在家時被我寵壞了,侯爺還請多包涵。”

“父親多慮,是小婿做得不好,讓夫人受委屈了。”

蘇韶棠還坐着沒動,蘇夫人扯了扯她的衣袖,低聲問:“你和女婿吵架了?”

蘇韶棠一臉懵:“沒有啊。”

蘇夫人瞪她:“女婿都追上門了,你還騙我!”

沈玉案幾乎剛進門,外面又有小厮來報:“老爺,夫人!侯府的小公子也來了!”

室內一靜,所有人的視線幾乎都落在蘇韶棠身上。

蘇韶棠簡直無語。

她就是回侍郎府一趟,問問外祖母的情況,他們都追來做什麽?!

等沈玉晦也被領進來,蘇夫人不着痕跡地推了下蘇韶棠:“這是怎麽了?”

蘇韶棠面無表情:“我只是聽說外祖母身體不太好,想回來問問情況,我也不知他們追來做什麽。”

所有人一愣,不由得看向焦急不已追來的沈玉案二人。

蘇垣都覺得現場氣氛有點尴尬。

小妹就回家一趟,這妹夫怎麽搞得好像小妹要和離一樣?

沈玉案這才意識到自己誤會了什麽,他輕咳一聲,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淡定自若。

沈玉晦則像個做錯事的小孩,漲紅了臉,不敢說話。

蘇侍郎和蘇夫人對視一眼,蘇夫人很快笑着道:“女婿難得來一次,阿垣,快去讓廚房多備些飯菜。”

蘇韶棠簡直沒眼看。

等四周清淨下來,蘇夫人才看向蘇韶棠:“自你出嫁後,我心中就一直惦記着你,可今日一見,我終于可以安心了。”

她總擔心棠棠嫁入侯府會過得不好,在沈玉案帶女子回京時,更是提心吊膽到了極點。

但眼見為實,若非真的看重棠棠,侯爺又豈會不明真相就忙忙追上府來?

蘇韶棠不想聽這些,打斷了她:“外祖母身體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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