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搶的就是你
以爆炸作為絢麗的煙火,對有的人來說是欣賞,對有的人來說是死亡。
五月并不會特意去喜歡這種毀滅性的場面,對她來說,誕生與毀滅只是過程,就像掌控者“二”和“三”所起的作用,都是客觀存在的。然而,當沐鈞笑着告訴她那是生日禮物的時候,她心裏卻泛起了某種異樣的滋味,如平靜無波的湖面,陡然蕩起的一圈波瀾。
無關于那些在黑夜中綻放的死亡絢麗,單純只是身邊這個男人給她的感覺。
他的手緊摟在她的腰間,承受了她全部的重力,讓她能以一種安全的姿态,肆意地坐在這單薄的飛艇支架上,那貼近于夜色的發絲與眼眸,在專注看着她的時候,平時淡漠銳利的眼神,都變成包容的溫和,好像在彰顯只要身邊有他,她可以無所束縛,盡情自在。
見五月默默地看着一切,沐鈞笑了笑,視線落在飛艇的艙門:“咱們換個地方,走!”
飛艇的艙門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打開了一條縫隙,電光火石的瞬間,接應的人用手扣住沐鈞揚起的手,猛地一帶,沐鈞翻身躍起,抱着五月落地一個回旋,背撞在內裏的艙壁上,做了她的肉墊。
五月趴在他胸前,鼻尖嗅了嗅,靠得近了,屬于他特有的淡淡的藥味會異常清晰。
習慣了他的氣味,會有種如果他不在,心裏空蕩蕩額感覺。
“謝了!”沐鈞對那人做了個手勢。
“診費就此清了。”那人也不多說,直接從飛艇上躍出,身後升起滑翔翼,向城市邊緣滑去。
有的人來幫忙,只為承諾,并不想卷入太多糾紛。
沐鈞也深知這點,并不挽留,從腰後摸出一把巴掌大的銀槍,放入五月手裏:“這裏的東西,随便砸。”
砸?五月接過武器,觸手就立即分析出型號和成分,這種微型槍支,操作簡單,射出高熱能射線,屬于人類武器中的中上品。看了眼飛艇內部閃動的點子儀器的光亮,讓她這種高階機器去欺負零智商的飛艇,真的可以?
別看飛艇龐然大物,半點自控模式都沒有,還不如她懷裏那個sweet通訊智能化高。
正在這時,有人小跑着過來查看飛艇的封閉情況,正好看見手拿武器的五月。
“有人入侵!”
黑衣人立即打開通訊,剛張嘴,沐鈞已經動手。
一道射線正中黑衣人眉心,他身體一僵就倒了下去。
射線透過人身,融了部分艙壁,留下碗口大小的洞,融化在高溫下的金屬液體,滴滴從洞口流出。
五月身體一震,重新看了看手裏的槍支,估算錯誤,這應該是上品武器,而且這東西,這種破壞力,她在機械空間也見過人類革命義軍使用。
沐鈞見狀,握住五月的手,眸光森冷中帶着幾分溫柔:“害怕了?”
五月搖頭,她不怕。
“別怕,”沐鈞輕聲安慰着,半眯起眼睛道,“放心,那些威脅你的人,都會消失。”
他出手極快,動作狠戾,試圖阻擋他們的前進,幾乎都被一擊致命。加上身邊還有其他陌生的面孔配合,他們幾乎馬不停蹄地深入飛艇核心位置。
只是,似乎就像他并不想五月看見太多屍體,每結束一個人的生命後,他就以最快速度帶她離開那個地方,不會讓她的腳尖沾染上地面逐漸流淌出的殷紅血液。
消失嗎?害怕嗎?五月跟在他身後,想的并不是這些。原身體主人本來就有過這種記憶,小時候面對的追殺,甚至還要驚險和恐怖,不像現在一面倒的收割對方的生命,而是時常在生死之間徘徊。
不管是五月還是原身體主人,都不會懼怕這樣的場面。
五月身體的顫抖,只是因為沐鈞交給她的這種槍支讓她想起人類革命義軍,然後就會不由自主地想到掌控者“一”。
五個掌控者,誕生時間不同,但彼此相處了漫長的歲月,無論空間內部如何變化,無論發生任何事,他們都共同面對承擔。
人類常說他們都是冰冷的機器,沒有任何感情,五月不知道是否這樣,只是當他們五個只剩下四個的時候,五月去了掌控者“一”消失地方,靜靜地站了很長的日子。
她不知道為什麽要站在那裏,巨大的機械身軀聳立在建築之間,瑩藍色的電子眼凝聚着晝夜不熄的光芒,蕭索、孤單的氣場,吓跑了無數意圖靠近的家夥。她沒有做其他,只是一遍遍的回放存儲空間中關于“一”的訊息。
單純,就想這麽做而已,好像這麽做了,“一”就沒有消失,還在她身邊一樣。
“小五,我愛她。”
“哪怕她要殺死我,如果這是她的願望,我願意為她化為碎片,消散在天地間。”
“為什麽不能共存,為什麽非要拼個你死我活?”
“圈養?不,我們不是那個意思,他們為什麽不明白?”
……
那些最後的話,都被五月聽去,或許五月站在那裏,也只是為了思索掌控者“一”消失前思維混亂時那些話的意思。
不管怎樣,掌控者“一”都不在了,消失了,化為碎片消散在天地之間。用人類的話來說,“一”被人類殺死了,那個最像人類的“一”,因為和一個人類女人産生了感情,被那女人利用了那份感情,所以死了。
所以,她才受命來到人類空間。
偉大意志絕對不允許再有高階機器人因此而亡,特別是各司其職的掌控者們,掌控者“一”的消失,在機械空間已經産生了巨大的負面影響,目前只有掌控者“三”超負荷地兼起了責任。然而“三”主控毀滅、攻擊,永遠做不到“一”的絕對防禦能力。
她必須了解什麽是“愛”,如何産生,如何消失,如何激發“欲望”,然後……讓機器人們徹底杜絕它。這就是她的任務,必須要完成的任務。
五月不知道,愛這個東西,本來就微妙,就算人類自己都搞不清,弄不明。一旦沾染,就如逐漸滲透至身體各處的毒液,不死不休。
不知不覺間,她的手漸漸收緊,愛到底是什麽呢?
因為她将沐鈞的手捏得太緊,以至于剛擡起槍的沐鈞動作一頓。
“五月?”
“……”
沐鈞臉色一沉,就那麽晃神的功夫,他的肩頭猛地被貫穿,劇痛随之襲來。
中彈了!
他立即蜷身,抱起五月閃躲到一邊。
身後,無聲地留下一排彈孔,沐鈞的血,滴滴落在地面,醒目鮮紅。
“還活着吧?”通訊器裏傳出其他人的聲音。
沐鈞擡手做了個手勢,表示自己無礙,讓其他人繼續。
“你受傷了。”五月擡手,神色淡然地按住他流血的傷口。
刺痛從她擠壓的部位傳來,沐鈞倒吸口冷氣。對上五月的視線時,卻一如既往地挂着笑意:“小意思。”
他按住她的手,在她的力度上加了幾分,受傷破裂血管的血液流速才減緩,血液也不再從她的指縫間噴出。
五月看着自己指間的殷紅,突然覺得有點刺眼。
“沒事,很快就結束了。”沐鈞伸手攬住她,讓她靠在自己肩頭。身體微側,不願再讓她直視傷口。
那瞬間,她擔心的目光,讓他覺得做什麽都值得。
傷勢、行動,确實很快就完了。沐鈞的恢複力讓掌控者“三”都感到威脅,何況一點點小傷,配合他行動的人,也迅速掌控了飛艇的控制權,明曉沒來得及逃走,就被捆綁扔到了沐鈞面前。
“你們,很喜歡用炸彈嘛,嘗嘗自己炸彈的滋味如何?”
面對沐鈞俊逸的臉上似笑非笑的冰寒,明曉想起五號城市的産業就恨得咬牙卻也無可奈何,他現在只想活下去,扭曲的臉變得卑微,努力堆起笑容道:“你看,沐先生,我們之間一定有誤會。”
本以為沐鈞會諷刺兩句,沒想到沐鈞一笑,說道:“這倒是有可能。”
“你,你願意放我走?”明曉有點不敢相信,看沐鈞的行動,就知道是早盯上了自己,弄了這麽大動靜,殺了他身邊所有的保镖護衛,獨留下他一人,已經是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難道還有回旋的餘地?
沐鈞笑道:“我的為人,大家都清楚,你知道嗎?”
明曉眼珠子一轉,立即讨好一笑:“我手上還剩有不少産業的。”
果然,沐鈞一攤手,手指勾了勾,不說話但意味明顯。搶的就是你!
“我,我都送給你!”明曉咬牙道,要是錢能解決問題,他再肉疼也得割舍!
沐鈞搖搖頭,拉過身邊的五月:“都轉到她名下。”
“行,行,轉到她名下或是誰名下,都可以,不管多少,我願傾盡所處,只有你放我走!”
這番話明曉也就是針對沐鈞說,雖然他們都知道沐鈞和光輝組織關系不錯,但也知道沐鈞并不是光輝組織的人,若是換了光輝組織的丁墨,早一槍斃了自己,不過既然沐鈞口氣有回旋的餘地,那麽也就說明還有的商量。
五月手裏很快就捧了一堆契約,電子數據已經全部轉入sweet之中,紙張文件則抱了滿懷。從這一刻起,她不再是沒身份沒權勢的女孩,就她手裏這堆東西,足夠讓她個人財富跻身小型富豪圈子。
“這些東西有用?”五月對錢沒有概念。
沐鈞一笑,點點她的小鼻子:“你就當零花錢,以後想要什麽就買,随意。”
五月眼睛一亮:“可以買你?”
她買他幹嘛?沐鈞嘴角抽了抽:“我想應該不行。”
五月立即興趣缺缺地将東西扔回沐鈞懷裏,搖頭道:“我不要。”
“都已經轉入你名下,怎麽處理你自己決定。”
沐鈞不跟她争論這個問題,倒是仔細的看過每一份文件,他動作優雅緩慢,深邃的五官在燈光朦胧的照耀下,更添一份俊削。他完全就像是理所當然地看自己的東西,沒有半分搶人的罪惡感。
明曉卻心急如火。
時間一點點流逝,再不讓他走,等飛艇降落到地面,被光輝組織的人圍攻的話,他可就走不了了!
“這些都是我的全部了!”明曉大叫道。
沐鈞有些好笑地看着對方,這家夥走哪裏都帶着全部家産嗎?
“那又怎樣?”沐鈞淡淡地問道。
“你答應過交出所有東西就放我走!”
“我是答應過,”沐鈞道,“不過什麽時候,得我說了算。”
明曉氣得想要大罵,嘴巴一張就被人堵住了,只能嗚嗚地瞪眼恨着沐鈞。
“你看得這麽執着,我不介意留下你這雙眼睛一直看我,怎樣?”
見到沐鈞指尖滑出一把寒光滲人的小刀,明曉心頭一跳,使勁地閉上眼。他發誓,如果他活着,一定會報複回來!沐鈞,這個名字像是刀刻在他心上,一分一毫都是血淋淋的恨!
飛艇落回地面時,丁墨那邊的戰鬥剛結束,光輝組織和赤煉組織的人各有損傷,但因為赤煉組織的人大部分在飛艇上保護明曉,丁墨這邊帶的人數量占了絕對優勢,等于撿了軟柿子,捏得十分過瘾。
赤煉組織的人退得很快,也沒有後續的炸彈爆炸。基本上尹家的人反應也夠迅速,疏散救援了落到地底深處的客人們,傷亡控制在10%左右,可見尹家這個鐵娘子做事倒是有幾分魄力。
因為母親有意将家業開始正式交給尹露,于是談判工作就落在了這個大小姐身上。
“你們把我家當火拼場所,是不是該先向我這個主人打個招呼?”尹露的臉色并不好,剛才也受了些小傷,但并不嚴重,更多的是氣惱。
丁墨一笑:“我要那零件。”
他說得很直接,就如他人一樣,霸道不容人拒絕。
“哼!”尹露一咬牙,偏頭冷哼了聲。
尹九卻在此時上前一步,手擰着衣角,頭微微埋着,聲線是少年特有的沙啞:“想要你們就去拿吧。”
“小九!”尹露愠怒地喝道。
尹九轉頭,極美的臉上綻出無害的笑容,他看着大姐,緩緩說道:“讓他們去拿吧,只要能拿走。”
話中有話,丁墨豈能聽不出來,他神色一凝,看來那些零件果真不是普通的東西,難道是傳言中的那個?
尹九緩步離開,與丁墨擦身而過,也沒去看這個男人。他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獨立站在一邊的五月身上,即使距離很遠,他也清晰地注意到她手指間的鮮血。
“你受傷了?”
他急步上前,又在她身邊停下。明明已經走到她身邊,卻與她保持一定距離站定,只将紙巾塞進她手裏。幽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眼中溢滿了擔心。
五月搖頭:“沒有。”
“那這些血是?”
“沐鈞的血。”
順着五月的視線,尹九看着那個正在和許多陌生人道別的男人,他記得沐鈞抱着五月的所有的親密暧昧的場景,不管是身高還是身體,半大的少年本就與那種成熟的男人無法相比,可他心裏卻偏偏要在意比較。
本就蒼白的肌膚更如紙一般,不着痕跡地捏緊了拳,他問道:“沐鈞是你的什麽人?”
“哥哥。”五月回答道,應該是哥哥吧?
原來就是她說過的那個,很讨厭、幹涉人身自由、自大霸道目中無人的那個兄長啊!
尹九松了口氣,臉上也多了幾分真摯的笑意:“這樣啊,看來你們都沒事,那就好。五月,難得你來,我帶你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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