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思及那日發生的事情,時泠心中如針紮一般滋生出愧疚:“對不起。”
池淼一頭霧水,如果不是自身修養還在,她真要建議眼前的人是不是應該去做個什麽檢查了。
“莫名其妙,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時泠一時語塞,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她只是憑藉着自己的直覺來到了這裏,見到了池淼。
不管再怎麽說,這些事情都是她做的不對,都是她傷害到了池淼,哪怕池淼真的忘記了這些事情,她也不能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時泠還未反應過來,就脫口而出,“淼淼,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嗎?”
曾經池淼夢寐以求的就是想和她在一起,想讓她喜歡她,可那時候她沒有情珠,無法答應,可現在她有了情珠,或許還有機會……
可是池淼現在不是之前的池淼,曼拉重新為她們兩個人之間捏造出了一個故事。
在池淼看來,時泠就是一個想以身上位的心機女人,她心中沒來由的感覺到失望,冷笑一聲。
“時影後,我知道你的演技非常好,但是你不需要在我面前演戲,我已經有女朋友了,你沒必要費勁心機想要從我這裏上位。”
她說完就想要離開,卻不想竟然再次被時泠給攔住去路。
這次,時泠臉上是不解和驚訝:“你什麽時候有的女朋友?”
“一直都有。”
池淼神情淡淡:“時影後,你好歹也是個影後,不要老是想着以色侍人搏上位,好好磨練演技不好嗎?”
時泠這個時候忽然間相信池淼是真的失憶了,畢竟如果她要是沒有失憶的話,必然說不出這些莫名其妙羞辱人的話。
但是女朋友,這怎麽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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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女朋友是誰?”
曼拉似乎是發現池淼和時泠站在一起,推着輪椅正過來。
她的輪椅經過特殊制造,一個人就可以完全操控。
池淼也沒有任何隐藏的意思,擡了擡下巴示意,“那就是我的女朋友。”
時泠在看到那張臉的時候渾身一震,滿腦子裏都是混亂不堪的思緒,她根本不知道想不到這短短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只能無力的反駁。“淼淼,她在騙你,她根本不是你的女朋友。”
這句話剛好被過來的曼拉給聽到,她拽了拽池淼,将人拉到輪椅後面。
曼拉根本不正眼看時泠,嘲諷道:“時影後,到底誰才是騙子,我想沒有人比你更清楚了,事情已經發展到現在,你竟然還有臉過來?你根本就沒有資格跟淼淼說話。”
時泠臉色瞬間煞白,想到自己做的事,一時之間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愣愣的看着池淼,眸中閃過無措。
曼拉白了她一眼,拉着池淼說:“池姐姐我們走,別理她。”
外人和女朋友,該怎麽選擇?
池淼頃刻間就已經攥住輪椅把手,“好,我帶你去別的地方。”
曼拉将手覆在池淼手上,示威性的回眸,看到時泠臉色一白這才開心起來。
這些小動作并沒有逃過池淼的眼睛:“開心了?”
“開心了。”曼拉說完才反應過來:“你都看到了?”
“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不想看到也不行啊。”池淼有些無奈。
“那你會不會覺得我十分有心機?”
曼拉忽然間緊張起來,她也曾看過人類世界的電視劇,裏面好像是有什麽綠茶之類的,就是這樣子行事的。
被人發現後就再也得不到任何人的喜愛,曼拉不希望自己也是這樣。
“怎麽會呢?”
池淼蹲下身子,望着曼拉的眼睛:“她原本就居心不良,想要破壞我們的感情,你這樣做是對的。”
這句話砸的曼拉心裏有些疼。
她說她這樣子是對的,因為她是在捍衛她們的感情。
可是如果有一天,池淼恢複了記憶呢?她知道了這一切呢?
她知道了她為她編織了一場夢,用謊言騙了她呢?
到那個時候是不是還會這樣溫柔,是不是還會這樣寬容呢?
她原本就不是一個喜歡演戲的人,答應伊莎也都是為了池淼。
對了,她是為了池淼。
時泠是一個沒有心的人,為了心頭珠設計出這樣狠毒的一個局,引誘着池淼往裏面鑽。
池淼為這一場欺騙幾乎失去生命,哪怕醒來也永遠失去了記憶,這些傷害根本就無法填平。
池淼救過她,現在她也必須要救她,不管池淼将來是不是會清醒,是不是會怨恨她,她現在都只能這麽做下去。
“那我這樣有心眼,你是不是會不開心?”曼拉垂着眼睫。
“不會,人如果一點心眼都沒有的話,那不是只能被被人欺負嗎?我不希望你被別人欺負。”
這話是真的。
池淼其實也挺奇怪。
她現在對什麽都沒有什麽強烈的情感,之前也最讨厭會耍心眼的女人。
曼拉明明耍了心眼,可是她并不感覺到憤怒,甚至覺得這應該是她的一層保護色。
她就應該是這樣,率真,可愛,在撓了別人後又會自己反思,就像是她一個沒有長大的妹妹一樣。
妹妹?
這個想法又讓池淼有片刻的怔楞,她怎麽會感覺到曼拉像是妹妹呢?
她分明是她的女朋友啊,還是說這其實是隐藏在她性格裏不為人知的一面,其實她也偏好于這些禁忌?
“池姐姐。”
曼拉其實很少這樣叫她,此刻她的臉上也是少有的認真:“你要知道,不管我做什麽,都是為了你好,都是為了你能夠幸福。”
池淼拍了拍曼拉的頭:“我知道。”
她不再想那麽多,一想頭就像是要炸了一樣。
還不如就這樣生活下去,畢竟她和曼拉相處時輕松快樂的氛圍是作不了假的。
這些溫柔,這些體貼,這些親昵的舉動全部都落在時泠眼裏。
她臉色瞬間煞白,眼睑斂下一片陰影,手指緊緊握住了白皙的掌心,指甲深深的嵌入血肉,殷紅一片。
這些溫柔本該是屬于她的。
“泠姐姐,你怎麽在這?”
身後忽然響起池柳的聲音,順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池淼和曼拉。
她心神一動,露出一個輕松的笑,說:“聽嬸嬸說淼淼交了女朋友,應該是她吧,看着真可愛。”
時泠并不說話,收回目光問:“什麽事?”
“泠姐姐,”池柳臉上都是歉疚,“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我,不是我的話你可能已經跟淼淼在一起了。但是泠姐姐,這一切對于淼淼來說是痛苦的回憶,所以我想她還是不要想起來比較好,你覺得呢?”
池淼是怎樣的性格?時泠清楚。
“你找我有事嗎?”
“泠姐姐,你跟我去見爺爺吧。”
時泠甩開池柳伸過來的手,轉身道:“我身體不舒服,想先走了。”
池柳眼圈立刻紅了:“泠姐姐,你怎麽能現在走呢?我跟爺爺說了,我會帶女朋友回來的。”
這幅樣子,只能讓時泠越發的心煩意亂。
“池柳。”
時泠冷聲道:“我的确救了你,也的确因為你傷了池淼,但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救過我的命,而不是我對你有什麽特殊的感情。
我将你當妹妹,從來都沒有其他想法,你不要再擅自做任何逾矩的事情。”
她就是這樣的,對待任何人都冷淡如冰,原本對池柳的一絲溫柔,似乎也在剜下池淼的心頭血後消失了。
池柳望着時泠的背影,死死的咬着唇畔,心底卻慌的不行。
她本以為時泠取了池淼的心頭血,一定會将轉化了的情珠送給她,可萬萬沒想到,時泠竟然把情珠留下了!
時泠僅僅是用自己的血維持着她的生命,
可這樣的生命太脆弱了,她不能坐以待斃,她不能接受生命握在別人手裏的感覺。
夜長夢多,她必須要盡快将情珠給騙過來才行。
等到那時候,什麽時泠,什麽池淼都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影響。
……
夜幕籠罩,繁星閃爍。
城市霓光閃爍,熱鬧非凡,折射在大大的落地窗上。
只可惜這間房屋就跟她的主人一樣,冰冷,不帶有一絲溫度。
時泠依然是一件魚尾裙,微微搖晃着紅酒,紅色的色澤散發出葡萄的甜香和酒精的香醇,組合在一起構成動人心弦的美味。
酒在口中轉了幾個彎,才咽下去,時泠颦眉,酒在她口中好像只剩下苦澀的滋味,令人痛苦,令人無法從中抽身而出。
今天池淼見到她時的模樣,變成了具象畫面,一次又一次的在腦海中浮現。
她第一次知道,池淼原來也是可以對人那樣冷漠的。
就像是在看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而當她問可以不可以重新開始的時候,那雙眸裏甚至出現了嘲諷。
曾經池淼看着她的眼睛裏仿佛有星星,而現在仿佛一潭死水。
她會在她發、情的時候抱着她去到浴缸,一遍又一遍的撫摸她的背,卻從來不逾矩。
她會哄着她去釣魚,她們聚在一起吃她做的生魚片,甚至還會耍賴讓她喂她,不然就不吃。
“時姐姐,你跟我在一起不開心嗎?”
“時姐姐,你可不可以試着喜歡我?”
那麽俏皮,生動,活潑還有她在時空氣中都會湧現出的濃烈的愛意。
消失了。全部都消失了……
她親手将那樣的池淼殺死了。
一切真相被揭露,她親手剜下了心頭血,一切都結束了。
“時泠,你知道我喜歡你吧?你也知道我喜歡了你多久吧?但是你怎麽做的?你誘我入局,以情動我,再在最關鍵的時候,狠狠的一刀插過來。
你以為你要的真的只是心頭血嗎?你要的是我的情,我的心,我的命!”
“時泠,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跟我走,我找最好的醫生救治池柳,這些事情我們就當沒有發生過。”
也是到現在,時泠才發現那些畫面,那些對話竟然如此清晰的出現在腦海中。
胸腔中忽然間湧現出一股沉重的痛感,好像這世間都沒有什麽重要的東西了。
時泠摁着胸口,眉眼間還有一絲迷茫,被剜下心頭血到底是什麽感覺?
鮮血湧現出來,滋潤了欲珠,而池淼的氣息卻越來越弱。
最後她打了120,和救護車一起來的還有池淼的母親。
那個優雅到極致的女人,見到她時眸裏是忍不住的憤怒。
她都幾乎認為她要撲上來打她了,可是沒有,她只是離開了這裏,同時不允許她再靠近池淼。
等她再見到池淼的時候,池淼就已經徹底将她給忘記了,忘的幹幹淨淨,一點不剩。
疼痛似乎有了意識,拚命地往四肢百骸鑽,她覺得自己幾乎都要窒息了。
她摁住胸口,紅色的情珠自口腔中而出,那般耀眼,那般好看,那紅越來越濃,就像是池淼身上的鮮血。
“為什麽呢,為什麽一想到池淼就那麽難受。”
“這種酸澀的,仿佛讓人窒息的感覺就是痛苦嗎?”
“那麽當時池淼到底是痛苦到了什麽程度,才可以那樣幹脆的選擇自己剜下心頭血呢?”
時泠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問着自己,從有了情珠開始,她整天都泡在這樣的痛苦的感覺裏。
可從來沒有一天像是今天這樣令人難過,難過的幾乎她覺得自己要死掉了。
時泠的手顫抖着去拿旁邊的酒瓶,往酒杯裏倒,可是她的手卻不斷的在顫抖着,酒也就不斷的顫抖着,灑在了外面很多。
不知道喝了多少,可是心中的痛苦卻沒有減少半分。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又是池柳。
時泠不滿現在昏昏欲醉的情況被人打破,但仍是摁下接聽。
池柳的聲音傳來:“泠姐姐,你回到家了嗎?”
她已經到家兩個多小時了,時泠不想計較:“到了。”
“那你身體怎麽樣了,好一些了嗎?”
“好多了。”
時泠保持着一問一答,并不多說什麽。
電話那邊池柳忽然間咳嗽起來,仿佛要将心肝脾胃腎一起咳出來才算完。
她的聲音非常虛弱:“泠姐姐,我覺得我的身體十分不舒服。”
時泠蹙起眉頭:“如果你需要我給你輸血,你可以直接說。”
“泠姐姐,我不是。”
“我後天有時間,可以去醫院。”
時泠沒有再聽池柳說話,反而直接定好了時間,沒等池柳回應就挂斷了電話。
紅潤的情珠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情緒,就連光芒都沒有剛才亮了。
她握着情珠,臉上的神情卻越來越冷。
那一天欲珠剛一轉化,她就想給池柳,也的确是那麽做了。
可是在池淼那十分乖巧的情珠一靠近池柳,就開始劇烈掙紮,甚至不惜傷害池柳。
池柳險些被折騰的沒了命,她這才将情珠取了出來,想到了輸血的方法暫時維持池柳的命。
只是輸血并不是一勞永逸的法子,時泠翻閱了很多書籍,最後找到了媽媽的人魚筆記。
裏面詳細記載,情珠對人的情緒是非常敏感的,可以敏銳的察覺出一個人對它是不是有惡意,一旦她感覺到惡意,就會拒絕呆在那個人身邊。
知道答案的時泠好長時間都沒有緩過來,情珠從池柳感覺到了惡意,也就是池柳有問題。
池柳可是救她的小女孩,那樣善良的小女孩,怎麽可能會有惡意呢?
可是事實又都擺在眼前,沒有辦法解釋,除非池柳騙了她,她并不是當年救她的人。
時泠沉思了許久,攥着手機的指尖微微有些發白,撥通了一個號碼。
“姜妍,幫我查一下十五年前的六月份,池柳有沒有去過人魚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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