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約會

葉然頭都大了。

張子楚低着頭惡狠狠地掉着眼淚, 見他看過來，甚至還瞪了他一眼。

葉然第一次把人惹哭，又尴尬又無奈, 只能小聲的勸他：“你別哭了……我、我真的不喜歡你。”

這話一出, 張子楚咬牙切齒的瞪着他，眼淚流的更快。

葉然敏銳的覺察到什麽，幾秒後, 他張張口：“我……”

“你別說了, 我跟朋友在外面吃飯, 馬上就吃完了，”廁所門口忽然有人聲傳來，聽起來十分不耐煩, 一道人影由遠及近, 拿着手機的男人皺着眉, 随意的擡了下眼：“我——”

他目光一凝，看見一個紋身大漢在廁所裏哭：“我靠……”

陌生男人抖了下，喝得醉醺醺的臉立刻冷靜下來。

他看看張子楚，再看看一臉空白的葉然, 猶豫幾秒，挂掉電話, 謹慎的貼着牆，從張子楚身後繞過, 然後挑了個離兩人最遠的坑。

接着。

“嘩啦啦——”他脫了褲子。

“抱歉啊哥們，”男人一邊着急的放水, 一邊尴尬的看看眼淚都沒了的張子楚：“那個……我媳婦在家等的急, 我馬上就好我馬上就好。”

四周仿佛陷入無人之境。

男人上完廁所洗完手, 飛快的溜出大門, 走廊遙遙地傳來他的聲音，“我靠，媳婦，我真不是故意挂你電話……瑪德你都不知道我剛才上廁所碰見兩個變/态……”

葉然：“……”

張子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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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子楚徹底沒眼淚了，他走到洗手池前洗了把臉，淅瀝水聲中，葉然頓了頓，走到一個坑位前，手剛碰到褲腰的松緊帶，張子楚便仿佛側面也長了眼睛，猛地瞪過來。

“你也要上？！”

葉然暗嘆自己今天不該喝這麽多酸梅湯。

他默默後退，張子楚憤然瞪着他，兩秒後，繼續低頭洗臉。

龍頭裏流出了很大的水聲，張子楚整張臉埋在掌心，脖頸上的紋身随着動作扭曲凸起，葉然看他兩秒，轉身離開。

即将走出大門時，他聽見了張子楚沉悶的、含着些許水汽的聲音：“對不起。”

身後的人沒有說話。

再擡起頭時，張子楚看看空無一人的鏡面，熱水的水霧暈染了鏡面，他眼神有些恍惚，記憶也回到了高中那年的夏天。

烈日升空。

蟬鳴聒噪。

尚顯稚嫩的葉然被他跟的煩不勝煩，在一個放學午後，難得生氣的堵住了他，夕陽暈染着他安靜的側臉，依稀連細小的絨毛都可見。

班裏的男生們都知道他喜歡葉然的事，紛紛起哄。

他心跳如擂鼓，故作自然的等着葉然說話，葉然卻好像絲毫不在意那些揶揄的視線，只平靜的、柔軟的對他說：“張子楚，我真的不喜歡你。”

記憶回歸現實。

嘩嘩水聲中，張子楚靜了幾秒，自嘲的挑了挑嘴角。

你看，你連自己拒絕過我都忘了。

這場從高中持續至今的暗戀，如今，真正的落下了帷幕。

……

葉然走出衛生間，門外，一道人影正在等他。

沈時懶散的靠着牆壁，低着頭，目光落在手中的手機上，他身形高挑，穿着寬松的純黑毛衣，燈光下斂着些百無聊賴的氣息，直到看見他走出來，才收起手機，“走嗎？”

他什麽也沒問，葉然腳步不自覺地加快，心中莫名的郁悶一掃而空，“嗯！”

他牽住沈時伸來的手，“我們一會兒去一趟二樓吧。”

“嗯？”沈時看他：“幹什麽？”、

葉然：“上個廁所。”

面前，一個正匆匆往男廁走的男人謹慎的停下腳步，他看看敞着大門的男廁，再回憶了下葉然的話。

這廁所……有鬼。

聖誕約會結束，葉然過起了每天和沈時出去吃吃喝喝、玩玩樂樂的日子。

早上，他會和安瑜在家裏睡懶覺，兩個人一到冬天同樣的懶，睡到十點多起來，随便吃點早餐，然後癱在沙發上繼續看電視/玩手機。

中午沈時會開車過來接他，意思很明顯，帶他出去吃飯，順便約個小會。

晚上，七八點的時候，在安瑜奪命連環call的催促下，他再被沈時開車送回來，順便親親貼貼，嚴格履行葉然當初的約法兩章——

兩天一小親，三天一大親。

安瑜聽說這約法兩章以後險些笑死，大半夜的還拉着葉然讨論當時的具體情形。

“我靠，你就這麽跟他說的？”卧室裏燈光昏黃，兩個人穿着一黑一白兩種顏色的睡衣，窩在柔軟的大床上，談論這件事。

葉然埋在枕頭裏，只露出一雙睡意朦胧的眼睛：“對。”

“展開說說。”安瑜很興奮。

葉然在他面前一向毫無保留：“他……沈時好像很喜歡親我。”

安瑜：“哇哦。”

葉然：“而且每次都親的很、很過分。”

安瑜：“呦西。”

葉然：“前天我們兩個出去約會……”

前天正是三天一大親第一次實施，兩人去了城北的游樂園。

游樂園人很多，葉然興奮地玩了許多項目，晚上七點，他和沈時去做了摩天輪，沈時臨上摩天輪前買了一袋子糖。

摩天輪一圈二十分鐘，二十分鐘裏，他被沈時親的頭昏腦脹，手腳無力，最後坐在沈時腿上，被沈時哄着含着糖喂給他。

一袋子一共七顆單獨包裝的糖，沈時吐息滾燙，嗓音沙啞，平靜的在他耳邊說，下次要吃葡萄味的。

安瑜聽完：“……”

他心口逐漸堵塞：“……哈哈。”

瑪德，感覺這糖哽他喉嚨裏了。

葉然嘆氣，一腔煩惱無處宣洩，被安瑜挑起話茬後，他忍不住繼續道：“還有大前天……”

大前天是兩天一小親的第一次實施。

葉然先前忘記和沈時說明小親的具體意思，後來想補，沈時卻不知道從哪聽說了‘張子楚曾經被傳是他男朋友’的事，在他面前沉了一天臉。

他莫名心虛，結果就是被沈時摁在駕駛座上，含着耳垂親吻舔舐了半天，結束後甚至是被沈時送回的家。

最後，兩人達成協議——小親不能伸舌頭。

安瑜聽完：“……”

他笑容漸漸消失：“……晚安，睡了。”

謝謝。

大晚上的單身人士真的聽不得這些。

葉然茫然地去看他：“怎麽了？”

安瑜緊閉雙眼，一臉安詳：“沒什麽。”

葉然恍然，戳戳他的臉頰：“阿瑜，你不是說江學長和你一樣在倫敦上學嗎？你們兩個發展的怎麽樣了？”

“別提他了，”安瑜嘆息着睜開眼，欲言又止：“他……”

葉然曾經聽過江學長的傳聞，據說已經成為商學院華國留學生的組織人物，葉然想起來他的直男人設，猜測：“他有女朋友了？”

安瑜眼含熱淚：“他媽的……他禿了。”

葉然：“……”

禿、禿了？

啊，這個問題很嚴重啊。

葉然眼神空白一瞬，努力想要安慰安瑜，卻發現一代男神的隕落，絕對不是幾個字的安慰能安慰得了的。

“沒事，倫敦水質硬……可能就是，就是水土不服，回國就好了。”

安瑜轉過身，痛苦的握緊拳頭：“嗯！”

葉然看着他的背影，幾秒後，有點焦慮的俯下身，小聲對他說：“不然你也帶幾瓶防脫洗發水走吧？”

安瑜：“……”

安瑜無言的扭頭，燈光下，葉然頭發烏黑茂密，他發質很好，頭發光澤而蓬松，發尾略長，垂在白皙的後頸，被昏黃的燈光蒙上一層柔軟的光。

“……不用，”他倔強道：“你放心，我肯定不會變成他那樣。”

知道說服不了他，葉然點頭：“好吧。”

安瑜卻有些心亂如麻，在床上輾轉反側。

是的。

倫敦水質再硬，也沒他嘴硬。

第二天，葉然再次大中午的被沈時接走，晚上才送回來。

兩人今天又去看了電影，看的是某好萊塢大片，視覺效果不錯，劇情是很俗套的外國人拯救世界。

葉然看的挺開心，唯獨有一點搞不懂。

“外星人最後是怎麽被趕跑的？”

他坐在車子裏，問沈時：“那個導彈威力那麽大嗎？”

“不是導彈，”沈時說：“是人類研究出了血清，外星人用病毒削弱人類實力，人類先研究出威懾導彈，再研究出血清，一步步打破了外星人的計劃。”

葉然還有點迷茫，眨着眼睛哦了一聲：“這樣啊。”

天空下着小雪，光線暗淡。

柳絮般的雪花不一會兒便堆起厚厚的雪層，密密麻麻的，在寒風中翻卷紛飛。

兩人說着話，忽然，葉然驚了下：“剛才是不是靜電。”

他今天穿的羽絨服帽子毛茸茸的，沈時剛才親了下他的臉頰，接着，便是一陣觸電般的刺痛。

沈時點頭，“是。”

葉然忍不住笑出聲：“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

沈時順着他的話問：“什麽意思？”

葉然往車門處靠了靠，遠離他：“意思就是，不要貼貼。”

他邊說邊搖頭，連手掌都從沈時手裏抽出，不過被沈時不緊不慢的反握住，車裏燈光昏暗，沈時擡着眼睛看着他，唇邊笑意若有若無，又俯身過來親了親他的臉頰：“這次——”

他聲音一頓。

葉然臉頰一痛，眨了下眼：“又是靜電？”

沈時語氣平靜：“不是。”

沈時說：“是你的錯覺。”

葉然差點被他氣笑，抽手：“不要貼貼！”

“再試一次。”沈時眼也不眨。

葉然：“不要，我的臉很痛。”

沈時：“我沒感覺。”

“嗯？”葉然狐疑的看着他：“怎麽可能，你不應該更痛嗎？”

沈時說：“不然你試試。”

葉然想了想，“好。”

不可能他能感覺到靜電，沈時感覺不到。

他湊過去，蜻蜓點水般的親了親沈時的臉頰，沈時眼裏露着些笑，配合的随着他俯身。

“啪”——

葉然：“……！”

葉然嘴巴一麻，嘶了聲，像受驚的貓一樣彈了起來。

“有！”

沈時也沒想到居然能連出三次靜電，他對上葉然無聲震驚的眼睛，嘆了口氣：“電到哪了？我看看。”

葉然抿着唇，感受着那股麻麻的刺痛感。

靜電威力不大，只是一瞬，但沈時還是笑着親了親他的唇瓣，重點啄了啄兩粒紅紅軟軟的小唇珠。

葉然眯着眼睛，喜歡他這樣溫柔又不加任何情/欲的親吻。

兩人又聊起別的，沒過一會兒，指尖竟也産生了靜電。

葉然震驚的同時，真切地開始懷疑是不是不能貼貼，沈時面不改色，告訴他都是錯覺。

葉然半信半疑，手掌悄悄收了回來，卻被沈時再次牢牢緊扣。

車廂內，沈時眸色漆黑，神情冷淡，葉然剛被他看的有幾分信服，下一秒，“茲”的一聲——

“……你騙我？”

“沒有。”

“就是靜電！”

“不是。”

“可是剛剛我又被電了一下。”

“應該還是錯覺。”

葉然險些被逗笑：“……喂，沈時！”

……

別墅二樓。

剛治愈好單身心傷的安瑜端着熱咖啡，在鵝毛大雪中準備自拍一張發朋友圈。

昨夜他着實被葉然和沈時的“甜蜜往事”傷到了。

竟久違的開始想戀愛。

于是今天下午趁葉然不在，他沒穿外套在屋外站了十分鐘。

……真是好日子過夠了，他居然開始幻想愛情。

果然。

戀愛還是應該看別人談嘛。

安瑜豁達的笑着，下一秒，他目光凝固，落在別墅對面輕微晃動着的奔馳車上。

別墅車藏在重重陰影下，車頭已經落了層薄薄的積雪。

随着晃動的趨勢，兩邊的積雪簌簌抖落。

安瑜：“？”

安瑜：“？？？”

你們禮貌嗎？

不是……沈時！

尼瑪的，你在對我的寶貝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