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油畫和至寶
一只白鹿正好奇地盯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女人。
它坐在已經開始枯黃的草叢上,懶洋洋地将自己的四足撇在一側。任由來到自己面前的女人用濕度恰好的布擦拭自己的身軀與頭臉。
它知道在自己沒有看見的後邊,修長而冰冷的手掌一如往常地停留自己的背脊處。從幫自己擦拭的女人偶爾和別人的對話中,它知道和自己坐在一起的女人的樣貌。
她們說對方“長得如驕陽一樣燦爛。”
“太過美麗。”
“自視甚高。”
“堂堂大公的女兒竟然像那些農婦一樣無聲無息的失蹤了。”
“啊,懷恩先生!”正好擦拭到它鹿角的女仆突然轉身,畢恭畢敬地對着從樓梯走上來的老人說。
那樣老人對着女仆揮了揮手,從對方接過濕布,還拿起了一把小刷子,輕輕将它毛皮表面的灰塵刷去。
白鹿發出了無聲而舒适的咕哝。相較于時時能見到的女仆,它更喜歡這位很少能夠看見的老人,後者讓它感覺自己正被慎重而貼心地對待。當然無論誰都有些美中不足的地方,在享受着老人貼心照顧的同時,它也不得不忍受對方從頭到尾的唠叨,現在也正是如此:“愛薇小姐,今天還好嗎?”
“當然,天氣非常棒,這是連續五個雨天之後難得一見的晴天。”
“我和大公已經看見了您的孩子。”
“那個孩子和您長得非常相似。”
“這麽看來您一定已經獲得永恒的平靜了。”
“否則他一定不會就這樣出現在烏德勒——”
說道這裏,老人微微沉思,片刻後又擡起目光看着眼前的油畫:這是一幅巨大的秋日狩獵圖,湛藍的天空被晚霞暈染成少女白皙臉龐上的緋紅色,稀疏的森林被廣袤的草原抛在身後,穿着宮廷服飾的少女斜靠着身旁的白鹿,她燦金色有如驕陽的長發在紅寶石的頭帶下披散而下,如牛奶般白皙的手指正慢條斯理地整理白鹿的毛發,而她笑吟吟的目光停留的地方,血色染紅枯草,一衆騎士正空手搏殺獵物。
“不管怎麽說,離開了領地之後就再沒有和家裏聯系過一次,這也未免太過殘忍了。”
“整整九年的時間……”
“不得不說,您真是最像大公的那一位子女了。”
老人完成了油畫的保養工作,他将濕布與刷子收起來,轉身往大公的書房走去,如果沒有意外,在現在的時間,法蘭德大公正需要一杯安神飲,以幫助他十幾分鐘之後的安睡。
寬敞的書房一如昨日,大公的習慣當然也沒有變化。
當服侍年老的主人休息之後,這位在這個家庭工作超過五十年的老人回頭整理大公的書桌。
他将自己主人明天要用的報告收進袋子裏裝好,其他公事則放在書桌的左手位置,而另一份比較特殊的——有關新出現的外孫的情報——則收進大公專門留出來的放置家人情況的一個抽屜裏。
這是大公最近兩天的娛樂:對方會在每天睡前的時候翻一翻這些新鮮的報告。
但暫時來說,也僅止于此了。
“所以你們就直說了吧,”阿賈克斯中裏卡多的宿舍客廳裏,本來都準備上去休息了的安德烈又和裏卡多一起坐在了沙發上,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對面五個人中頭發全變成無數細蛇、正張牙舞爪地嘶嘶發聲的那一位,“你們半夜過來就是為了朝我丢一個惡作劇魔法彈?”
他虎視眈眈地瞪着最開頭丢出黑影的那個人,拳頭已經握起來朝對方輕輕晃悠:“由你來解釋怎麽樣?卡納?”
頂着一個光頭的卡納特別淡定——安德烈很懷疑對方是為防止自己把魔法彈倒打回去才弄的新發型——地從自己的空間中摸出一塊石板:“當然不是。我們來是為了之前去的森林遺跡。在那裏面找到的石板上的魔法破解了,但是這個東西——”
安德烈看了一眼對方手中的石板:那是一整塊非常大的黑曜石石板,上面有許多淩亂的劃痕,并且好像只有劃痕……
安德烈盯了那個石板一會,越看越覺得熟悉,然後按着裏卡多的肩膀,朝對面探身一抓,就抓到了還蹲在一邊津津有味吃蘋果派的小老虎。
大怒的小老虎直接對安德烈亮了一下爪子。
裏卡多适時地隔開一人一獸,但這有點多餘,安德烈已經抽回了血淋淋的手背朝面前的黑曜石板伸去:“你們覺得像不像?”
衆人看向他的手背,還頂頭一頭美杜莎秀發的保羅說:“簡直一模一樣!”
“我也這樣覺得,”安德烈說,“難道那個時候的人們也喜歡養貓?”他對着石板沉思,“一只在魔法師手下或者在王公貴族手下特別受寵的寵物貓……寵物老虎?”
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了啊……
伊澤克森舔舔自己爪子上的鮮血,特別不屑地在裏卡多腦海裏說:「當雙日交輝,海洋上升,地面下沉
光明與黑暗、風水土火齊聚
與我們相同的未來血脈
進入其中,獲得至寶。」
裏卡多微微一怔,看向伊澤克森:「這是哪一種語言?」
「你沒有聽他說上面的爪印和明光虎的爪印特別像嗎?」伊澤克森懶洋洋說。
「也就是說這是明光虎的文明?」裏卡多說,「明光虎曾經有過文明?」
「這個世界可不是只屬于人類及人類相似種族的啊……很多魔獸都曾經統治過全世界。」伊澤克森說,「嗯……不過确實是很久遠和很短暫的事情了。那時候人類還生存在一個很小的角落呢。」牠彈出自己的爪子,捏出一小片指甲示意人類占有的地方,「那時候我也沒什麽力量,大概就這樣吧。」牠說着比了個半只爪子的大小。
「那些魔獸的文明是怎麽消亡的?」裏卡多問。
「戰争吧,」伊澤克森無所謂地說,「每一次戰争就要死一批,然後數量太少,生的趕不上死的速度,根本管不過大片土地,最後就消亡了,崛起i一個新的統治,然後重複這個過程。」
「對了,」伊澤克森記起了自己最開頭說話的目的,牠理所當然地對裏卡多說,「找他們要地址,那裏頭有我需要的東西。」
「什麽東西?」裏卡多不免問上一句。
但這一次,伊澤克森頭一回狡猾地将事情藏了一半,「到了那時候你不就知道了?」
「……」裏卡多承認自己的好奇心被吊起來,并且他不由自主地想,不管這個至寶究竟是指什麽,伊澤克森一旦獲得,恐怕實力都會進一步的增加……而目前來講,他的所有力量,都源自于對方現有的實力。
“你們記得一件事情吧?”沙發另一端突然傳來聲音。
裏卡多看過去,那是這次進來的五個人中的一個,他記得對方叫做帕維爾。
帕維爾有着和裏卡多一樣的一頭燦爛的金發,他說:“人類的世界是從第三季文明開始的,而在第三季文明之前,人類在大陸上的地位并不容樂觀,那時候通知世界的是各種恐怖的魔獸,這就是完全混亂的第一季和第二季文明……你們還記得我們到的那個地方嗎?相較于人類的身材,不管怎麽說都太過巨大了吧。”他指了一下卡納手中的石板,“如果從這個方面來考慮的話,就可以解釋為什麽我們所有人都對這種文字沒有印象了,第一季和第二季文明遺留下來的東西本來就少之又少,也只有專門研究這一塊的學者才多少懂得一些吧。”
“可以試試!”第一個出聲附和的是頂着美杜莎頭發的費高,有一條從他劉海位置延伸下來的蛇一直在他眼前晃悠,被弄煩了的費高直接将這頭蛇從腦袋上拽了下來。
“啪”地一聲,蛇從尾部被拽斷,綠幽幽的血從費高的額頭蜿蜒而下,被拽下的小蛇還沒有立刻死去,而是奮起餘力狠咬了費高的大拇指一口……看到這一幕,在場的大多數男人都覺得惡心極了。
安德烈更覺得自己的拳頭又蠢蠢欲動了,他再瞪了卡納一眼,同時說:“那我們先去找這方面的學者?”
帕維爾表示說:“我剛好認識,可以直接和他聯系。不過如果是第一季或者第二季文明的話,我們這些人恐怕還不夠,那時候魔獸擁有的力量完全超乎普通人的想象。”這個普通人是特指普通的魔法師。
裏卡多這時候插了一句話:“如果不介意的話,我也可以幫忙找找,這些字符看上去有些眼熟。”
伊澤克森在裏卡多腦海裏哼笑一聲。
裏卡多假裝自己沒有聽見。
帕維爾笑道:“當然不介意,事實上到時候估計還會邀路易斯伊戈爾他們呢,如果真的确定下來的話,我們剛好可以十一個一起過去鍛煉一下。”
「剛才路易斯不是和你說過加入阿賈克斯的條件嗎?」伊澤克森突然說,「如果我們直接進去,你就能把至寶直接要來嗎?」
「怎麽可能。」裏卡多說,「哪一個學院都不可能答應這種完全無稽的事情的……除非明光虎的至寶不起眼沒人認識。」
「那是不可能的,」伊澤克森遺憾地說,「你不知道這個種族最喜歡排場與耀眼的東西嗎?那絕對會是你們進去後能看到的最大最閃耀的玩意。」
「那是什麽東西?」裏卡多順嘴問了一句。
伊澤克森又給了對方一個毫無意義的哼笑。
越來越不好騙了……難道是因為一下子長大了?裏卡多不得不這麽懷疑,但從伊澤克森這裏撬不出東西來,他也只能靜下心來好好想想怎麽幫伊澤克森弄到東西……王國的遺産繼承法目前而言估計還惠及不到不同種族身上,而阿賈克斯的協議——這種‘允許拿其中一件東西’的條例中的附加條款多得你三天三夜都研究不完,想想魔法協會明明有關于遺跡發現者‘允許擁有其中一項物品’這樣的條例,但從莫隆比王國來到維森法師卻和他扯皮明光虎歸屬權的問題就知道了。
黃雨季,十月十三,晚。
裏卡多不期然想起了自己在綠風村見到的那位老魔法師的同時,維森法師也從卡蘭城回到了莫隆比王國魔法協會分部。
他正将此行的情況詳細地報告給協會的分會長。
一位同樣年老的紅袍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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