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禮錢
其實說起來,張宇最怕這種親戚齊聚的時候,至于原因,很簡單,人太多太雜,而一旦這種時候,就很容易生起是非了。
當然,大家畢竟都是親戚,就算大部分人幾十年來見面的次數五根指頭都能數得過來,往上數幾十代也沒啥血緣關系,但他們之間總有一個家庭來作為紐帶。而在這時候,不論誰說錯了什麽話惹誰生了氣,都是不會明說的。但就張宇的性子,最讨厭的也不過是這些事了,他自認為自己不是個聰明人,看不穿這些人的心思,也就分外讨厭這樣的客套。
當然還有另一方面原因就是,親戚太多了,他實在是無法立馬分出來誰是誰?因此在別人站到他面前的時候,他絞盡腦汁想了好一會兒才知道這人究竟是誰,自己該叫他什麽。
而且他們這邊農村和一般地方對于親人的叫法實在是有些不一樣,打一個很簡單的例子,在他們這兒“爺”是爸爸,“爹”是爺爺,雖然現在很多小孩兒喊父親開始喊“爸”了,可是爺爺的稱呼卻是從未變過的。也正因為和普通話的差異太大,有些關系在腦子裏想好了用普通話怎麽叫,可到了口頭要轉成方言卻是讓他無奈了。
不過幸好這次請的都是一些來往比較頻繁的親戚,人數少,而且他每年過年都得去拜年,所以在看到人的時候他雖然還是要思考一下,可是思考的時間卻是大大縮短了很多。
到十一點的時候親戚就都來齊了,再過半小時開席。
像這宴席的時間都是有講究的,因為在古代午時三刻可以說是砍頭的最佳時機,所以一般上請客都是需要避開這個時間的。這也就是說宴席的時間最好是在十一點四十五分之前或十二點以後,這也是這頓百日宴定在十一點半的時候開始的原因。
要說起來張宇還真知道那麽一件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他有個親戚,退休前在市一醫院幹過。他們那兒就有這麽一件事,院長的女兒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要辦酒,就讓手下一個可以說是得力的下屬去發請柬通知醫院的人,結果當時這人因為某事和院長生了嫌隙,結果就把酒席開始的時間推遲了十五分鐘,也就是午時三刻準點開始。結果辦酒那天院長和一幹親戚就在那兒等啊等,一直等了十五分鐘這醫院的同時才過來,酒席到這時候才能開,但是不吉利啊這時候!那能怎麽辦呢?就只能等呗,因此這酒席就生生地延遲了半個多小時。而那人也因為這事被那啥院長給發配了。
這件事告訴我們兩個道理,一個是吉時的重要性,二呢就是千萬不要得罪上司。
當然,第二條在這時候也沒啥用,所以張宇的重點就落到了第一條上面。
閑話扯回來,反正今天這人是挺多的,而張宇和他爸得一個人好好地招待着,老一輩的如他爸的叔叔伯伯姑姑姨媽就全部由他爸招呼,他露個面把小娃娃抱過去每人跟前晃一圈收些祝福就夠了。至于小一輩的就全部由他來招呼了,他的哥哥姐姐表哥表姐,都是年輕人,不如老人家做得住,就拿了幾副牌出來玩。
前頭說過,張宇玩牌非常菜,而這菜的原因倒也不是他不回玩,而是他的運氣太渣了,而今天雖然是大喜的日子,可他在這方面卻仍舊是黴運當頭。因此難免的,他輸了些錢,不過因為玩得小,因此輸得不多,統共也就兩三百。
等到酒席開始的時候張然就回來了,她被這個大書包裏面裝了一大堆衣服,整個人看起來灰溜溜的,這也沒辦法,因為煤礦的緣故,所以在進灣子前的那一段路空氣中的灰塵總是很多的。而這個時間客車都不開空調,車廂裏的空氣悶熱的,各種氣味都有,因此車窗基本上都是打開的,這也導致她身上沾了不少灰。
她回來之後先去跟長輩們打了個招呼,然後過來看他們打牌,其實她對親戚總是淡淡的,除了年齡相近的堂姐堂弟和幾個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之外,她基本上對那些親戚都沒有太好的臉色。當然,她也不會随便給臉色別人看,只是自始至終她的神色都是淡淡的罷了。
因此有時候張宇會想,雖然自個兒這妹妹任性不懂事了一點,但是在看人這方面還是挺準的,她總能輕易地分辨哪些人是真心哪些人是假意。只是很可惜,上輩子的他看不清。
一看到張宇在玩牌張然就非常淡定地問了一句:“輸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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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宇遠目,很想問你就不能盼我點好嗎?但是他還是非常簡略地告訴了張然答案,“兩百三十四。”
張然給了他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後歪着腦袋問:“要不要我替你玩幾盤?”
“行,”張宇眉開眼笑,和他玩牌的黴運相比,張然玩牌的時候運氣好得令人發指,當然,這種牌類游戲僅止于一種名為“鬥地主”的。
果然,張然一上桌好牌就全來了,真的,這牌好得令人發指,如果她不贏,那真是沒天理了。可想而知,到吃飯的時候,張然不但把張宇輸的錢全部贏了回來,反倒賺了二十多塊錢。這牌打到最後,他小表妹癟了癟嘴難過地說:“本來是我贏的。”
小表妹叫柯沁,是她小姨家的孩子,正在念小學六年級,因為是獨女,所以頗受寵愛。也正因為如此,這性子倒有點嬌氣了,不過幸好這丫頭嘴巴甜,還算讨人喜歡。
“走吧!要吃啥你哥我請你吃,”張宇拍了拍她的腦袋說,柯沁當時眉開眼笑地點了點頭。
“你最應該請的應該是我,”張然挑眉。
“行了行了,等待會兒吃完了飯就去給你們買吃的,”張宇看着這兩女娃娃,實在是沒什麽辦法。
不過說起來,這裏貌似真沒什麽好吃的東西,那些零食最便宜的是五毛錢一袋的辣條,最貴的大概就是五六塊錢一袋的小面包了,當然,也許可以加上一盒哇哇哈。幸好這兩小孩兒都是好打發的,吃晚飯之後張宇跟他們去了一趟商店,拿了不到五十塊錢的零食兩人就滿足了。
這頓酒宴的飯菜弄得不錯,他小姨炒菜本就好吃,再加上這些食材都不錯,因此這頓酒還讓親戚們紛紛誇贊了一會兒。
酒宴上的話題其實不錯,基本上是從張宇的兒子聊到誰家都有什麽小孩兒,再從誰家有什麽小孩兒聊到誰家小孩兒考上了好學校,最後就成了誰家的小孩兒大學上的好,工作號,男的娶了個什麽樣的老婆,女的則嫁了什麽樣的人家。總之,這頓飯的話題到了最後基本上可概括為四個字——互相攀比。
而在攀比的戰場之上,張宇他大嗎顯出了非凡的戰鬥力,先是誇她大女兒找到了一個怎麽怎麽好的女婿,再是誇她二兒子有份怎麽怎麽好的工作,最後,再掉頭重來。至于老三,大概是被她忽視了。
也正因為這,張岚這頓飯吃得很不痛快,開頭還笑得出來,到了最後卻是冷了臉,冷眼看着她媽虛榮的表情,站起來說了句吃飽了就離開了。
見張岚離開了,張然趕緊去追,她和這三姐姐感情不錯,雖然她不喜歡她大媽,可卻還是挺喜歡這三姐的,特別是在她違背母命嫁給了現在的丈夫之後。張岚的想法和很多人不一樣,她看着個子挺小挺不懂事兒的,可是很多事兒她都明白,只是她卻是個叛逆的自我的人。就像是她媽希望她在親戚面前乖一點,這些她都知道,可她就是不願意去做,她覺得和那些個親戚虛與委蛇會讓她難受,而她的人生宗旨就是,人生是自己的,所以自己的快樂是最重要的。
而如果張岚聽她媽的話和現在的丈夫分手而嫁給她母親選擇的有錢男人,無異于是用自己的一輩子成全了母親的面子,這樣的人太過懦弱,而這麽做也未免太不值當。當然,這也不是說她大伯母選的人就是差的,而是這樣勉強地去和一個男人過一輩子,未免太過悲劇了。
所以,簡言之,張然喜歡她三堂姐的性子,也就和她更加親近了。
張然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人,只好把自家小侄子抱出來跟張岚一起逗弄着,希望能夠轉移她的注意力。
這頓飯一直吃到了一點鐘才結束,飯吃完了,親戚們也陸陸續續地要走了,一群人站在她家後門外,混亂地說着話。
而張宇則跟他表弟堂姐呆一塊兒,幾人說說話。他堂姐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這也是,畢竟自己的母親在自己面前兄弟姐妹都誇到了可就是忘了自己,這讓人怎麽能不難受。其實張岚在這方面還是有了一定的抵抗力了的,她媽是個偏心的,供兒子念書花了二三十萬都不眨眼,可是在自己當初考上三類之後卻不願意花這筆錢而是讓她去了一個普通的專科院校念書。這些事兒她每每想起來都會難受一番,只是時日久了,她漸漸的也就看開了,雖然會難受,但再也不會像前幾年一樣嚎啕大哭了。
張岚走的時候張宇笑着跟跟她說讓她有空跟姐夫一塊會兒回來玩兒,張岚笑着應答了,然後跟着自己的母親哥哥上了車。
等人走了之後,張宇他爸就拿着收禮的本子算開了,算到最後擱下筆,他擡起頭說:“一萬八。”
“禮單都記清楚了吧!”張宇他媽提醒了一句。
“這個自然記清楚了,”禮單雖然不重要,可裏面的人情可是很重要的,這時候他們送自己多少禮,等到人家辦喜事了,都是要還的。
說着張宇就拿過賬冊看了看,看到他大伯家送的禮錢的時候挑了挑眉,做驚訝狀:“咦?大伯家只送了五百?”他大伯和他爸可是親兄弟,從這份禮單上來看,他大伯這親兄弟送的禮可都沒人表兄弟來得厚重。
李梅聽後冷笑一聲:“大哥家也真是,嘉嘉好歹也是他的第一個侄孫,就是我大姐那裏都送了八百,他倒好,才送五百,當初亮亮出生的時候你可是包了一千塊的紅包呢。”
張宇他大姨家境不好,丈夫是個懶漢子,家裏裏裏外外全靠她撐着,女兒兒子都早早地辍了學,如今都在外面打工,幹的還是苦力。而亮亮則是他大堂姐的兒子,年前出生的,當時他爸包了一千的紅包,雖然那次是小娃娃的滿月酒,辦了之後就到周歲再辦,百日宴一般上是被略過了,可是嘉嘉情況又不同,不曾辦過滿月酒,他們倒好,送個五百塊錢就了事了,這還是親兄弟呢,這種行徑未免太過讓人寒心了。
張松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當着他大哥大嫂的面他不好說什麽,可心裏難免會産生不滿,心裏對自家大哥也越發的失望了。
而張宇和張然就坐在一邊也不搭話,雖然這話是他挑的頭,可他卻再不會像上輩子一樣在他爸面前給他大伯家的人說好話了,因為他知道骨肉親情在這些人眼裏,什麽都不值,而現在也是時候讓他爸明白他這些個兄弟姐妹都是靠不住的了。
氣氛沉默了很久,張松嘆了口氣:“算了算了,就這樣吧!以後大哥家的禮咱們看着點,能不送的就不送,能少送的就少送,還有大嫂娘家的,以後就不要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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