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顧恒

這是理工大學門口的咖啡屋，地方不算大，也很安靜，舒緩的音樂飄蕩在空氣中，仿佛能夠舒緩心靈。

張宇端着一杯咖啡靜靜地喝着，張然和一名二十出頭的少年坐在他對面，表情不安。倒是那名少年，雖然有些局促，但還算平靜，他壓抑着聲音，似乎盡量希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點：“我叫顧恒，是小然的男朋友。”

“你們是高中同學？”張宇放下咖啡，淡淡地問。

“是的，我是高二的時候轉學到二中的，”顧恒點頭。

“我妹妹，”張宇看了張然一眼，沉吟片刻說，“她可能性格不太好，平時愛使點小性子……”

“哥——”張然紅了臉，擡起頭惱怒地看了張宇一眼。

接觸到張然的目光，張宇沒理她，而是繼續說，“她被寵壞了，平時在家也很少做家務，二十歲的人了，連飯都不會做，缺點一大堆，這裏我就不多說了，你應該知道吧！”說完，他擡起頭別有深意地看着顧恒。

張然紅着臉，氣得站起來拉着顧恒的手就要走，顧恒擡起頭看着她，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張然嘴一癟，悶悶不樂地坐在了一邊。

張宇在一邊看着，心裏感嘆還真是女大不中留，卻并沒有說什麽。

而顧恒聽到張宇這麽說之後，皺起了眉頭，不悅地看着張宇：“雖然知道這麽說可能很沒有禮貌，但是我認為在說出這些話之後，你該向小然道歉！”

“道歉？”張宇笑了，“我不認為我需要說什麽‘對不起’。”

“算了，我沒事，”張然使勁地扯着顧恒的手臂，想讓他不要說話，并且轉頭笑着對張宇說，“好了，今天就到這裏了，阿恒待會兒還有課，我們就先走了。”

“說啊？為什麽需要我道歉？”張宇沒理張然，目光銳利地看着顧恒，他畢竟在社會上混了這麽多年了，目前好歹也是家飯店的總經理，在一個沒出校門的大學生面前，氣勢自然要強一些。

顧恒抿着嘴沒有回答，張然拉他他也不懂，沉默了半天，咬牙說：“在你心裏，不論小然如何，她總是我喜歡的人！”

“阿恒……”張然眼淚汪汪地看着顧恒，感動到無以複加。

張宇看得腦仁直抽，這倆人是QY劇看多了吧！這話說得，真有言情風，激得人起了一地的雞皮疙瘩。他用手揉了揉額頭，揮了揮手對張然說：“你先去洗把臉，哭成這樣別人還以為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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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張然可憐兮兮地看着張宇，在他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地挪向了衛生間。

等到人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張宇才将目光再次落在了顧恒身上，他很年輕，二十出頭的年紀，風華正茂！或許是家學淵源，他看起來要比一般的同齡人要成穩一些，眉目間的銳氣卻并沒有消散。張宇也能感受到他的真心，他是真心對張然的，只可惜，太年輕了。

因為年輕，所以沒有受過多少苦楚，還沒有進入社會經受時間的洗禮，在愛情方面更是天真得很！不去計較家世，不去計較兩人之間的差距，只是因為荷爾蒙的互相吸引而不顧一切的在一起。但是，他們能夠堅持多久呢？

“你父母知道這件事嗎？”張宇非常直接地說出問題所在。

顧恒的表情一僵，搖頭：“不知道。”

果然不出所料，張宇看向窗外，來來往往的人流中有不少牽手而過的情侶，他們臉上總是帶着幸福的笑容。張宇嘆了口氣，轉回目光：“你今年大三了是吧！有想過畢業之後要做什麽嗎？”

顧恒低下頭，嘴唇動了動，卻并沒有說話。

“是繼續念書，還是出來工作，”張宇目光緊緊地盯着顧恒，“或者說，是出國留學。”

果不其然，在說到出國留學的時候，顧恒的表情微微一變，而後發狠說：“不，我不會出國的。”

“但你的父母希望你出國吧！想想，延城理工是一所怎樣的學校，小城市的二本一，雖然不差，但也說不上好，你的家境不錯，如果你畢業之後直接出來工作的話，也許你父母能為你安排一份不錯的工作，或是留校，或是進入教育部門，但是哪怕是留校，恐怕也得讀研吧！”張宇的聲音并不快，逐字逐句的，就像是刀子打在顧恒身上一般，讓他的臉上的痛苦愈益濃重，但張宇的聲音并未停下來，“但是一旦出國，你的父母為你安排的也許是一所很好的大學，世界多少強，一回來你就是海龜，這樣的身份無疑會讓你的履歷更加精彩。”

“我不會出國的！”顧恒壓抑着痛苦，低聲喊着，“我不會出國！”

“好，你不會出國，”張宇笑了出來，“那麽來說說小然，三流大專畢業，學校的名字說出去十個人有八個人不知道，她現在已經開始工作了，每個月收入不到兩千，祖輩往上數三代都找不出什麽大學生，你說說，你的父母會接受她嗎？”

這些事情顧恒都清楚，也正因為清楚，他才說不出反駁的話來，最終只有咬着牙說：“我愛她！”

張宇沉默了，在愛情婚姻中，雙方的家庭永遠都是不小的難題，也正因為如此，在這一刻他才要對顧恒說這些話。他希望能夠看到這個男人的決心，希望能夠看到這個男人為了張然做出的努力，他希望這個男人值得，這樣他才可以支持張然将這段感情繼續下去。

“請您給我一些時間，我會把這些事處理好的，”最終，顧恒站起來堅定地說。

張宇擡起頭看了他半天，最終點頭。

張然從廁所裏出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和男朋友之間的無聲的戰争，但她從兄長嚴肅的表情和男朋友深沉的目光中還是看出了些許端倪。她走過來扶着顧恒的手，有些無措：“阿恒……”

顧恒艱難地勾起唇角，擡手揉了揉張然的頭發：“我還有課，下課了我去找你。”

看着顧恒的背影，張然轉過頭看向自己的哥哥，目光不善：“你跟他說什麽了？”

“我還能把他吃了不成？”看着張然的表情，張宇失笑，“你這丫頭也真是的，我好歹是你哥哥，怎麽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我……”張然坐下來，目光有些黯淡。

張宇看着她這樣嘆了口氣：“小然，你想過出國嗎？”

“啊？”張然被吓得擡起頭，茫然地看着張宇。

“你可以去國外進修一段時間，學你喜歡的東西，”張宇溫聲說，他知道張然并不喜歡經濟類的學科，上輩子她也想出國的。

“不，”張然堅定地搖頭，“我不想。”

張宇一愣，卻聽見張然解釋說：“我其實很貪圖安逸，沒想過要去拼搏，只想要平平淡淡地過完一輩子……”

“好，”張然目光漸漸被痛苦掩蓋住，“你和他的事情，我會抽空跟爸媽說的。”

“哥！”張然猛地擡頭。

“別擔心，我會支持你的，”張宇微微一笑。

到了這一刻，他才明白，上輩子張然其實是想要離開的吧！抛掉一切，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地過完下半輩子。可是直到死，她也沒有抛開這些責任，不，這其實并不是她一個人的責任……

夜晚，張宇坐在陽臺上，看着滿天繁星。他的手指間夾着一根香煙，煙頭的微光在在昏暗的陽臺上閃爍着。

他想起了賬戶上的那一大筆錢，那是系統君消失之前轉移到他的賬戶裏的。

也想起了那條新聞——《父子相殘，權利相争為哪般？》。

更想起了那天晚上他說的話：不要來找我，只要靜靜地等着就好，我會回來的，等待的日子不會太長。

是這樣的嗎？因為知道有危險，所以才會叮囑我不要去找你？

張宇吐出煙霧，将之間的煙蒂扔到地面上，用腳踩滅。他站起來，背靠着欄杆，雙手搓了搓臉，似乎想讓自己清醒一點。他低頭從口袋裏翻出手機，手機裏面有一張張片，上面只有他一個人滿臉笑容的畫面，但是其實照相的時候，他是在自己身邊的，并且趁機親吻上了他的臉頰，只是出來的照片卻沒有他的身影。

真像是一場夢呢？

到頭來，他竟然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證明滕杭在他的生命中出現過，仿佛連最開始的系統提示音都是自己幻想中的産物。

對了，系統提示……

任務完成度不是沒有達到百分之百嗎？張宇想起來似乎系統提示音很久都沒有響過了……

這樣的BUG……

張宇搖搖頭，進了黑漆漆的房間，翻上床，躺在床上的時候突然想起了滕杭第一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樣子，并不久遠的記憶，卻忽然間有些模糊了……

他用手捂住眼睛，思念如同潮水一般湧來，幾近讓他窒息……

滕杭，我真的，遇見過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