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有那麽一個女人,在丈夫死去之後才發現自己懷孕了。為了延續這一代的香火,不顧一切的把孩子生了下來。
可在生下來之她崩潰了,也許,崩潰的不只是她,還有其他人。
被趕出婆家的女人抱着懷裏的小怪物,瑟縮在冬日的街角邊。
為什麽?為什麽她會生出這麽一個怪物?
女人是怨的。
她怨那狠心的婆家,更怨這個該死小怪物,為什麽要這麽奇怪?女人當時是想掐死那個從她肚子裏出來的小家夥的。
可是她到底沒有下得了手。這孩子,是她僅有的依靠了。
女人長得并不很美,只是稍顯清秀,所以當時帶着獨自一個人抱着襁褓中的小家夥到了這個鎮上并未遇到什麽危險。當時的客棧老板也還是現在的這個客棧老板。
正如同很多故事中所說的那般,客棧老板愛上了這個知禮溫婉的南方女人。但他們卻沒有如同故事中那些男女一樣幸福的在一起。
在看到那個孩子的時候,男人退縮了。
搬出了客棧,女人發誓,她一定要找到方法把女兒變得漂亮。
終于,她找到了那個辦法。只要在孩子十六歲的時候,按照那個方法,就可以把她變成美人兒。
這時候的女人已經瘋了,或者說,在她再次被以那種眼神看着的時候,她就已經瘋了。
她瘋狂的收集各種方法,就為了到時候能夠實現她的計劃。這時候,小居出現了。
小居是女人收養的孩子。當年那個怪物還不是怪物,她還只是一個三歲的女孩,除了長得古怪,其他地方都和普通孩子一樣。而小居,只是一個被抛棄在巷子裏的嬰兒。
順理成章的,小居成為了這家人的女兒,于是她有了一個溫柔的娘,還有一個雖然很奇怪,但聲音很好聽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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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客棧老板經常會來接濟她們,似乎想要挽回女人的心,可一次次被女人趕出大門之後,除了黯然神傷,也并沒有再多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一切都變了。
小居發現,原來女人收養她是有目的的,原來女人從她記事起就告訴她要懂得報恩是為了後面的事情做準備。原來她以為的疼愛都只是虛假的表象。
不是沒有想過要逃,可是她能夠到哪裏去?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夠活多久。
“然後,我每天負責帶一個少女回來,給姐姐吃。”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小居是面無表情的,或者說其實是她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的好。
“咯咯。”那個怪物還在笑,聲音依然好聽。
看着格外溫順的怪物,小居眼裏閃過一道沉痛,“我沒有辦法,我想救姐姐,可是沒有辦法。”
最開始的時候,她每一次出門都像是被控制了一般,就像是□縱的傀儡,就連自己的行動都無法掌控。
因為長得可愛,再加上客棧老板似乎和女人達成了什麽協議,總是能夠順利帶着落單的少女回來。每一次女人都會溫柔的摸着她的腦袋,說她幹得好,就像小時候一樣。
可是她不想。
她的姐姐,是被這女人生生的逼瘋的。 那麽純淨善良的人,竟然被逼成了一個怪物。
那個被稱為憐兒的怪物這時候的注意力再次落到了被她生生咬死的女人身上,笑聲更是清晰可聞。
“她很開心。”姜情這麽說。
“咯咯。”似乎并不明白姜情為什麽會這麽說,怪物偏了偏頭,接着繼續笑。
“你讓我把她殺了?”姜情看了眼怪物,又轉頭看向了小居。
“……嗯。”小居笑,死了要比活着好很多,至少不用再這麽人不人鬼不鬼。
“那為什麽你不親手送她上路?”姜情這麽問。
雖然知道這問題對于小居來說可能太過殘忍,但總有些事并不是別人想幫就幫的,“她是你的姐姐,你真的想讓她死?”姜情又想到了那個火海中夜晚,那麽多血,好溫暖。
“不,不,不,我不想姐姐死,我只是想要她不要這麽痛苦的活着,我只是想要幫她解脫。姐姐,姐姐你看看我,你說說話啊,你說你不想死,說你不想死……”小居仿佛瘋了一般朝着怪物喊道。
但顯然,怪物就是怪物,無論它以前是不是人,那它現在也只是一個會吃人的怪物。
小居的話并沒有打動它分毫的樣子,反而直接把它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剛吃飽的怪物咧了咧嘴,嘴角留下的血沫子裏面還帶着些那女人的碎肉,就像是從地獄裏走出來的惡鬼一樣,讓人膽戰心驚。
但小居卻似乎沒有被吓到,她只是帶着期待的眼神看着怪物,似乎在盼望着它能夠想起些什麽來。
可很明顯,她失敗了。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用你頭上的簪子殺了她;二,被她吃了。”似乎在看一場無聲的戲,姜情的聲音格外冷漠。
她在掙紮,小居死死的咬着牙,眼裏有怨恨,有不甘心,有痛苦,但獨獨沒有害怕。仿佛之前那個怯怯的小姑娘只是她的僞裝一般。
好痛。
此時的小居是恨着姜情的。她以為有着一張好看笑容的這人會同樣幫助她的,可顯然,姜情并不是她所預想中的那樣。
眯了眯眼,姜情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事,完全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小居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她幾乎可以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鮮血流出的聲音,似乎因為剛才已經吃飽了,所以現在的怪物只是細細的吮吸着小居的血。
不行,她不能死。
突然這麽一個念頭出現在了小居腦海裏,求生的本能讓她猛地清醒了過來。
她頭上的确是有那麽一個簪子,很細,可很尖。那是曾經這怪物還是人的時候送給她的,也是小居這輩子收到的唯一一件禮物。
“殺了她,殺了她你就可以活下來。”姜情的聲音似乎在她耳邊響起,很溫柔,很蠱惑。
對啊,她要活下去,她還沒有找到她的親生父母,她還要問他們為什麽會抛棄她,她還什麽都沒有做,怎麽可以就這麽死了?
可是,這是她的姐姐啊!唯一一個那麽疼愛過她的人,她怎麽可以殺她?怎麽可以?
小居的思緒越來越混亂,似乎有兩個人在她腦海裏吵架一般。
看着那女孩越來越的掙紮的眼神,姜情笑了。
人總是要長大的,而一味的軟弱只會讓人越來越堕落。
畢竟這個怪物總是要死的,死在她手裏和這女孩手裏其實并沒有什麽大的區別。既然如此,姜情自然不會願意髒了她的手的。而且,她很喜歡那孩子現在的表情。
當鮮血噴湧出來的時候,小居突然愣住了,她真的,下手了。
“姐,姐姐……”看着簪子上的血,小居驚慌失措的叫道。
“咯咯。”看了看不斷流血的傷口,那怪物笑得燦爛,不,或者說,現在的它,是她。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要傷害你的,可是我,我……”小居眼裏滿是無助。
“我知道,我都知道。”
“姐姐你清醒了?!”小居猛地擡頭,眼裏有驚喜,有還未散去的恐懼。
怔怔的過了一會兒,眼淚刷的流了下來。
“傻孩子。”伸手想要摸一摸小居的頭,可剛伸出一點,她又把手收了回來,愣愣的看了一下,上面還有未來得及幹涸的血液。
“她一直都清醒着。”一直不為所動的姜情突然開口。
你說什麽?小居的眼神這麽說,可她由于失血過多,加上剛才劇烈的情緒波動,現在根本沒法說話,只是看着姜情,眼裏滿是震驚。
“你說呢?”姜情眼神示意那怪物般的少女。
“你怎麽知道的?”她的聲音很好聽,清清脆脆的,讓人覺得格外安心。
“一個沒有意識的人不可能傷心。”姜情這麽說。
在剛才吃那女人的時候,這怪物明明渾身都彌漫着一種快意的悲傷。矛盾,卻又理所當然。
“咯咯,那你為什麽不阻止我?”她似乎笑得很開心。
“我為什麽要阻止你?她與我又沒有任何關系。”姜情面上滿是冷漠。這是她們的選擇,她只不過是一個過路人罷了。
她雖然說的沒錯,但這對于常人來說顯然過于不合常理。
“我叫楚艾憐。”她的聲音很虛弱,轉頭再看了看那個女人殘缺不全的屍體,那張詭異的臉顯得格外扭曲。“其實我也是在把她咬死之後才清醒過來的。”而也是在那之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麽,不得不承認,她當時是快意着的。真好,終于可以擺脫這女人了。但是,為什麽會傷心呢?
別笑,姐姐,別笑。
眼淚大顆大顆的掉,小居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麽。
拍了拍她的背,楚艾憐笑得眼睛都亮起來了,“傻孩子,哭什麽呢?現在不是很好嗎?以後你一個人了,要好好的,知道嗎?”
“姐……姐姐?”由于太過虛弱,小居的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
“乖,睡吧,睡一覺就好了。”輕輕撫摸着她的背,就像小時候一樣。
好想睡,可是姐姐……
看着已經沉沉睡去的小居,輕嘆了口氣。擡頭看向依然站在門邊的姜情,“想聽個故事嗎?”
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姜情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她的傷口處,按理來說如果只是被那個不算很大的簪子的傷到了的話,這人是絕對不會有性命之憂的,但她似乎忽略了什麽。
“咳咳。”楚艾憐吐出一口鮮血,這顯然不是她剛才喝進去的,微微泛黑的鮮血顯得格外可怖。
也沒有管姜情是不是願意聽,楚艾憐自顧自的開口。“我知道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她只是想要我成為一個美麗的,或者說是正常的人,但我從來沒有想過她會用這種方法。”
“本來以為可以就這麽平淡的過一輩子的,有娘,有小居。可是我錯了,早在小居八歲的時候,我就應該發現娘的異常了。”本來輕盈的聲音突然染上了愁緒,顯得格外惹人憐。
“她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讓小居的身體停止了生長,現在小居已經十四歲了,還是八歲時候的樣子。她第一次拿人肉給我吃的時候,我很怕,我并不想變成什麽美人,可是她已經瘋了。”
“她用藥使我産生幻覺,我至今都還記得我醒來之後口裏身上的血腥味。後來,我瘋了。我醒來的時候,她已經死了。我不想吃她的肉,可是我停不下來。”
“小居是個傻孩子。”摸了摸小居的頭,楚艾憐眼裏隐隐有些水光。
“明明咬得她那麽疼,也不知道叫一聲。知道嗎?其實我當時是真的想把她吃掉,這樣我們一家人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可是她還那麽小,她是無辜的。”
在楚艾憐說到要把小居吃下去的時候,就連姜情也不由得被她的視線吓了一跳。她相信這人是認真的,她是真的有這個想法。不過……“那個簪子是你給小居的?”
看了眼小居盡管昏迷也沒有放開的簪子,姜情問道。
“咯咯,這是我給小居的禮物。上面有最毒的毒藥哦。”楚艾憐笑得燦爛,兩只眼熠熠生輝,“誰讓當時娘瘋了呢,我總得給小居留點自保的東西。”
卻沒有料到最後這武器竟然落到了自己身上。或者說,她料到了,卻甘之若饴。
“可以求你一件事情嗎?”
“說。”沒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姜情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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