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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陸離回到卧室關上門,俞安雨也沒有追上來,陸離靠着門站了很久,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他靠着虛張聲勢,逃避溝通躲回房間,那下一步又該怎麽辦?他的俞安雨生氣了,他應該去哄好才對,但是要怎麽哄?撒嬌示弱不管用,那要認錯嗎?可自己到底哪裏做錯了?
俞安雨說得沒錯,林廣和鄭心玫都罪不至死,但他們的死,不是自己能阻止得了的事,在得知鄭心玫在說謊的時候,林廣已經死了,自己也明确向鄭心玫表示了不會再去追查,但沒有料到的是,鄭心玫的老板會如此瘋魔,偏要把刑場搬到自己的面前,讓自己見證他對鄭心玫處以極刑。
自己最大的私心,不過是不想俞安雨卷進麻煩的事情裏,自己不過是害怕他遇到什麽危險,自己只是隐瞞了鄭心玫說謊的事,可為什麽俞安雨要把他們的死歸咎于自己?
門外一聲巨響,是玻璃器皿摔碎的聲音,繼而是門被摔上的聲音,陸離瞳孔一震。
俞安雨,居然敢離家出走了?
陸離拉開房門走了出來,原本放在玄關置物臺上的玻璃花瓶此刻已經七零八碎躺在地上,是可以直接宣告搶救無效的狀态,花瓶裏的水流了一地,陸離精心挑選的香槟玫瑰也散落在地上。
看來俞安雨是真的很生氣了,摔碎自己的花瓶還揚長而去,放平時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陸離走近案發現場,餘光瞟到一個閃閃發光的小東西,他有些驚詫地轉過頭,心跳就漏了半拍,茶幾上赫然放着俞安雨的狗牌。
陸離攥緊拳頭在原地站了很久,感覺到地上的水漫延到自己的腳下了,才緩緩放松力氣,蹲下身伸手去撿玻璃碎渣子中的玫瑰花。
指尖傳來刺痛,血滴進水裏,血絲一圈一圈向外暈開。
今天真是糟糕透了。
陸離默默收拾完地上的碎玻璃渣和玫瑰花殘骸,握着俞安雨的狗牌蜷縮在沙發上發呆,他的思維混亂,頭疼欲裂,卻沒有閉上眼,他在讓這種疼痛吞噬自己,去分散自己對心疼的注意力。
他不想和俞安雨吵架,他已經忘記上一次和俞安雨吵架是什麽時候了,他們兩個的意見很少出現分歧,即使出現,優先求同存異,如果不行,那其中一方勢必會在對方感到不舒服前先妥協,一直都是這樣舒服的相處模式,以至于陸離都忘記了,原來和最愛的人吵架會是這種感覺,委屈、迷茫、不安。
陸離緊握着領針,硌在手心,卻一點感覺不到疼痛。
陸離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睡着的,再次醒來時,窗外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茶幾上的手機正在震動,陸離驚坐起來,拿起手機,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號碼,失落感漫了上來。
滑開屏幕接通電話,那頭就傳來嘈雜的音樂聲和人聲:“陸離?是陸離嗎?”
“你是誰?”陸離立刻警惕起來。
“是我啦是我,黃嶼檸,雨哥的表弟,春節我們見過,你還記得我嗎?救命!雨哥喝醉了,他瘋了!他想見你,威脅我給你打電話叫你過來,還不讓我用他的手機給你打,他說你不會接,他還揍我出氣……”黃嶼檸還沒有說完,那邊就傳來俞安雨的怒罵:“你他媽再多嘴一句?”
那聲音聽來的确醉得不輕,黃嶼檸的哀求聲又傳了過來:“我也不知道你們鬧了什麽矛盾,但是求求你了,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你別跟雨哥計較,他是有點霸道,但是從小到大我第一次看他這麽稀罕一個人,真的,我發毒誓!你別和他分手哇!他這種瘋狗,你要不給他拴住,他真的要在外面亂咬人的……嗷!錯了錯了!哥!痛啊……”
陸離心裏一時五味雜陳,嘆了一口氣,問他:“你們在哪裏?”
“啊!我們在燦海天地的蘇荷……嫂子,嫂子求您了,您快點,我撐不住了,我要被他打死了……”黃嶼檸話還沒說完電話就挂斷了,但他這聲嫂子的确是讓陸離聽得很舒服,陸離看着手機屏幕,撅了撅嘴,小聲抱怨:“臭狗,誰說要和你分手了。”
陸離趕到蘇荷酒吧時,俞安雨正四仰八叉靠坐在卡座的正中央,右手端着倒着威士忌的玻璃酒杯,左手拽着黃嶼檸的衛衣的帽子,正在兇黃嶼檸:“你打電話催一下!離離怎麽還不來!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黃嶼檸唯唯諾諾,也不敢忤逆,伸手要去夠桌上的手機,視線穿過人群,看到陸離鶴立雞群,雙眼放光,如同見到救世主,發出一聲哀嚎:“來了!嫂子!這裏!救我啊!”
哪怕是在喧鬧的酒吧裏,黃嶼檸的慘叫聲還是引起了旁人的注意,陸離旁若無人地穿過擁擠的人群,來到卡座前,俞安雨也感受到了來自老婆大人的威懾力,拽着黃嶼檸的手立刻松開來,一看到陸離就收起了剛才嚣張跋扈的模樣,眼神渙散,卻還是努力地想要鎖定陸離。
陸離居高臨下,站在俞安雨的面前,聲音冰冷又疏遠:“俞隊,你醉成這樣像什麽話……”陸離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俞安雨伸手一把拽住往下帶,這個醉鬼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道,陸離大概有點明白黃嶼檸這麽大一只,為什麽還會被俞安雨這只惡犬扼住咽喉不敢反抗,這手勁兒未免也太大了。
陸離被迫騎上俞安雨的腿,連忙伸手扶住俞安雨身後的座椅靠背,穩住身形,兩人保持着這個姿勢無聲僵持着,俞安雨的臉近在咫尺,他的神情複雜,有憤怒,有哀怨,但更多的是無法掩藏的愛意。
俞安雨雙手環住陸離的腰,将陸離死死箍住,低下頭就把臉埋進了陸離的肩窩,他貪婪地深吸了一口氣,好像他是一只被主人落在車站的小狗,現在他的主人出現了,他得躲進主人的懷裏,确認自己沒有被抛棄。
俞安雨悶悶地開口:“離離,你來接我了嗎?”
俞安雨這一靠,狠狠地撞在了陸離的心窩上,這只小狗都可憐成這樣了,自己怎麽可能繼續對他冷眼相待,陸離擡起手輕輕撫摸俞安雨的頭,柔聲安撫道:“嗯,別喝了,我們回家吧。”
“不……”俞安雨抱着陸離腰的手又緊了緊,陸離有些驚詫,這小瘋子不會要耍酒瘋吧?下一秒俞安雨就弱弱地說:“不睡次卧……”
陸離哭笑不得,也把懷裏這只耍賴皮的小狗抱得更緊了,無可奈何:“嗯,不睡次卧。”
俞安雨這才在陸離懷裏蹭了蹭,又小聲地叫他:“離離……”
陸離笑他:“不叫我陸離了?”
俞安雨把臉埋得更深了,聲音竟帶着哭腔:“不叫了,再也不叫了……我錯了……離離,你別生我的氣,別不和我說話,別把我關在房間外面,別不要我,我的心好痛……”
“那你還把狗牌丢家裏?是在向我示威嗎?”
“不是!不是!我氣昏頭了!我現在好後悔,我還把你的花瓶砸了……”
“嗯,為了收拾它們,我的手還被玻璃劃了道口子……”陸離還沒有說完,俞安雨就猛地捉住了他的手腕,俞安雨吓得酒醒了一半,忙問:“我看看?傷哪兒了?”
看到陸離食指上的創可貼,俞安雨猛抽了一口氣,牽着陸離的手一下一下親吻他的手指,嘴裏喃喃着:“對不起……對不起……我太壞了,我到底是個什麽狗東西,我怎麽敢,我怎麽敢啊……”
陸離被俞安雨逗笑了,順勢捏了捏俞安雨的臉,笑他:“你是什麽傻狗啊,又不是什麽大傷,你別這麽緊張。”
“我緊張!我心疼……我今天怎麽犯了這麽多錯……我……離離,別不要我……我愛你,離離,我好愛你,我不能沒有你,我再也不兇你了,我什麽都能改,我能變成你喜歡的樣子……”
黃嶼檸目瞪口呆,俞安雨這卑微到塵埃裏無腦認錯的姿态,他還是第一次見,這和剛在這裏喝醉了發瘋要砸東西,一直問自己要陸離的瘋子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喝醉了向自己撒嬌認錯的俞安雨真是太可愛了,這只抱着自己還在微微顫抖着的小狗,是真的很害怕會被自己丢掉啊,陸離低下頭吻了吻俞安雨的額頭,柔聲哄道:“我沒不要你,你不需要做任何改變,你的存在就是我對‘喜歡’的定義。”
俞安雨仰起頭,眼神迷離地看着陸離,眼裏噙着淚水,看得陸離心都碎了,湊過去吻了吻他的眼皮,輕撫着他的臉頰:“好了,我的小狗,很晚了,我們該回家了。”
陸離和黃嶼檸一起扶着俞安雨從電梯裏走出來,陸離問俞安雨:“你還記得車停在哪兒嗎?”
“唔……那邊……”俞安雨用頭蹭了蹭陸離,翹了翹食指,指了個方向。
陸離又轉過頭問黃嶼檸:“你的車停在哪兒?”
“我停在那邊的,沒事,代駕還在路上呢,我先送你們過去吧,雨哥醉成這樣,你這小身板扶不住的……”
“你放你媽的屁!”俞安雨一把甩開黃嶼檸,又輕輕松開摟着陸離肩膀的手,自己晃晃悠悠地勉強站穩了,才說,“老子自己能走,你趕緊滾,不要打擾我跟你嫂子二人世界。”
黃嶼檸大跌眼鏡,他是真沒想到,被自己看到在老婆面前委委屈屈撒嬌耍無賴各種醜态的表哥,此刻竟然還能如此硬氣地兇自己,那剛才的,都是他老婆專屬的脆弱形态嗎?還掩耳盜鈴地屏蔽了旁人?
“啊這……”黃嶼檸一臉為難,望向陸離,俞安雨立刻擡起手來把他的大手擋在陸離面前,兇巴巴地呵斥道:“看什麽看!他是我的!”
黃嶼檸欲哭無淚,連忙說:“是你的是你的,我沒想跟你搶,我是怕他扶不住你,摔到了,你能好好走路嗎?”
“沒事,他能走的。”陸離把俞安雨擋在自己面前的手拉了下來,朝黃嶼檸輕輕點了點頭,說,“今天麻煩你照顧你哥,辛苦了,改天我們請你吃飯。”
“嗨,一家人,說什麽麻不麻煩!那、那你們慢點兒啊。”黃嶼檸愁容滿面看陸離牽着俞安雨,俞安雨像個剛學會走路的孩子,左腳踩右腳,踉踉跄跄往前走,直到兩人消失在視野範圍了,黃嶼檸才松了一口氣,忍不住在心裏感嘆了一句:二姨誠不欺我,嫂子果然是個活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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