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八】犯罪者的天堂(抓蟲)
邁克爾想要走上二樓的時候遇到了一點麻煩,有個頂着一頭白毛的家夥蹲在二樓,不停地搖晃着二樓的欄杆,他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大,弄得整個樓梯都在震動,但奇怪的是沒有一個犯人理他。
“出不去。”白色頭發的男人喊,樓梯口就在他的左手邊,一擡手就可以夠得着的距離,他卻一臉茫然的蹲在那裏搖晃着欄杆“出不去呀。”他重複着。
白頭發男人猛地擡頭盯着邁克爾,他的眼窩深陷,眼睛又圓又大,像無機質的玻璃球“你看,出不去呀。”聲音充滿了委屈。
哪裏出不去啊。
這裏,那裏,哪裏都出不去。
白毛坐在了地上,雙腿伸出了欄杆,高高懸挂在空中,手舞足蹈地做出了飛行的樣子,樓梯晃動的幅度更大了。“天空!天空!”
監獄裏有專門的精神疾病患者劃分區,邁克爾不知道為什麽這個男人還會呆在這裏,但經驗告訴他對于這一類人應該選擇不予理會,溝通不能、情緒多變,也許還加上精力充沛,上一秒還在關心是誰偷了他的牙膏,下一秒就對着所有人大喊着自己的室友背上有條路。
邁克爾沉默着徑直從他身邊走過,把東西放到自己的房間,令人驚訝的那個白毛放棄了他的飛行計劃也跟了進來。“有什麽事?”他問。
“……我被關在這裏。”白毛好像被邁克爾的眼神吓到了,想了一會兒又補充了一句“這裏一直只關着我一個人。”
邁克爾把行李扔在下鋪上,發出咣當一聲響。
“你不高興嗎?”白毛看着他,“我也不高興,這裏一直只關着我一個人,雖然也是被關着,但是唐知道我不能夠和別人呆在一起,所以我很久沒有和人被關在一個小地方了,那麽一間小房間,我會……”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現在你可以安靜地走出去嗎。”邁克爾用手指按壓着額頭,試圖用比較禮貌的語氣說,并擺出友好的表情。很好,他在狐貍河送走了一個梵高,又在伊甸園迎來了尼采(注1),而令人驚訝的是他們都一樣多話,這真是個愉快的驚喜,T-bag送了他一份大禮。
有人在這時靠近他的身後,雙手自然而然地摟住他的腰“……我猜你在呼喚T-bag,Pretty。”
“放開我。”邁克爾的語氣透出了一絲煩躁,T-bag掌心熱燙的溫度透過單薄的囚服傳遞到了他的身上,讓人更加心煩。
T-bag得寸進尺地靠近,嘴唇貼上邁克爾的耳際“這個時候說‘放開我’,和‘我還要’是一個意思,哇噢,現在這樣子可真棒,T-bag做夢都在幻想把金絲鳥關回鐵籠子裏,光看到你戴着手铐穿着囚服,可憐地被獄警押送着我就要射出來了。”
“你應該解釋一下現在情況。”邁克爾的表情漠然,完全沒有理會T-bag随口編織的情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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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看你這樣熱情地想和我同住,T-bag真是高興的快要哭出來了。”T-bag用自己把邁克爾壓在了牆上,完全壓制了他的行動,他的聲音幾乎是貼着邁克爾的後頸滑出來的。“但顯然,T-bag不喜歡受人威脅。”
“所以你就該死的弄來了這個新夥伴?你是忘記的奧黛莉--”邁克爾的話戛然而止,因為T-bag從身後一口咬上了他的脖子。
T-bag喜歡咬這裏,他壓抑着把牙齒陷入邁克爾的血管裏的沖動,能夠一點一點殺死邁克爾那是個太美妙的誘惑,他盡情享受着欲/望和理性相互沖突的折磨。“不要着急……T-bag是個守信用的人,我的美人兒,你馬上就會回來了。”
“馬上,一天,或者兩天。”T-bag閉上眼感受他的美人兒脖頸細微的顫動“你馬上就會回到Teddy身邊。”
無論是活着的,還是死去的。
T-bag放輕了力道,邁克爾立刻面無表情地掙脫開了他,白毛正睜着大眼睛蹲在床邊,看着他們這一場公開表演。
T-bag用假手拍了拍白毛的腦袋,“為了證明身為救世主同盟者的真誠,給你一個友情提醒,如果你想了解你的新生活,去找‘中間人’,那些腦子裏少根發條的亞洲小子們一向很樂意做潤滑油。”然後踩着他特有的歪歪扭扭的步伐離開了邁克爾的房間。
白毛很乖地聽了邁克爾的話一直沒有開口,但他又開始搖晃門上的欄杆,并試圖把腦袋塞進間隙裏。
邁克爾走出房間,單手撐在二樓的欄杆上,打量着一樓的情況。
在監獄中,人種的劃分顯得格外的清晰,因為地處美洲,所以白人與黑人占大多數,他們分別占據了兩塊比較大的地區。
而中間的部分則是由一小群黃種人占據,就像一條清晰可見的分界線,他們就是T-bag口中的“中間人”。
這群跨越大洋來犯罪的人們正在打撲克,邁克爾的掃視故意顯得很漫不經心,但其中還是有一個人一下擡起了頭,那人發現了邁克爾“嘿,新人,下來玩嗎?”他的英語發音有些拗口。
邁克爾點了點頭,從樓梯走了下來。
叫邁克爾下來的人看起來是中間人的老大,他一揮手就有人自動給邁克爾讓出了位置,他的笑容十分燦爛,右邊耳朵上的紅色耳環閃閃發亮“我叫西澤(Caesar),當然你也可以叫我‘中間人’。”
“HI,我叫亞撒,這裏戴耳環的人真少見。”邁克爾說道,犯人不允許戴飾品,任何可以變成利器的東西在監獄裏都收到嚴格的管理。
“啊,這個啊,商人嘛,與人方便與己方便,總是有這一點特權的。”西澤毫不在乎地摸了摸耳環“你站在那裏很久了,在看什麽?”
“我只是想了解一些這裏的情況。”邁克爾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你知道,我剛成為了這裏的永久住戶。”
西澤臉上一直挂着笑容,他是個适合笑的男人。“沒關系,你很快會适應這裏的,我們會幫助你。”随即他故意壓低了聲音,“在這裏黑鬼和白佬都不好相處,你很快會知道我們是最溫和的。”
“謝謝,但我想我暫時只想了解一些情況。”邁克爾直截了當地拒絕了西澤暗示性的邀請,從呆在狐貍河的時候開始他就對派別之分沒有興趣。“你願意做一回向導嗎?西澤。”
“嘿,你這麽直接地拒絕了我,還要我幫忙?”西澤雖然這樣說着,但看起來沒有生氣,他歪着頭想着什麽,手上洗牌的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那是一雙靈巧的手。
似乎是想到了主意,他心情愉快地分好了牌,把其中一疊推到了邁克爾面前“不過我是個寬宏大量的人,和我來一局吧,那群家夥技術爛透了。”
邁克爾的牌技并不好,在幼年時期,他忙着被從一戶人家送到另一戶人家,喊不同的人爸爸媽媽,而成年後進入大學,他又開始每天忙着穿梭于各個圖書館之間,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他身邊盡是些穿西裝舉酒杯的精英人士,已經再也沒有人會拍着他的肩膀陪他玩撲克了。
他并沒有因此感到很悲傷,他一直是個知道自己該做什麽的人。
不失去,不得到。邁克爾貫徹的比任何人都好。
沒準林肯的技術會比他好上很多,邁克爾想,他還握着一手的牌,但西澤那邊已經沒剩幾張了。
西澤笑眯眯地又壓下一只J,顯然對這個一邊倒的狀況滿意極了。“你也看到了,伊甸園裏分為三個部分,白人,黑人,他們塞滿了肌肉的大腦裏每天就只有互相挑釁,所以有了我們--‘中間人’,也就是商人,我這兒賣很多東西,如果有需要都可以來找我,新人可以打折。”
“坐在那邊笑的一臉大腦被馬桶沖走的人就是黑鬼的老大,鮑伯(Bob)。”西澤朝一個方向稍微擡了擡下巴,那裏坐着一個只穿着背心的黑人,正在和旁邊的人講黃/色冷笑話,體格很健壯,笑起來手臂上隆起的肌肉都在跟着抖動。“暴力傾向嚴重,典型的四肢發達,以前有人撞了他一下,腿就被打成了三折。”
邁克爾中規中矩地下了一張Q。
“白人組織最近剛換了首領。”西澤環視了一樓一圈“噢他現在不在這裏,也許在房間和小情人嘿咻,精/蟲充腦的西奧多·巴格韋爾。”
“他是三個月前來的新人,兩周前帶着他的娘子軍給了原來老大一個超級surprise(驚喜)。”西澤按下一張鬼牌,上面的小醜塗抹着怪異的藍色眼影,空洞的眼眶裏沒有眼球,正咧開猩紅的嘴唇,露出了尖銳的牙齒扭曲地笑着。“第二天所有反對他的白人飯菜裏都有一份‘特別加餐’……據說切的還挺整齊。”
邁克爾臉色稍微變了一下,瞬間又恢複了冷淡,他看着手中的牌,搖了搖頭表示不要。
“我們這唯一的好地方就是醫務室,女醫生艾琳(Erin)對所有人都很溫柔。伊甸園裏百分之八十的男人都幻想能夠和她幹上一發,包括我。”西澤不自在地摸了摸下巴,看起來在美麗的女醫生那裏碰過壁。“可惜她看不上。”
“至于獄警,那群家夥和罪犯一樣是群像栓了繩子的惡犬,瘋了的時候會咬死人,你應該見過他們的頭兒。”西澤指了指先前邁克爾下的那一張梅花Queen,美麗的阿金尼女王正舉着紅白雙色的薔薇花“我們的荊棘皇後,高嶺之花,唐·格林(Don·Green)。”
“他是個沒有節操的美人,犯人和獄警做/愛這種事永遠和吸毒一樣禁忌又令人興奮,但作為一個善意的提醒者,我建議你別和他上床。”西澤摸了摸耳環“他的性/癖有些奇怪……嗯,我的意思是,他很有可能在做的過程中往你腦門上來上一槍助興。”
二樓爆發出了看熱鬧的叫喊聲,邁克爾和西澤同時擡頭,有一個新犯人正揪着白毛的領子罵罵咧咧地讓他閉嘴,白毛垂着頭,任由他搖來搖去。
“但我們的高嶺之花有個顯而易見的弱點,瘋子尼爾(Neil)。”邁克爾已經輸了,西澤把全部的牌攏成了一堆,開始按照花色分成四疊。“Neil在這個監獄呆了十年,一眼看過去就知道腦子有問題卻不用呆在精神病區,是因為唐一直護着他。”
“向上級通報、惹了尼爾的人總會莫名其妙地在不久之後跑到警戒線之外,然後合情合理地被擊斃。”
“而尼爾也一直有着單人間,他也和別人一起住過,但是……”
站在二樓的白頭發尼爾突然擺正了腦袋,脖子發出咔噠的一聲響,他單手扯住了新人的頭發用力把他摔在了一邊,瞬間扭轉了局勢,本來這場無意義的争執應該到此為止,但尼爾只是睜大着眼睛,模仿着剛才那人對自己做的樣子慢慢地拎起眼前的人的領子,然後像腦中被按下了什麽開關一樣,按着那個人的腦袋開始往鐵欄杆上撞。
砰、砰、砰。
血很快順着新人的腦袋往下流,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讓圍在旁邊看戲的犯人們更加亢奮,沒有人想去通報,所有人都像打了興奮劑一樣歡呼鼓舞,為這場單方面的殺戮吶喊助威。
尼爾提着那個早就失去意識的人的領子,似乎在想着什麽,他手中那人的脖子不自然地歪倒向一邊,顯然已經被折斷了,尼爾忽然露出了笑容,把那個人擺成了雙臂展開的樣子,大聲叫嚷着把他從二樓扔了下來“飛行!飛出去!飛出去!”
屍體掉落在邁克爾和西澤的面前,拍在地板上時發出一聲悶響,腦漿和血液混合在一起濺了出來。
犯人們忘乎所以地歡呼,神情激動地像在經歷一場盛宴。
“……但是尼爾把他的室友從中間撕成了兩半。”西澤的聲音像隔了一層霧一樣茫遠“雖然現在有些遲了……新人,歡迎來到犯罪者的天堂。”
*哲學家尼采、畫家梵高都患有精神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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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