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六】殉道士

邁克爾不着痕跡地退後了兩步，貼上了身後的牆壁，“長官，您記錯了，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另外幾個犯人自覺地圍成了一個圈緩緩靠近了邁克爾，裏德抱着手臂站在外圍笑着看着他，他記得站在最前頭那個犯人的臉，他叫特瑞，是個出了名的暴力犯，裏德真是給他面子。

“你有沒有看過動物頻道？噢那是個有趣的節目，我尤其喜歡看其中狩獵的環節。”裏德的笑容充滿了嘲諷，臉上的橫肉随着他的嘴一張一合在上下抖動着。“看一群獵豹撲向--一只脫了隊的羚羊。”

特瑞獰笑着一拳掄向邁克爾的腹部，邁克爾悶哼了一聲，彎着腰弓下身體，蹲下的瞬間猛地拽着一個白人的小腿把他摔在了地上，邁克爾單腿側壓在白人的身上，伸手擰着對方的手腕把刀子甩了出去。另一個犯人從身後按住邁克爾的肩膀，雙手從他身側穿過扣住了他的手臂，把他硬生生從地上拽了起來。

特瑞立刻擡起拳頭擊向邁克爾的臉部，把他的臉打偏到一側後用拳頭擊打他的腹部，邁克爾掙紮着擡手抓住身後犯人的腦袋，按着他的頭往後撞在牆壁上，身後的人手一松，邁克爾一手把他推開，氣喘籲籲地盯着毫發無傷的特瑞。

邁克爾的汗水順着下巴一直滑到了微微顫動的喉結的位置。

特瑞的腿踢中了邁克爾的膝蓋，邁克爾膝蓋一軟的同時被特瑞擡手擰住了脖子，他伸手想要掙紮卻被另一個犯人壓住，混戰之中他完全沒有意識到在悠閑站在一邊的裏德在慢慢走近。

裏德悄無聲息地打開了電擊棍的開關，擡手把它狠狠敲在了邁克爾的背上。“唔……”邁克爾瞬間失去了反抗的力氣，一頭栽在了草坪上。

裏德踩着愉快的步子在邁克爾的面前蹲下，抓着他的衣領強迫他擡起頭，這個年輕的犯人有一張漂亮的臉，滲血的傷口反而讓他更顯得虛弱誘人，裏德忍不住用另一只手蹂躏着邁克爾淺色的嘴唇。“夥計，伊甸園裏所有的時間，都是我定下的。”

制裁者擡頭望着高牆電網之外天空，滿眼皆是令人感到晦澀的鉛灰色，厚重而陰沉的積雲似乎想要吞下卷入其它所有的顏色。“這樣的天氣，适合做一個好夢。”

他拍了拍手中的青年臉，青年的眼神已經有些飄忽，多次試圖掙紮着站起來，但最終還是徹底昏了過去。

裏德用眼神示意着身旁的人把他擡走，自己慢悠悠地走向了一旁的倉庫，幾個黑人朝着他得意洋洋的背影啐了一口，不甘心地一同扛起了昏迷不醒的青年。

并沒有人注意到有什麽不妥的地方，一切都和這場暴力發生之前一樣。

除了邁克爾剛剛靠過的牆上留下了一個極小的、歪歪扭扭的三角形。

以及一個安安靜靜地躺在草堆裏的銀白色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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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洪一向是個實幹派，所以當他決定再次調查亞伯家後的第二天，就趁着太陽下山的時候潛入了亞伯家的院子裏。

他把裝着鐵鏟的背包扔在一邊，彎下腰伸手取了一些沙土的樣品，揉搓時感覺觸感有些異樣，他把沙子在掌心鋪開，從中間挑出了一根黑色的線，看起來像是衣服上不小心扯下來的，馬洪想了一下，把兩樣東西分開分別裝進了密封的袋子裏。

土剛剛被翻新過，顯得很松軟，一鏟下去并不用費過多力氣，他知道挖不出什麽東西，想從這裏挖出什麽也并不是他來這兒的目的，所以他只是站在這裏，做出了一個在挖東西的樣子，然後等待。

“你在做什麽！”預期之中的女聲響起，一位身材略胖的女士小步跑了過來，指着馬洪的鐵鏟喊道。

這就是他的目的，那位在他第一次來亞伯家調查時，激動地攔下了他并保證亞伯正直無罪的女士。

馬洪這一次早有準備，在她正式啓動她那分貝上萬的喉嚨尖叫之前，把FBI證件在她的面前抖開--當然那是僞造的，出自他那同為聯邦調查局前人員的妻子之手，質量十分有保證。

史密斯太太把準備好的指責吞回了喉嚨裏，語氣的扭轉顯得很僵硬，但總算友好。“噢……FBI先生，那您到底有什麽事？”

“我想再調查一下上回的案子。”馬洪把他的鐵鏟靠在了門上。

史密斯太太的嗓門又高了起來。 “這真的和亞伯沒有關系，他是個好小夥子，這裏人人都知道的，為什麽這些事總是找上他？”

“您說……總是？”馬洪微眯了一下眼睛“這不是第一次？”

史密斯太太似乎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又給亞伯帶來了新的麻煩，她看了馬洪一眼，勉強點了點頭。“上一次大概是七、八年前了，我剛和我丈夫搬來這裏幾個月，亞伯真的是個好小夥子，那段時間我懷孕了，他也經常帶着禮物過來看望我。有一天突然肚子疼我丈夫卻不在家，那麽大的雨還是他送我去的醫院，然後……”

馬洪打斷了她滔滔不絕想要證明亞伯品格的敘述。“七八年前發生了什麽事？”

史密斯太太有些不滿，但還是跳過了這段敘述說到了正題：“當時發生過幾起失蹤案件，都是些十幾歲的小夥子，其中一個我和亞伯都認識，當時就住在我們隔壁，雖然不是什麽好孩子……但是……唉，那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不是什麽好孩子’是什麽意思？”馬洪問。

“就是整天穿得亂七八糟的耳朵上穿了很多個洞，手腳不太幹淨，偷我們家的東西還被抓到過幾次，當時我們想報案，還是亞伯替他說情。”史密斯太太嘆了氣。“沒過幾天他就失蹤了，後來警察來調查了我才知道，加上他，在半年內這附近已經失蹤了六個人了。”

“但是這只是普通的盤查，你和他都接受過。”

“……亞伯認識其中的兩個人，警察好像就因為這些有些懷疑他，幾天內連續來了很多次，但是都拿不出證據……當然沒有證據了，亞伯怎麽可能會做出那種事！”史密斯太太似乎很相信他這個溫和的鄰居。

馬洪皺了皺眉頭“拿不出證據他們就放棄了？”

“嗯……說實話，我聽別人說，失蹤的那些都不是什麽好孩子，連家裏人也不太管，所以這案子就……”史密斯太太沒說下去，她也覺得這樣的作法有些過于殘忍。

馬洪的表情稍微變了一下，但他沒有說話。

“但是後來過了很久，某一天我看新聞……我們隔壁家失蹤的那個孩子被發現了。”她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蒼白。“暴雨沖垮了市郊大壩的其中一截……說有人在河裏……發現了他，新聞裏确認了那孩子的身份，說是過去失足掉下去的。”

馬洪恢複了面無表情，點了點頭，又問了其它幾件事。

史密斯太太也都一一回答了，但看起來其它的事情她也不太清楚。

馬洪最後和她道別，開車離開了小區後就把車停在了路邊，在腦中回憶着剛剛和史密斯太太的對話。他潛意識裏總覺得七年前的那個案子和亞伯有關，因為這一切實在太過巧合--在他調查的異教徒殺人案件裏，除了莎拉之外，死的人全部都是有過前科的罪犯或是風評極差的人。

把事情串起來聯想幾乎能夠順理成章--除了沒有證據外。七年前做下的那些事沒有被人發現讓男人深感得意，當他漸漸發現這些已經遠遠不能夠滿足他時，他開始想要建立一個組織肅清犯罪。

馬洪捶了一下方向盤，他真的以為自己真的是聖經裏那個抵抗罪惡的殉道士嗎！（注1）

馬洪從口袋裏抽出手機，把電話打到了伊甸園監獄，要求轉接給亞撒·亨特，他需要和邁克爾再讨論一下。

電話順利地被轉接，馬洪對着電話那一頭的人開口。“我今天又去了亞伯的那個小區，我發現……”

--他忽然停了下來，因為他聽到電話那一邊傳來了輕微的“啪”的一聲，就像氣泡輕輕在空氣中爆開了一樣。

馬洪表情陰沉地眯起了眼睛。“……你是誰？”

電話那一頭的男人把嘴裏的泡泡糖吐在了草坪上随意地碾了幾腳，慢吞吞地用手指繞着脖子上挂的銀制十字架項鏈，拖長了音調開口。“Hello，這裏是泰迪愛心專線，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助您？提供意見請按一，重播請按二，找我家美人兒--請挂機。”

*注1：基督在世時曾稱贊亞伯為殉道之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