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四十二】暗黑騎士

今天對于中年店主來說是很普通的一天，天色已經全黑了,店裏也沒有再進來其他的客人,他哼着披頭士的老歌地把店中的玻璃櫃都鎖上之後,看了一眼挂在牆上的鐘，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走回了櫃臺,打算拿另一串關店門的鑰匙。

但門口挂着的風鈴忽然響了一聲,“歡迎光臨。”中年店主條件反射地擡起頭說道。

推開店門的是一個穿着灰色兜帽衫的男人,帽檐的陰影遮住了大半張臉,他嚼着口香糖,雙手插在口袋中晃晃悠悠地走着,茶色的眼睛随意地掠過店裏那些上了鎖的透明櫥窗。

這家店中賣的都是些小姑娘喜歡的東西，這真是個奇怪的客人，店主想，也許是為了給女朋友買些禮物？

“夥計，你這家店可真難找，Teddy一連問了好幾條街才找到。”那個自稱Teddy的男人忽然開口說道。

“是……是嗎？”低頭鎖上收銀櫃的店主有些疑惑地答道，他的店似乎并沒有出名到能夠吸引慕名而來的客人。

“我沒有帶錢，夥計，您可以送我些東西嗎？”

“您在開玩笑嗎？”店主低着頭噗笑出聲。

“噢……看起來不行。”

店主想說什麽一般擡起頭，赫然發現正對着他的是黑森的槍口，他面上的笑意還沒消退，和驚恐混在一起古怪異常，他緩緩地舉起了雙手，“……客人？”

嚼着口香糖的“Teddy”擺了擺手，“噢噢不要緊張……也不要急着去開收銀櫃，親愛的，你只需要暫時性失明幾分鐘，對我接下來做的事情視而不見就好了。”

中年店主驚訝地看着對方靠近了他，表情從容地拉開了收銀櫃旁邊的抽屜，在之中翻找了片刻之後，拎出了一個火紅的消防錘。

男人上下抛了幾回那個錘子，露出森白的牙微笑道，“友情提示，請捂住耳朵。”

店主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個穿着灰兜帽衫的男人神色不變地輪着錘子砸碎了玻璃櫥櫃。

一聲刺耳的巨響之後，玻璃碎渣散了一地，店主震驚地瞪大了雙眼，看着兜帽男人繞過地上的玻璃渣，從玻璃櫥櫃裏拿出了一只……巴掌大的棕色泰迪玩偶？

那個男人拎着小熊的一只短腿，對着已經怔愣的他晃了晃，“抱歉，老兄，我只是想給我的天使的天使買一只泰迪熊。”他為這個古怪拗口的稱呼自己笑了起來，然後歪頭想了想之後補充道，“嗯，大概用搶的也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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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把錘子抛給了他，店主手忙腳亂地接住了，卻沒想到對方直接伸手摸上了他的褲子口袋，他一下子僵硬了起來。

兜帽男人翻了個白眼，“您不要一臉要被強X的模樣好嗎？Teddy偶爾還是挑食的。”然後從他的口袋中抽出了一串鑰匙和卡，“……借用一下您的車。”

“……！”店主無比心痛地想開口，但終究沒有勇氣，那個奇怪的男人情緒飄忽不定，語調還怪異的尊敬，但他卻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拒絕對方--那個男人是真的會開槍。

男人一臉輕松地把鑰匙收進了自己的口袋裏，然後像是想起來什麽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膀，“還有，我建議您松開您壓在報警器上的手，不然擦槍走火就不好了，對嗎？”

男人最後對他揮了揮手，大大方方地搖擺着雙腿走出了店門，“要抓我請排個隊，泰迪超人的檔期很滿，接下來還要去拯救一下正牌天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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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破曉時分，邁克爾獨身一人走進了黑暗的倉庫，身後的大門随即緩緩關閉，而天花板上的燈應聲亮起。

立刻有人沖出來将邁克爾按到在了地上。

“邁克爾、邁克爾、邁克爾，我們終于，又一次見面了。”穿着黑色長袍的芒什低頭對着他拍手笑着，臉上的脂肪與傷疤被擠在了一塊，無比的猙獰。

就算是邁克爾也回想了許久這個人是誰，“芒什。”

芒什激動地走向前了幾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會記得我是誰的，你還記得我嗎？被你們丢下的……”芒什興奮高亢的嗓音忽然陰沉緩慢了下來，“被你們越獄之後丢下的，可憐的小胖。”

芒什拉開了他的袖子，他的手臂上面布滿了駭人的傷疤，層層重疊在一起，仿佛每塊肉都曾經被硬生生削下來過一般，“你看，你們留給我的東西。”

“……在當時我就告訴過你，逃離狐貍河的計劃不可能百分之百成功，你的刑期不長沒有參與的必要，只要你裝作不知道這回事，我不會允許他們殺你滅口。”邁克爾說。

“閉嘴！你在開玩笑嗎？我怎麽可能錯過可以逃出去的機會！那種鬼地方！我當然一秒都不想呆下去！”芒什不可置信一般瞪着他，沖着被壓倒在地的邁克爾的臉上踹了過去，“都是你的錯！你該死的沒有帶我出去的錯！”

旁邊的黑衣人扯了芒什一下，他才停下了動作，大喘了幾口氣似乎才重新平靜了下來。

他在邁克爾的衣服上随意擦了擦自己鞋尖上蹭到的血跡，捏起他出血的下巴，“差一點忘記了正經事，我們給你帶了小禮物，你往上看。”

邁克爾咳嗽了幾聲，感覺喉嚨裏滿是鮮血的嗆人味道，他順着芒什的動作擡頭，因為倉庫特殊的設計，它的天花板非常得高，而某個壘得幾乎貼近天花板的貨物之上似乎有兩個人，倉庫中即使開了燈也有些暗，邁克爾眯着眼睛看，只能隐約看出其中一個人那小小的、穿着粉色裙子的身影，他握緊了被按在身後的拳頭，“……莉莉！”

“人的生命是多麽脆弱啊，尤其是那樣的小女孩，那麽高的距離。”芒什嘻嘻笑着，“啪地一下就會不見了啊。”

“我已經答應了你的主人提出的要求。”邁克爾喊道。

“是的，是的。”芒什點點頭，“但是為什麽，我們要遵從約定呢？”

“……”

芒什看着邁克爾難看的臉色笑了起來，“噢呀噢呀，我們當然還是會遵守約定的，只是多了一條附加條件，這個是我的獨特創意，相信主人一定會喜歡的。”

芒什心情極佳地解下了他的槍，踢到了邁克爾的面前，抓起他的頭發，“你把子彈喂進你自己的腦袋，我們就放了她，怎麽樣？”

冰冷的槍支貼到了邁克爾的側臉，他被迫仰頭艱難看着芒什，艱難地勾起了嘴角，将口中帶血的唾液都咽了下去，開口道，“你的計劃真不錯……可惜我撒了謊。”

“什麽謊？”

“我其實沒有把你的主人的罪證都交還給他，我把他交給了我的朋友。”邁克爾笑了起來，牙齒上滿是鮮血，顯得有些可怖，“計劃老土……但是有用，不是嗎？只要我今天之內沒有給他打電話，你們……就只能等着看你們親愛的主人被送上電椅的新聞轉播了。”

芒什神情古怪地盯着他，忽然笑了出來，“邁克爾、邁克爾，你似乎從來都認為你握緊了所有人的弱點，這真是個壞習慣。”

倉庫裏所有的黑衣人都笑了起來，好像邁克爾說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笑話一般。

“你以為你能夠威脅到我們嗎？蠢貨，主人和我們這些人不一樣，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樣，他是不死的真神，他怎麽可能會因為你的一點狗屁證據被送上電椅？”芒什一臉近乎瘋狂的憧憬，“就算他被送上了電椅，也一定會得到重生，就像是他給我們帶來的重生一樣。”

“像我們一樣重生！”芒什殘忍地伸手踩上了邁克爾的背，一下、一下、又一下，“充滿了智慧！生命力！力量！”

邁克爾皺着眉，指甲深深摳進了手心中，沒有發出一聲的□，他有種該死的不好的預感，這一群人根本就是無法用理智溝通的瘋子，他們所想的一開始就不是什麽交易，而是徹底的毀滅，他掙紮地甩□下的人站了起來，想要朝莉莉的方向走去。

芒什最後帶着勝利一般的笑容舉起了一只手，宣判一般朗聲說道，“而你！”

黑袍男人再次拖住了他的雙臂，将他摔在了地上。

“你的傲慢是最大的罪過！你将為此堕入地獄！受到無盡的懲罰！”芒什說道，“我們已經審判了你的妻子！抽盡了她罪惡的血液！而現在我們在此為你與你的女兒判下，死刑！”

邁克爾激烈的掙紮被壓着他的黑袍人用更重的擊打壓了下去，對方把腿撐在他的胃部，像是要直接擠出他的五髒六腑，他在颠倒的視野中最終看到芒什擡起了雙手，而站在小小的粉色身影旁的黑衣男人，緩緩地伸出雙手，将她推了出去。

粉色的裙子在空中劃出了優美的弧線，像是一只被折斷了翅膀的蝴蝶。

而他眼睜睜地看着在倒錯的世界中，他的莉莉幼小的身體砸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下蔓延出了大片血跡。

“啊、啊、啊啊啊--”

芒什神色愉悅地對天空張開了雙臂。

刺耳的警笛聲在響徹了整個倉庫，所有黑衣人都愣住了，連芒什也停下了他的即興講說，邁克爾在這一瞬間甩開了身上的男人，抓起了身邊的槍，對着芒什扣下了扳機。

子彈從芒什的腦袋穿了過去，那個聒噪的男人一下滑稽地摔在了地上，剩餘的黑袍男人連看也沒有看他一眼，他們正因為警車的笛聲而慌張地從大門争搶着一湧而出。

而邁克爾面無表情地站立着，仿佛對一切視而不見充耳不聞，世界中只剩下了他手中的槍和對面那個男人的屍體。

他機械性一般不停地扣着扳機，一連串子彈射中了芒什的屍體，從上到下，一直到彈夾空了他也沒有發覺。

直到一雙手從身後擁住了他，一只手掩上了他的雙眼，遮住了他的所有視線，男人熟悉的低啞嗓音在他的耳際響起，“……Pretty，邁克爾，冷靜點，冷靜一點。”

邁克爾僵直地站着不動，指尖仍然扣在扳機之上。

T-bag伸出手輕輕蓋住他的手，想要拿開他手中的槍，“這玩意一點也不适合你，天才……”

邁克爾卻緊緊扣着槍不放手，T-bag無奈地嘆了口氣，的聲音如同嘆息一般溫柔，“一切都不是真的，邁克爾，莉莉沒有事，她很好，你看看那具‘屍體’，根本不是她，你擡頭看一眼，仔細看一下，那只是血包。”

邁克爾似乎有了一些反應，他動了一下，有些畏懼地慢慢擡起頭，大門開啓之後倉庫內亮了不少，那具所謂的‘屍體’的真身也暴露了出來，那只是一個套上了裙子的人身木偶，身上綁了幾個血包，如今全砸破了，血流了一地。

邁克爾仿佛徹底喪失了力氣一般一下跪在了地上，他望着不遠處剛剛被他親手殺死的男人凄慘的屍體，臉色并沒有好轉多少。

邁克爾阖上了眼簾，喃喃自語般開口，聲音是從未聽過的崩潰脆弱，“芒什說的沒有錯，我有罪，從一開始我就做錯了，我想救林肯，卻害了許多無辜人的性命，這一次也是，莎拉、尼爾、柏格……是我害死了他們，而那些人永遠不會原諒我，上帝同樣也不會，是它在、他們在懲罰我……每一個靠近我的人最終都會死去，而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一個一個地離開。”

T-bag伸手從身後擁抱他，親吻他顫抖戰栗着的纖細後頸，在空曠的倉庫與嘈雜的警笛鳴啼聲中邁克爾聽到對方輕聲開口，“沒關系的，一切都沒有關系，邁克爾，T-bag永遠不會離開你，也不會死去，我們不在天堂，為什麽要理會上帝，巴格韋爾原諒你，原諒你所做的所有一切，接受你的全部罪惡。”

他的聲音溫柔到幾近虔誠，“如果上帝不赦免你，那我們就一起堕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