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幾句謊話騙來少年深信不疑,玉黎清有點驚訝,記憶中的江昭元可是十六歲就考中了狀元的天才,竟然會這麽好騙?

回想起來,當初父親也對她的說辭深信不疑,因為他們父女之間相互信任。

而自己簡單一句話就騙到了江昭元,是不是因為……他願意相信她。

想到這裏,玉黎清略感愧疚,看向江昭元的眼神都變得柔情似水。

兩人輕言細語,似乎忘記了坐在對面的玉天磊。

玉天磊原本就因為玉黎清房間裏發現江昭元寝衣的事而生氣,也沒打算過來用晚飯,只是他不過來,不正給了他們單獨相處的機會?

他不願眼睜睜的看着女兒被人迷的神魂颠倒,所以才忍着不高興,坐下同他們一起吃飯。

不成想這兩個孩子都不是讓人省心的,還在他眼皮子底下就開始“眉目傳情”,看了真讓人生氣。

這還沒成親呢,怎麽就膩歪上了?

以後清兒要真跟江昭元去了梁京,還會把他這個老父親放在心上嗎?

玉天磊心裏很不是滋味,盯着兩個人,冷聲道:“吃飯。”

“哦。”玉黎清聽出父親話裏的不悅,乖乖收回視線,夾了一筷子魚到父親碗裏,“父親也多吃些。”

看着碗裏的魚肉,玉天磊倍感欣慰,清兒還記得他喜歡吃魚。臉上的陰霾這才消退了些。

安撫了父親之後,玉黎清又夾了一筷子肉片給江昭元,小聲道:“你多吃些肉,好好長身子。”

江昭元微笑起來,點點頭。

左邊哄一下,右邊哄一下,總算是把兩碗水端平了。

玉黎清暫時松了一口氣。

半炷香的時間過後,玉黎清食量小,第一個吃飽了站起身來,“我吃好了,先回去寫功課了,你們慢用。”說着就往外走去。

“我也……”緊跟其後,江昭元也站起身來要往外走。

意圖格外明顯。

玉黎清不由得緊張起來,他不會還記得她說要抱他的事吧?

倒也不是不能抱,只是總這樣順着他的性子,會不會太慣着他了?顯得她多麽好說話似的。

正左右為難時,身後傳來了父親的聲音,“江公子留步,可否陪我再坐一會兒?”

江昭元看看玉黎清的背影,又看向玉天磊,猶豫一會兒,還是坐了回去。

他知道清清很尊敬自己的父親,而他作為玉家未來的女婿,也理應同未來岳丈關系融洽。清清擁有很多美好的東西,他雖然不了解,也很難感知到,但他守護她的美好,讓她永遠開心快樂。

只要能在她身邊,他就知足了。

沒再聽到腳步聲跟過來,玉黎清松了一口氣,回身道一聲,“你們慢聊。”說罷便走了出去。

夜幕降臨,園子裏各處挂了燈籠照明,在昏暗的夜裏連成了一條條灑着微光的的道路,玉黎清沿着主路往回走,若若陪在身旁,二人誰都沒有多言。

直到進了春棠軒,玉黎清才開口:“問到了嗎?”

若若點點頭,“管家說今天只有三個丫鬟到春堂軒打掃過,是蘇紅,小桃和小晴,奴婢方才又問了朱大哥,今日去了碧桐院的是小晴。”

玉府裏的下人大大小小有四五十個,府裏的園林花草時常需要清掃修繕,有半數的下人買回來就是為了打掃庭院,并不會讓他們接觸書房卧房等重地。

這三個人的名字并不陌生,玉黎清見過她們在園子裏修剪花草,看上去本本分分的,卻猜不到她們心裏在想什麽。

“叫人去把她們叫過來,我倒要問問她們哪裏來的膽子私闖我的房間。”玉黎清推開書房的門走了進去。

在她院子裏服侍的丫鬟點起了燈籠,書房裏也燃着蠟燭,十分明亮。

玉黎清坐在書桌後邊寫功課邊等人。

寫到一半,三人被兩個婆子帶着來到她面前。

玉黎清擡起頭來,對兩個婆子說:“你們先下去吧,我有事要單獨問她們。”

“是。”

兩個婆子出去之後,屋裏只剩下若若和三個丫鬟,玉黎清輕聲問,“知道我為什麽叫你們過來嗎?”

三人跪在地上低着頭不敢應聲,蘇紅小聲道,“奴婢們不知。”

玉黎清凝視着她們臉上的表情,說道:“今天你們之中有人私自闖進了我的卧房,還拿了我屋裏的東西,原本我打算罰你們一人二十板子,但想着或許有人不知情,無辜被牽連,才把你叫過來問個清楚。”

若若站在她身旁,兇着臉道:“究竟是誰進了小姐的卧房,你們現在指出來,還能少受些苦。”

三人沉默着。

小桃擡起頭來,顫聲道:“是小晴。”

忽然被指認,小晴緊張道:“小姐,奴婢冤枉啊,是蘇紅說她看見小姐屋裏有髒衣裳讓我取了拿去洗,我才進去的。”

蘇紅看向小晴,“你有證據嗎?小姐,她這是誣陷我!”說着又一臉無辜的看向玉黎清。

兩人各說各有理,一時難辨真假,玉黎清不聽他們一面之詞,問小桃:“同在一處,你有沒有聽到蘇紅對小晴說什麽?”

小桃老實答:“奴婢看到她們在說話,但是沒聽清,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聽到這裏,玉黎清心裏有了譜,“既然這樣,小晴和蘇紅各打二十板子,小桃知情不報,按理也該打你幾板子,但看在你主動坦白的份上,就只打五板,以做警示。”

“小姐,奴婢是冤枉的。”小晴委屈的快要哭出來了。

蘇紅也不甘示弱,“小姐,小晴故意要拉奴婢下水,還請您明察。”

唯有小桃安分的伏下身,不言不語,認下了懲罰。

三人被婆子帶走後,玉黎清吩咐若若:“跟管家說一聲,把她們三個都調去前院做粗活,不許進後院。”

若若不解,“小桃也要去?”

另外兩個犯了錯不假,可小桃怎麽看都像是被無辜牽扯進來的。

玉黎清提起筆繼續寫功課,淡淡道:“這事還沒完,咱們就等着看吧。”

三個丫鬟明明知道私闖卧房會受懲罰,小桃看到小晴進屋卻不阻止,蘇紅只說自己被誣陷,卻也沒有證據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寝衣被拿給父親,無非是兩個原因,一是告訴父親她和江昭元私會過,二是怕此事被玉家以外的人知道。

歸根到底,是有人盼着父親得知此事後,催促她和江昭元成親。又怕事情鬧大會丢了玉家的臉面,所以才單獨把寝衣拿給父親一人看。

玉晟。

除了他,玉黎清想不到別人。

前腳剛放了一個小織坊給她,在父親面前留下好印象,後腳便讓人來盯她的私事,暗戳戳地對付她,堂兄果然聰明。

不過她也不差,這才剛開始,她一定不會輸給堂兄。

過了半個時辰,玉黎清寫好了功課收進書箱裏,從座位上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是時候該回去睡覺了。

她走到門前,拉開門——悄悄關上。

是不是看錯了?

怎麽她的海棠樹下面有個人?

再次打開門,靠在樹下的少年也轉過身來,對上她的視線後,整個人都變得神采奕奕,玉黎清仿佛能看到他身後搖的歡快的尾巴。

他這是等了多久,沒被人看見吧?

玉黎清左右看看沒有外人,走進院子裏,問:“這麽晚,你怎麽過來了?”

少年從樹下的陰影中走出,微黃的燈籠光亮照在他身上,在寂靜的夜裏,仿佛從仙境踏出的小仙君,渾身散發着溫潤的光輝。

他走到她面前,微笑道:“就是想看看你。”

玉黎清撇過臉去,心道住在一起日日都能看到,做什麽特意晚上跑來這一趟,真是黏人。

她轉開話題說:“我父親留你,是跟你說了什麽嗎?”

被問到此處,江昭元臉頰浮起兩道薄薄的紅暈,腼腆道:“伯父說讓我以後好好對你。”

玉黎清差點咳出聲來。

父親跟他說這種話做什麽,是巴不得她趕緊嫁出去嗎。

“天色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玉黎清小聲說着,從他身前挪了一步向卧房那邊,偷偷在心裏期盼他別跟過來。

慶幸的是,他沒有跟過來。

江昭元站在原地看着她,一雙瑩潤的眸子閃着期待的光芒,輕咬下唇,羞澀問:“你不是說要抱我嗎?”

他都已經準備好了。

晚飯沒有多吃,外褂也脫了。

只為了等她的擁抱。

玉黎清不得不承認,他很執着。有這股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勁兒,他一定能做成很多大事,只是她沒想過,現在江昭元要做的頭等大事,是要她抱。

庭院裏見不到其他人,玉黎清知道她們都在屋子裏藏着,不敢來打擾。

她得讓丫鬟們看看,她是一個矜持守禮的大家閨秀。

小聲拒絕他,“今天恐怕不行了,下午摔那一下,我屁股現在還有點疼呢。”

聞言,江昭元立馬關心道:“那你快回去抹藥吧,當心別落了淤青。”

玉黎清正經的點點頭。

“你好生休息,我先回去了。”江昭元面上沒露表情,轉過身往外走去。

成功拒絕他,玉黎清心裏很是驕傲。

這股得意勁兒沒能持續太久。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落寞而孤單,玉黎清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他一個人來,一個人走,剛才還閃着光像個仙人似的,這會兒走進暗處,消失的悄無聲息。

沒有人抱他,愛他。所有的孤單只有自己承受,那是玉黎清無法想象的痛苦。

他只是想要一個擁抱而已。

她何必這麽吝啬。

玉黎清漸漸攥起起拳頭,對着他快要被黑暗吞沒的背影喊:“江昭元。”

少年停下腳步,心跳一撞。

清清在叫他的名字。

還未來得及回應,身後傳來輕盈的腳步聲,少女纖細的手臂牽動飄逸的長袖從他腋下穿過,環住他的胸膛,随即,獨屬于少女的馨香萦繞在鼻尖,他心跳亂了。

玉黎清從身後抱住他,額頭抵在他肩膀上,藏起自己因為一時激動而漲紅的臉,小聲問:“你喜歡被人抱?”

江昭元擡手輕撫她發頂,答:“喜歡被你抱。”

“好吧。”

喜歡擁抱總比喜歡殺//人要好。

玉黎清輕輕吐息,呼吸間嗅到他身上的氣息,清清涼涼,像是從不見光的密林中流淌出的泉水。

江昭元輕柔的撫着她的頭發,“等我們成親之後,我就可以日日抱着清清了。”

“別說這種話。”玉黎清悶聲道,“難道你成親就是為了每天有人抱?”

江昭元輕笑一聲,垂眉斂目,“也不光是這個,還想……”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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