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到了周五的時候, 兩人都是心照不宣的,周五就上午兩節大課,下午就沒課了,所以當徐歸和曲春來去上課之後。
姜南坐在自己椅子上, 刷着手機, 帶着耳機, 然後就感覺旁邊走來一個黑色人影, 随後耳機被人摘了下來。
他轉頭看過去, 便看見好整以暇看着他的王衍, 他穿了一身白色薄針織衫, 下面穿着牛仔褲,手上帶着一個銀色的手镯, 頭發松松軟軟的, 和他平時的發型很不一樣。
“南南,打算啥時候和我去畫畫呢?”王衍看了他一眼,眉梢微微一挑。
姜南這才察覺到寝室就只有他們兩個人了,他倏地站起來,想到可能發生的事情,便耳根都紅了。
“現在去嗎?”姜南對上他的眸子,手在整理自己的衣服, 他還是穿的一身黑色的不顯眼的衛衣,那衣裳太長了, 将他的身材分割成了五五分。
王衍雖然嫌棄他這身搭配,但是并沒有說什麽,他笑着看他:“嗯哼?不然你想啥時候?”
“那就現在吧。”姜南摸了摸自己的帽子, 低着頭低聲說道。
“你一般畫人像, 要多久?”王衍斟酌地問道。
姜南支支吾吾地說道:“我不知道, 看狀态,看畫什麽。”
“我的裸.體呢。”王衍故意壓低聲音說道,眼神緊緊看着他,語氣卻是正經的:“你需要多久?”
姜南猛地擡頭,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雖然有想過不是什麽正經畫畫,但是這般直接說出來,他連忙擺手說道:“不不......我不畫,我不行......”
王衍抓着他的手腕,順勢牽住了他的手,然後低聲說道:“你沒有過人體模特吧。”
姜南手被握住了,眼神閃爍慌亂,他心中腹诽,他之前學畫畫的時候還是未成年,誰敢給他裸着人體模特啊?不怕被警察叔叔抓走嗎?
“正好,你沒畫過,我沒當過。大家都是第一次,多公平啊。”王衍笑着說道,神情懶散從容。
姜南直接脊背僵硬,低聲嘀咕着:“你說什麽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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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王衍沒聽見他說的話,發出一個疑問的字符。
姜南抿唇不再重複,只是拿清亮亮的眸子,真誠的說道:“我不會畫,沒畫過。”
“那正好啊,學無止境,不該拘泥于畫一種特定的事物,新事物也要嘗試啊,不小心有意外之喜呢。而且你沒學會之前,我一直給你當模特,直到你學會為止。我還不收你錢,多劃算。”王衍東西都給他買好了,就沒打算放過他的。
姜南根本說不過他,這一路上默不作聲,還紅着臉,手被他牽着往學校外面走去,他一路上都在想要怎麽畫,畫什麽,他真的能畫得出來嗎?
甚至都沒注意,兩人從寝室出來都是牽手走出來的,王衍自己有車,還有駕照,是一輛黑色的牧馬人。
“很遠嗎?”姜南在副駕駛上坐好,系好安全帶。他不理解王衍怎麽有這麽多時間。大一本來就學業繁忙,王衍考了駕照,還去參加辯論賽比賽成了冠軍,能常常健身打籃球。
而明明一樣的時間,姜南覺得他自己幾乎什麽也沒幹成。
“十幾分鐘吧,不堵的話。”王衍倒車出去,然後朝着自己十八歲生日的時候,老媽送他的別墅開去。
他前兩天還特意讓人去打掃了衛生。
姜南小聲說道:“哦,好吧。”
姜南低着頭,在玩着自己的指甲,他試圖反抗,轉頭看着他,目光要多可憐有多可憐:“王衍,能不能畫別的?”
王衍正目視前方,他沒有轉頭,只是唇角微微勾起,道:“不行哦,老公。”
姜南就不說話了,嘴角都是往下撇着的,他也不是不願意畫他,只是裸的,他确實有些為難。
但是想想,王衍可能是因為他之前給他的那兩張照片給王衍造成了他很會這種繪畫的錯覺吧。
“要不要喝什麽?”王衍在等紅綠燈,然後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将密碼解開,點開美團,把手機塞進他手上。
姜南抓着手上的手機,道:“我不喝了,喝點白開水就好了。”
“哦,那你給我随便點一個吧。”王衍發動汽車,低聲說了一句。他看姜南一直在悶悶不樂似的。就給找他一個事情做,分散一下注意力。
果然,姜南思緒放在給他點什麽飲料上了,他看了一圈,還是拿不定主意:“你一般喝什麽奶茶的?”
王衍其實很少點奶茶,他只是随意地說道:“随便吧,我不挑。選碧園的地址。”
姜南選了好久,才給他點了一個奶綠。
然後需要支付密碼。
姜南舉着手機對着他:“需要支付密碼。”
“123321。”王衍直接将車開進了小區,在院子裏停好車,姜南也正好将奶茶點好了。
姜南将手機遞給他,王衍接過之後,擡起雙手捧了捧他的臉,道:“謝謝老公。”
王衍覺得自己應該順勢親一下,但是沒有,一是因為他戴着帽子不好親。還有就是他怕姜南還沒畫畫就哭了。
不過姜南還是臉紅了,然後跟在他背後一起進了別墅,入目就是擺滿了種着鮮花的盆栽,然後三層的別墅,那鮮花郁郁蔥蔥的,花瓣還似帶着露水。
別墅裏面是歐式裝修風格的,巨大的水晶吊燈,盤旋向上的樓梯,客廳中間鋪着地毯,窗簾是藍白風格的。
姜南站在門口沒動,王衍拿出一雙嶄新的拖鞋,放在他腳下,見他不動,開玩笑地說道:“還不換拖鞋,等我幫你穿啊?”
見王衍真的有彎腰來幫他的趨勢,姜南吓得後退一步,半點不敢墨跡地,将鞋麻溜給脫了,然後穿上了毛拖鞋。
現在還算是春季,嚴格來說還是有些冷的。
“我給你煮咖啡,你過來。”王衍并不着急去畫畫,畢竟外賣都還沒到呢。
姜南不想麻煩別人,只是擺手說道:“不用,不用,我喝水就好了。”
王衍半點沒有理會,走到半開放式的廚房,也是嶄新的廚房,一看就沒有人使用過的痕跡。
姜南跟在他身後走了進來,然後看着他拿出一罐咖啡豆,放了兩勺咖啡豆到研磨機中,然後開始手動研磨。
王衍靠着櫥櫃,轉身過來看着他:“老公,能不能把帽子摘掉,這裏就只有我們兩個人,別人看不見。”
姜南看着他手上輕松地研磨着咖啡,然後擡眼瞧了他一眼,還是沉默地将帽子摘掉了,下意識地伸手撩了撩自己的劉海。
“頭發太長了,該剪了。”姜南摸了摸已經齊耳的發絲,有些嘆息地說道。他不想去面對理發店的潮男們,但是長發男生在路上太引人注目了。
王衍幾乎能猜到,他半年才去剪一次的原因,他手上還在繼續動作,神情有些溫柔,他說:“老公,你知道焦點效應嗎?”
姜南怎麽會不知道,他表情有些尴尬。他知道其實沒有那麽會注意到他,是他自己太普信了。但他還是社恐,這已經是無法輕易改變的習慣了。
他小時候媽媽跑生意的時候,那時候家裏沒錢,也請不起保姆,他放學之後,跟着她到處跑。然後在他們吃飯的服務員後廚那塊地方等媽媽。
他小時候長得可愛,每次都有人來和他搭話什麽的,逗逗他,捏他的臉什麽的。他笑臉相迎,知道這樣才更有禮貌。每天臉蛋都被掐紅了,老媽就會每天一邊掉眼淚,一邊拿雞蛋給他敷臉。
每次看見她掉眼淚,姜南也不抱怨,只是乖乖地坐着。媽媽很愧疚,他還會紅着一雙眼安慰媽媽,說沒有關系。
之後他就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了。
後來他長大了,老媽也不需要再帶着他到處跑了,兩人相處的時間短了。他越來越沉默,甚至能一天不說一句話。
他的異常還是被老師發現之後,告訴他媽媽的。
他媽媽這才發現他的不對勁,當時他已經逃避和人交談了,就算是最親近的媽媽也一樣。
然後她帶着他去看了心理醫生。
治療了兩年,姜南才開始重新和正常人交流,只是變成了現在社恐的性格。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也不喜歡交朋友,他長這麽大,沒有一個交心的朋友。
在學校的時候,他表現得太不合群了,沒人會喜歡和小啞巴玩。
直到遇見王衍,王衍是那種站在人群中就衆星捧月的男人。他從容淡定又游刃有餘,半點不害怕和人打交道,當時他心中是很佩服的。
兩人在一起之後,他不抵觸和王衍接觸。姜南知道自己的“病”一直都沒好,但他想試着接受一個王衍進入自己的世界。
見他表情不對,王衍笑着說道:“南南這麽好,當然值得很多人關注。但是南南有沒有想過,其實很多人的目光,看向你都是善意,帶着贊美和祝福的。”
這話讓姜南又陷入了一個回憶中。他想起來為什麽他那麽抵觸別人的目光,以及那麽讨厭男同了。大部分抵觸情緒都是那件事情造成的。
他當時跟着媽媽一起,其中一個男人,他已經記不清他的臉了,卻能記得那惡心又黏膩的眼神,以及那令人作嘔的話語。
當時的姜南還是一個嘴甜的小甜心,經常叔叔阿姨的喊得沁甜。
那人的聲音他想起來還如同魔音繞耳:“小嘴可真甜,叔叔可太喜歡了,跟叔叔回家玩兒好不好呀。”
然後那人的手捏了他的臉。
他當時還小,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但是被人捏疼了下意識想要躲開,他媽媽看見了這一幕,登時便爆炸了。
将那人推開破口大罵,當時沒人能勸住她,她差點和他打起來。
姜南就在後面,後知後覺地哭了起來,也怕了起來。
從那之後,他就很少說話了。
他在潛意識裏忘記這件事。只記得他讨厭別人的關注,讨厭說話,更加讨厭男同。
王衍見他臉色煞白,便知道這話說得不怎麽對了,他斟酌說道:“南南,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他原本也沒想讓他改這個習慣,只是想更加了解他一些,知道他是天生社恐還是遇到了什麽事情才會這樣。
姜南從回憶中抽離心神,便這麽靜靜看着不遠處王衍,見他面露關切,動作都停了,那雙眼睛好似大海一般包容又溫柔。
他倏地便控制不住地又哭了。
姜南狼狽的擦着眼淚,他不想哭的,顯得自己很軟弱,但是阻止不了。
他撇開視線不去看他,王衍走上前來,卻不敢抱他,他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害怕,不知道他的郁結在哪,所以不敢再輕易動作了。
姜南深吸氣,忍着眼淚,見他小心翼翼地站在他旁邊,那因為磨咖啡有些泛紅的手掌,緊張地摩挲着自己的褲縫。
他心中情緒幾經變化,臉色也是變了又變,最終還是張開手撲進了王衍懷裏。
姜南還是不想說,這件事情他不想和王衍說,不是因為難以啓齒。而是怕王衍因為想要保護他,為了不勾起他心中的傷心事,而疏遠他了。
王衍和那些人不一樣,他喜歡王衍,王衍也喜歡他。
如果王衍摸他,他應該不會覺得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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