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什麽?”我開始裝傻,“他喝多了,我也聽不懂他說什麽。”
林霧秋走過來,在浴缸邊坐下,沒有看我,說:“我以為幾年不見,他攢了很多話想對你說。”
“宋禹川?怎麽會。”我不以為意,“他煩我都來不及,我們兩個沒話可說。”
“是麽,”林霧秋笑笑,轉頭看向我,“我認識他這麽多年,他只喝醉過兩次。一次是昨天,另一次……”
他話裏有話,我不由得豎起耳朵。
林霧秋卻不說了,“算了,都過去了。”
我心裏默默對他這種吊人胃口的行為表示譴責,只見林霧秋的目光落在我嘴巴上,忽然發現什麽,輕聲說:“咦?”
我不明就裏:“怎麽了?”
“你的嘴唇,好像破了一塊。”他說。
我伸出舌頭舔舔下唇,想起宋禹川昨天對我又吸又咬,也沒注意是不是被他咬破了。
“可能是上火了吧……”
我不免一陣心虛,仿佛被正房逮到的第三者。轉念一想好像哪裏不對,我是第三者沒錯,可我三的不是宋禹川麽?
林霧秋不做他想,順着我的話說:“秋天容易上火,我昨天買了雪梨,今天給你煮糖水喝。”
——多麽溫柔體貼寬容大度的正房。
這下我真的有點羨慕宋禹川了,他就算在外面鬼混,林霧秋也一定不會說什麽。
我坐起來,浴缸裏的水被帶着嘩啦作響,林霧秋的目光有意無意掃過我脖頸和胸口,問:“不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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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說,“泡夠了。”
他站起身,“那我先出去了,記得吹頭發。”
“诶,嫂子。”我拉住林霧秋的手。
我渾身濕漉漉的,一擡手給他衣服上濺了一大片水珠。林霧秋目光落在我手腕上,微微一滞。
我勾住他的手指,賣乖說:“你幫我吹。”
吹頭發這麽親密的事我當然不會放過機會,而且我猜,林霧秋沒有給自己之外的人吹過頭發。
他沒有立刻答應,我又用指尖碰碰他的掌心:“拜托你。”
林霧秋終于放棄猶豫,目光從我的手移到我的臉,微微嘆了口氣:“拿你沒辦法。”
我立馬露出微笑:“謝謝嫂子。”
回到房間我盤腿坐在床上,林霧秋在我身後幫我吹頭發。
我的頭發長得快,兩個月不剪就長過後頸,林霧秋動作溫柔,一手拿吹風機,一手撥弄我的發梢,淡淡地說:“第一次見面就想說,你的樣子比之前更好看了。”
我臉皮厚,追問:“哪裏更好看?”
林霧秋笑笑:“哪裏都好看。從愛炸毛的小狼狗長成了會勾人的狐貍。不過想一想,狐貍小時候都是像狗的。”
我聽出來了,他想說我狐貍精。
今天天氣好,陽光強烈到有些刺眼,我被太陽曬得眯起眼睛,往後一仰靠進林霧秋懷裏,滿足地嘆了口氣。
他揉揉我的頭發,問:“怎麽了?”
“沒什麽。”我搖搖頭,感慨說,“以前我一直覺得一個人最好,但是現在,有點不舍得離開你身邊了。”
“可以不用離開。”
我睜開眼睛仰頭看他:“那宋禹川怎麽辦?”
林霧秋低着頭,這麽近的距離,我可以看到他臉上細小的絨毛。對視片刻,我湊上去輕輕咬住他的下巴。
“別鬧。”他這麽說,卻沒有躲也沒有拒絕。
我舔舔被自己咬過的地方,低聲說:“我錯了。”
林霧秋擡手撫摸我的臉,慢慢地回答剛才的問題:“禹川只是需要一段婚姻,并不需要一個愛人。”
“那你呢?”我問。
“我……”林霧秋仿佛陷入沉思,過了很久,說:“我喜歡的人,我不知道能不能抓住他。”
他的語氣很淡,莫名有一種悵惘。我不确定他說的人是不是我,畢竟我們從前沒有過太多交集,重逢後的進展也更像一種快餐式的關系,我半真半假,他可能也是。
說完他垂眸看我,問:“如果沒有禹川,你會和我在一起嗎?”
“當然會。”我想也不想地回答,“這和宋禹川有什麽關系。”
林霧秋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但笑意浮在表面,沒有到達眼底。
他正要說什麽,宋禹川不打招呼推門進來。
我聽見聲音轉頭看過去,宋禹川剛洗完澡的樣子,站在門口,頭發濕漉漉地滴水。看見我靠在林霧秋懷裏,他意料之中又皺起眉頭,眼神中流露出嫌惡。随後他目光轉向林霧秋,面無表情地說:“房間的吹風機壞了。”
好巧不巧,林霧秋給我吹完頭發,吹風機還放在床上。宋禹川看見了,眉頭皺得更緊。
“進門不敲門。沒禮貌。”我用宋禹川能聽到的聲音說。
他看向我,表情愈發陰沉。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明白,我并不會被他的一張黑臉吓到。
我下床拿起吹風機走過去,扔進宋禹川懷裏,“給你。下次記得敲門。”
“祁翎。”宋禹川叫住我。
“還缺什麽?”我問。
他不說話,沉默很久,說:“沒有了。”
林霧秋走過來,站在我身後,問:“禹川,你好點了嗎?”
宋禹川淡淡看他一眼,“嗯。”
林霧秋語氣溫和:“我記得你說今天要回去看伯父伯母,準備什麽時候去,需要我陪你嗎?”
相比林霧秋,宋禹川冷漠得多:“不去了,我不舒服,改天吧。”
說完他想起什麽,手伸到睡衣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祁翎。”
我擡眼看過去,他掌心朝下,手握成拳伸到我面前。
猶豫片刻,我試着伸手去接,宋禹川手張開,一枚小小的圓環形金屬耳夾掉進我掌心裏。
“床上找到的,是你掉的麽?”他問。
……這個家除了我,還能有誰?
我看不到身後林霧秋的表情,只感覺到周遭的氣氛似乎不太妙。幸好我沒有騙林霧秋說昨晚睡的沙發,不然現在就難辦了。
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收回手揣進口袋裏,說:“謝謝。”
宋禹川面無表情:“只找到一只。”
“……”我的手在口袋裏緊握成拳,強忍着用平靜的語氣說:“只有一只。”
宋禹川點點頭:“哦。”
仔細看他臉上還有一片淡淡的青痕,是我昨晚打的,也不知道林霧秋發現沒有。
正想着,林霧秋擡手搭住我的肩,“好了,去吃飯吧。”
我們兩個一起下樓,宋禹川沒有跟來。
飯桌上我忽然想起自己送去買手店的畫和陶瓷,林霧秋好像還沒有見過實物,便問他今天有沒有空,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林霧秋自然是答應,還開玩笑說希望沒來得及被人買走。
“怎麽可能這麽快。”我說,“我又不是畢加索。”
沒想到一語成谶,到買手店,老板說那組陶瓷第一天就被訂出去了。
“全部?”我的驚訝不少于聽說自己的畢設被包圓。畢竟當時畢設展出了很久,這次我才剛把東西送來沒幾天。
“全部。”老板認真地說,“并且全款。”
“多少錢?”我問。
“五件陶瓷一共三萬四千九百九十五。但聽電話裏金主的意思,好像覺得我賣便宜了。”
買手店老板可能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撓撓頭說:“他打了錢但沒來取東西,說先放在這裏繼續展出,還有那幾幅畫,他說如果一個月後沒有人買的話,他也全都要了。”
我有點聽不懂:“他這是想買還是不想買?”
想買的話為什麽要放着先給別人買,不想買又為什麽準備好all in?
不遠處看畫的林霧秋回過頭,說:“我猜,想買,但更想你得到更多認可。”
我半懂不懂:“是麽……”
“怎麽說,我總覺得這位客人的行為很像追星。”買手店老板想了想,忽然一拍腦袋,“還是說是你的追求者?”
追求者?我沒忍住撲哧一聲:“怎麽可能。”
一般來說追我的人都很直白,不可能用這麽迂回的方式。我寧願相信這是一位從天而降不講道理的金主。
再看林霧秋,垂着眼簾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我走過去曲起手指刮了一下他的鼻梁:“學長。”
“嗯?”林霧秋擡眼,“什麽?”
我故意拖着長音,問:“我的追求者——不會是你吧?”
林霧秋愣了一下,随後無奈一笑:“我希望是。”
“唉,”我假裝失望嘆氣,“我也希望是。”
不是林霧秋,也不像是我認識的其他人,那我想不到了。
這件事很快被我抛到腦後,既然對方沒有想讓我知道身份的意思,我也沒必要刨根問底。
晚上回到家,我洗了澡,看了三分之一部電影,算算時間林霧秋該到家了,拿出手機給他發消息:“學長,我的錢包好像丢了,麻煩你看看有沒有掉在你車裏。”
林霧秋很快回複:“我正準備告訴你,剛才在副駕找到你的錢包。”
不就是掉東西麽。我心裏暗笑。多虧宋禹川提醒我。
何況那個錢包一打開就是我和林霧秋在布裏斯托爾熱氣球上的合照,他一定看得到。
“你明天在家嗎,我送去給你。”林霧秋說。
“還是我去你學校取吧。”我回。
林霧秋想了想答應:“好。”
約會計劃。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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