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春節剛過,城市比平日安靜。正值午後,樓下的酒吧和咖啡廳都在休息,我去便利店買了點零食和飲料,拎着回家拼積木。

上個月朋友寄給我一大盒積木,還沒來得及玩,一直放在家裏吃灰。我自己沒發現,這段時間的日子過得這麽快,每天和宋禹川和林霧秋待在一起,我都差點忘了我還有個家。

但是被管束的感覺總歸不太舒服,無論是被家人,還是被戀人。

林霧秋和宋禹川的占有欲比我想象中嚴重,這讓我感到不自在,甚至生出一點逆反心理,覺得還是一個人無拘無束的好。

或許人的劣性如此,熱鬧的時候想自由,自由的時候想熱鬧,最後飄忽不定,錯過很多人。

總之我想,是時候出去走走,過一段一個人的生活了。

我把手機放在一邊,拆開盒子把積木倒出來,專心致志坐在地毯上拼積木。一下午的時間轉瞬即逝,傍晚下起大雪,我拼累了靠在飄窗上休息,不經意間低頭往下一看,發現外面已經積了厚厚一層的雪。

“好大的雪……”

我心念一動,套上羽絨服下樓。

不知道因為過年還是因為下雪,街上人煙稀少,積雪都是簇新的。

我抱了一大捧雪團成一團,放在地上彎腰滾雪球,羽絨服笨重,帽子也有點大,總往臉上掉,我滾幾下,直起腰扶扶帽子,彎腰再滾幾下,再扶扶帽子……不知道滾了多久,終于滾出一個大雪球。

我抱起大雪球放在花壇旁邊的空地上,叉着腰休息了一會兒,繼續滾第二個雪球。

雪還在下,但不是很冷,裹着羽絨服反倒有點熱。我張着嘴巴呼吸,哈出的白汽在睫毛上凝結成冰,擡起頭抖抖發梢,偶然看見街角緩緩駛來一輛黑色的車。

車燈明亮晃眼,把白茫茫的雪地照得金光粼粼,我不以為意,繼續彎腰滾自己的雪球。

第二個雪球也好了,我把它捧起來,放在剛才滾好的第一個雪球上面。

那輛黑車緩緩減速,停在離我幾米遠的路邊,車燈直直的照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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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疑惑地擡頭看過去,車燈熄滅後,終于看見車牌。——宋禹川的車。

昨天還說不管我的兩個人,現在一前一後從車上下來,向我這邊走來。我手裏還攥着一個雪球,帽子太大蓋住眼睛,只能仰起頭看他們。宋禹川走到我面前,把我的帽子推上去,皺着眉頭冷冰冰地問:“怎麽不接電話?”

我睫毛結冰,有點看不清他的臉,眨眨眼睛說:“手機在樓上。”

宋禹川深吸一口氣,看樣子有點生氣了:“為什麽不帶手機?”

我莫名其妙:“我堆雪人,為什麽要帶手機?”

“好了,別這麽兇。”林霧秋把宋禹川拉開,幫我拍掉頭頂的雪,柔聲問:“冷不冷?”

我搖搖頭:“不冷。”

雖然我這麽說,但林霧秋還是用雙手捂住我的臉,說:“這是玩了多久,臉都凍紅了。”

他這麽溫柔,我沒出息地忘掉起床時的不愉快,乖乖回答說:“不久,天黑才下來的。”

林霧秋捏捏我凍紅的鼻尖,低頭看見我的雪人,問:“還差什麽,要不要我幫忙?”

我看看他又看看宋禹川,說:“還差兩個眼睛,一個鼻子。”

宋禹川的臉色還是不太好看,插着兜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地盯着我。林霧秋對他使了個眼色,他才不情不願地說:“我去便利店看看。”

等宋禹川離開,我繼續彎腰對我的雪人拍拍打打,把它修整成更圓潤飽滿的形狀。

林霧秋站在一旁,安安靜靜地看着我,過了一會兒,忽然問:“還在生昨晚的氣嗎?”

我擡起頭看他,搖搖頭說:“沒有。”

我沒那麽大的氣性,何況也不是什麽嚴重到無法原諒的事。

“那怎麽一個人跑回家,也不告訴我和禹川一聲,不想見到我們嗎?”林霧秋又問。

我心裏驚訝于他的敏銳,面上不露聲色地說:“也沒有……只是突然想玩家裏的積木。”

“這樣啊,”林霧秋露出一個微笑,“我以為是我和禹川對你管束太多,或者這段時間朝夕相處的時間太久,讓你産生厭煩。”

他的語氣很淡,目光卻很深,我被戳中心思,不自然地笑笑說:“怎麽會。”

還好宋禹川這時回來了,拿着一盒小胡蘿蔔和一包麥麗素,問:“這個可以嗎?”

我巴不得趕緊轉移話題,接過胡蘿蔔和麥麗素說:“可以。謝謝哥哥。”

宋禹川愣了一下,別扭地移開目光,沒有對我說不客氣。

我挑了一根顏色最鮮豔、形狀最好看的胡蘿蔔給雪人當鼻子,然後安上眼睛,圍上我提前準備好的圍巾,最後插上兩根樹枝。堆了一晚上,終于堆好一個圓滾滾白胖胖的雪人。

身後林霧秋微微一笑:“很可愛。”

我回過頭,發現他沒有在看雪人,而是在看我。

宋禹川拎起我的羽絨服帽子抖了抖,把上面的雪抖掉,繃着臉問:“還不回家嗎?”

我看着他,裝出一副不懂的樣子,問:“回什麽家?我家就在這裏。”

他的表情明顯噎了一下,舔舔後槽牙說:“好,回你家。”

“?”

我被宋禹川拎起來,拍幹淨身上的雪,攬着肩半擁半抱拖回房子裏。很奇怪我明明不矮,甚至經常被服裝系的同學拉去走秀,但遇上宋禹川,總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

體力上占不到便宜,我嘴上不肯吃虧:“你昨天不是很硬氣嗎,一晚上去看我一眼也不肯,今天來我家幹什麽?”

宋禹川用我的指紋打開家門,說:“你怎麽知道我沒去看你?”

我被他扔在沙發上,他居高臨下地看着我,說:“我不去看你,誰幫你把那個東西拿出來?”

說起這個我更來氣:“我還沒問你們,家裏怎麽會有那種東西?”

“給你準備的,沒想到提前用到了。”

“……”

林霧秋進來關上門,說:“先換衣服,當心着涼。”說完看見我吃剩的零食,皺了皺眉問:“中午沒有吃飯嗎?”

我有點心虛,含糊不清地回答:“不太餓。”

林霧秋像回了自己家一樣,脫下外套挂在衣架上,然後洗手,拉開冰箱翻翻找找,無奈道:“你的冰箱……”

“我不會做飯……”

他嘆了口氣:“沒關系,你和禹川先去換衣服。”

宋禹川也不拿自己當外人,直接把我拎回卧室,等我們出來,林霧秋已經在燒水下面了。

“只找到面和速凍餃子,晚上簡單吃點好嗎?”他問。

我拿不準他們兩個是什麽意思,左右看看:“你們……不回家嗎?”

“寶貝都氣得離家出走了,我們哪敢回家。”林霧秋輕描淡寫地說,“好了,去等着吧,”

我租的房子不比林霧秋家大,一下子多出兩個大男人,顯得有點擁擠。他們兩個倒是坦然自若的樣子,尤其宋禹川,我以為他嬌生慣養,會很嫌棄我的小房子,但他好像一點也沒有不自在。

吃完飯我繼續拼積木,林霧秋陪我一起,宋禹川一個人坐在沙發看電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房子小,還是因為外面下着雪,氣氛忽然變得奇怪的溫馨,我偶爾和林霧秋說話,宋禹川一個人安安靜靜。

不知不覺到了睡覺時間,我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家只有一個卧室。

林霧秋察覺到我分心,問:“困了嗎?”

“嗯……”我想了想,還是如實相告,“我家只有一張床,要麽你們兩個……”

我本意想說要麽你們兩個各回各家,沒想到一直安靜的宋禹川忽然插嘴:“擠一擠也可以。”

……他們兩個這是怎麽了?

躺在床上,我還是覺得很不真實。

我的床只是普通的雙人床,我睡中間,和林霧秋面對面,宋禹川從背後抱着我,三個人把一張床占得滿滿的,翻身都困難。

躺了一會兒,我忍不住開口:“你們……”

你們什麽,我又說不出口。

夜漸漸深了,沉默很久,宋禹川溫熱的吐息拂在我皮膚上:“抱歉。”

他很小聲地說:“昨天的事,做得有點過分,對不起。”

沉默寡言憋了一晚上,原來是在憋一句道歉。

他主動說對不起,這在我的認知裏無異于太陽從西邊出來。

“我知道你交往過很多人,但是親眼看到別人吻你,我還是忍不住生氣……”宋禹川語速很慢,聲音越來越低,“Louis,還有很多個Louis,他們占據的是我錯過你的四年。我沒辦法說服自己不在意,對不起。”

黑暗給了宋禹川誠實的勇氣,他抱緊我,像是想要把我融進自己的身體。

林霧秋輕聲嘆氣,擡手緩緩撫摸我的臉頰:“你要我們拿你怎麽辦呢……如果不是害怕被你記恨和讨厭,我昨天甚至想就這麽把你關起來算了。這麽漂亮的蝴蝶,應該養在玻璃罩子裏。”

空氣陷入沉默,我在黑暗中想着林霧秋的話,後背隐隐發涼。

“別擔心,不會的。”林霧秋柔聲安慰我,“我和禹川舍不得。”

“但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宋禹川悶悶地說。

“什麽?”我問。

他更用力地抱緊我:“不許失聯。不許不告而別。”

作者有話說:

更新還是二四五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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