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林霧秋沒有說愛我,但他的每個字、每個眼神都好像在說愛我。

在遙遠的十七歲的某個夜晚,我用一個算不上是吻的吻偷走了一顆人類的真心,若幹年後,又自以為是地用同樣的招數誘捕同一顆心。

但我忘了,那顆心本來就是我的,從十七歲到二十二歲,從來沒有離開過。

“後來這些年我總是會想起那一天,我想,如果那天我推開你,是不是就不用喜歡你這麽多年?”林霧秋看着我,慢慢地說。

“學長……”

我好像又回到那天,不同的是我不再是游刃有餘的捕獵者,而變成被人類感化的狐貍。

“那一天,是你的初吻嗎?”

林霧秋淡淡微笑:“是。”

“這幾年……”

“沒有別人。”

我心裏某個地方在他溫柔的注視中漸漸融化,變成爐火烘烤的糖漿,緩緩流淌進血液。林霧秋擁抱着我,嘴唇輕輕觸碰我的眼睛,然後鼻尖,最後嘴巴。我從來沒有接過這麽溫柔纏綿的吻,只有愛意的宣洩,沒有情_欲和占有,純淨到近乎聖潔。

“這次別再離開了,好嗎?”

林霧秋溫熱的吐息拂在我耳畔,聲音低低的,帶着不舍和眷戀。我被他觸動,輕輕點點頭,說:“好。”

我好像又許了一個自己無法完成的承諾。

傍晚宋禹川回家吃飯,身後跟着助理,提了一個小行李箱,裝着宋禹川和林霧秋的換洗衣服和生活用品。

他們兩個看起來好像真的想要住下來,可憐宋禹川的助理,強忍着好奇一句話也不敢說,生怕多看我一眼就要被老板送去非洲修發電站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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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生活一連過了幾天,我覺得我的雙人床好像在抗議三個成年男性的體重,一有什麽激烈動作就吱吱呀呀的響,沒辦法,我只好主動提出和他們兩個回家。

“氣消了?”宋禹川坐在沙發上擡眼看我,把電腦拿開放在一旁,拍拍自己的腿。

我不情不願地走過去坐下,說:“本來就沒生氣。”

“離家出走還不算生氣麽?”宋禹川拍了一下我的後腰,“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和霧秋回家發現你不在,電話也打不通,我們兩個有多急?”

我不服氣:“急什麽,我又不是三歲小孩,還能丢了麽?”

宋禹川語氣酸酸的:“丢是丢不了,只怕被什麽人拐跑。”

他現在越來越愛吃醋,不僅吃林霧秋的醋,還吃毫無來由的不存在的飛醋,有時我白天去工作室,他不管多忙都要抽空給我打視頻電話,看我身邊有沒有花枝招展的同性。

我嫌他煩,拍開他的手,說:“我去幫嫂子做飯。”

自從家裏多了林霧秋,閑置的廚房被啓用,冷冰冰的房子終于有了煙火氣。我進去時他在煎雞翅,聽見我的聲音,他回過頭,問:“餓了嗎?”

“不餓。”我搖搖頭,“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嗎?”

林霧秋莞爾:“你不要添亂就好。”

我哼了一聲,在廚房裏左右看看,拿起洗好的土豆問:“這個要削皮嗎?”

“要,不過放着我來吧。”

一個土豆而已,我沒聽林霧秋的,找了把削皮刀站在一旁削土豆。

削皮刀是新買的,我沒用過,不是很趁手,加上土豆滑溜溜的,在手裏握不住,我削了幾下,一個沒注意手上多出一道細細的傷口。

“嘶……”

血珠滲出來,我皺着眉頭輕抽了一口氣。

林霧秋回頭看見我傷到手,立馬緊張地放下鏟子過來:“怎麽了,傷到哪裏,疼不疼?”

我搖搖頭:“不疼,一點小傷。”

他拿起我的手仔細看看,确認傷口沒有大礙,松了口氣:“還好,洗幹淨貼一個創口貼就好了。你先去找禹川。”

于是我十分鐘前大搖大擺地進來,現在又舉着一個受傷的手指灰頭土臉地出去,坐在沙發上等宋禹川給我找創口貼。

卧室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響,過了一會兒,宋禹川拿着什麽東西出來,但不是創口貼,而是一條鏈子。

他臉色複雜,走到我面前攤開掌心,一個羽毛形狀的吊墜落下來,懸挂在我眼前。

——是我曾經沒做好的失敗品。

“我找到這個。”宋禹川悶悶地說。

第一次上_床的時候,他看到我脖子上的項鏈,我故意告訴他說是我親手做給自己和林霧秋的。那天他格外的兇,不知道這是不是原因之一。

時隔幾個月,他又找到當初的失敗品,站在我面前盯着我問:“為什麽還有一條?”

我躲開他的目光,說:“這條做壞了。邊緣很鋒利,你小心傷到手。”

宋禹川收回手,垂眸看着掌心裏那片羽毛,過了很久,低聲問:“可以給我嗎?”

他的語氣很不自然,像一個明明想要糖卻不肯說出口的小孩,心裏做好了被笑話的準備,臉上卻要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嗯……”我故意想了很久,說,“不行。”

宋禹川的眸光肉眼可見的暗下去,在他說“哦”之前,我說:“等我重新做好再給你,現在這樣容易劃傷你的皮膚。”

于是他眼裏的光又重新亮起,擡起眼簾看我時,臉上有一瞬間沒藏好的喜悅。

我擡腳踢踢他的小腿,說:“現在你先幫我找創口貼,再找不來我的傷口都要長好了。”

“哦,”宋禹川終于想起正事,“我去找。”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裏輕嗤一聲,——這麽好哄。

第二天我去工作室改造那枚羽毛,想到宋禹川平時沒有戴項鏈的習慣,我買來一個領帶夾,把上面的品牌logo弄下去,換成我做的吊墜,嵌好之後再磨平邊緣,讓它盡可能光滑平整。

按照宋禹川那種喜歡暗戳戳炫耀的性格來說,他一定會連着穿很多天正裝,直到所有人都發現他有了一個新的領帶夾。

“唉,原本值4000的東西,現在只值40咯。”我自言自語地嘆了口氣,拿起做好的領帶夾端詳,“委屈你了,要怪就怪宋禹川吧。”

晚飯時我把禮物拿給宋禹川,打開盒子之前,他似有若無地看了林霧秋一眼,确認今天只有自己的份,才安心打開。

“看你不戴項鏈,給你換成了領帶夾。”我說。

“嗯。”宋禹川神色如常,不知道是真的淡定還是裝的,拿出領帶夾在自己前襟比了比,“還不錯,謝謝。”

我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喜歡嗎?”

他清清喉嚨,故作鎮定地說:“喜歡。”

我笑了笑:“喜歡就好。”

——畢竟這是最後一個了。

這段時間的戀愛游戲我玩得很開心,但為了不讓自己所剩無幾的良心受到譴責,我還是決定在宋禹川和林霧秋投入更多愛意之前抽身。

我想,人和人之間的關系到喜歡最好,再深入下去,涉及到愛,總是不那麽輕松愉快。

何況裝乖裝久了也會累,如果被寵愛的代價是成為一只小貓咪,那我還是不要了。

所以想了很久,我還是更想要自由。

“對了,有件事想告訴你。”林霧秋淡淡開口。

我看過去:“什麽?”

他面色平靜,用最輕描淡寫的語氣說:“我和禹川準備離婚了。”

消息太突然,以至于我愣在原地反應了很久,才不确定地問:“離婚?為什麽?”

這次宋禹川先開口:“因為沒有再進行下去的必要。”

“我們兩個的婚姻原本就是一場合約,現在達成了各自的目的,解約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林霧秋說,“當然還有更重要的原因,是你。”

“我……?”

我想起自己最初接近林霧秋,似乎就是為了破壞他們的家庭,雖然後來陰差陽錯,發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但現在看來,結果好像并無不同。

“身上綁着和別人的婚姻,去愛自己真正想愛的人,總歸不太好。”林霧秋解釋說。

這次我聽懂了。

怪不得這兩天總覺得哪裏不太對,現在一看,原來是宋禹川和林霧秋都沒有戴戒指。

他們兩個都是深思熟慮的人,在告訴我之前恐怕已經做好了全部打算,現在不過是通知我一聲,我支持與否并不重要。

我想了想,說:“我知道了。”

“你仍然有自由選擇的權利。”宋禹川放下禮物盒,淡淡看向我,“選擇我,選擇霧秋,或者都要。”——不必再因為他們的婚姻有所顧慮。

宋禹川沒有給我第四種選擇,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我心情很複雜,好像冥冥之中存在着一種感應,在我計劃離開的時候,他們決定離婚。在這之前,我們都選擇隐瞞對方。

林霧秋說:“明天我們兩個去見律師,簽協議然後辦理離婚手續。”

我皺了皺眉:“這麽快?”

“嗯。”他點點頭,“不存在矛盾和糾紛,婚前協議也寫得很清楚,所以很快就可以結束。”

兩個人都很平靜,仿佛離婚是吃飯喝水一樣無關痛癢的小事,我不清楚他們婚姻的內幕,低頭沉思很久,說:“哦,知道了。”

作者有話說:

這個世界沒有離婚冷靜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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