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端倪(2)
蘇好真的撞見了餘牧。
蘇好本是只想下樓來轉一轉而已,畢竟是很多年的習慣了。
她就像以前每次要下班時一樣,收拾好貝亦銘桌子上的文件,關好電腦後下樓在餘牧的辦公室門口等着他,一起回家吃飯。
每次見到餘牧從辦公室出來對她溫柔微笑的時候,蘇好都覺着那是上天對她最大的眷顧。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有夫如此夫複何求,你若不離我定不棄,愛在朝夕相伴永遠,這些酸溜溜的詞語蘇好每一句都想過。
此時蘇好站在餘牧辦公室門前,看着那道他常常穿梭而過的門,卻好像看到了與貝愛相擁相吻的人。蘇好苦笑一聲,那時候的自己是真他媽的傻。
她對餘牧是又恨又愛。
初見餘牧時,是在她大四考公務員的那年。年前蘇好的筆試順利通過,年後蘇好進行省裏的面試,而面試的考官有一個就是餘牧。
一個考場七個考官,餘牧是看起來最年輕的,像剛大學畢業的男孩,幹淨,溫和。幾個面試考官裏,當屬他最有親和力。蘇好甚至還腹诽過餘牧肯定是官二代,不然年紀輕輕怎麽能當上考官。蘇好還是回到家後問了高玄才知道餘牧已經28歲了,大自己5歲。
那時的蘇好還沒有練就現在這一身精明淡定的本領,所以在餘牧提出一個稍微刁難的問題時,蘇好還是怔忡了一下。幸好高玄在家裏有普及過面試常考題目,蘇好磕磕絆絆的回答了出來。之後她回家又是好頓诽謗餘牧,高玄聽了笑着告訴蘇好餘牧是受他所托,他本并不是考官庫裏的考官。
那時候大概是心性太強吧,蘇好常常想,如果那時候沒有高玄的委托,她是不是就不會認識那麽溫柔款款的餘牧;如果那時沒有跟高玄賭氣跑到農村當了一年的村官,是不是就沒有了餘牧每個星期親自開車、去農村看她那樣甜蜜的回憶;是不是就更沒有了剛從鄉下回來、就立刻和餘牧訂婚結婚的事。
那時候的自己,差不多每天都浸在蜜糖裏一般。
餘牧對自己好的無可救藥。記得有一次發了高燒,迷迷糊糊的給餘牧撥了個電話說了句鄉下真冷,餘牧就連夜開着車帶來了好一大包的保暖用品,電暖寶、電熱毯、空調,凡是能暖人的都拿來了。蘇好感動的直抓着他的衣襟哭,餘牧才發覺蘇好已經高燒燒糊塗了,趕忙送去醫院輸液,又借了程兮家的專機連夜轉院。
蘇好第二天醒來時,看到餘牧站在她床前、彎着腰用濕毛巾小心翼翼地給她擦臉時,笑成了個小傻子。
那時的甜蜜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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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牧從政研室胡老那出來回辦公室時,就看到一個女人倚着他的門邊。
披着貝愛皮囊的蘇好,穿着寶藍色的連衣裙,腰系一條米色水鑽鑲嵌的腰帶,膚色白皙,身材高挑,黑色的直發柔順的散在肩頭,令人覺着純淨鮮亮。腦袋輕倚着門邊,像是站着睡着了一樣,安靜美好。
餘牧的心猛地一跳,這明明是每次下班前、蘇好在這裏等他時的動作及神态。
餘牧左右看了看走廊,沒有人,抓住蘇好的手腕将她帶進了辦公室。
蘇好一驚,終于從回憶裏出來,看到了餘牧那張眉清目秀的臉。
四年時間,他更加沉穩也更加俊美了。餘牧的眉如墨畫,眼下卧蠶微隆,笑起來時令人如沐春風,十分清雅俊秀,倘若穿上古時的白色長衫,腰系上美玉,就是真正的俊逸出塵溫潤如玉。
蘇好一時看癡了。
餘牧把剛從政研室拿回來的文稿放在桌子上,腰倚着辦公桌,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為什麽來這裏?”
蘇好一時間有些促狹。這個辦公室她曾來過多次,卻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令她覺着忽冷忽熱。辦公室裏面的空調是開着的,在靜默的空間裏,發出突兀的呼呼聲。
蘇好意識游離的看着餘牧的後方,窗外江蕪省的标志性建築、三百米高的高塔直入雲霄,天邊的夕陽逐漸西落,絢麗的雲霞被浣淨,窗外一片潔淨。
而餘牧的眼裏也是一片潔淨,卻毫無感情。
蘇好忽然間明白了些什麽,攏了攏頭發挑眉一笑,後退幾步坐進沙發裏,把自己當做貝愛,歪着頭肯定地道:“餘牧,你厭惡我。”
餘牧不置可否:“我不僅厭惡你,我還可憐你。”
蘇好問:“為什麽?”
餘牧走到蘇好面前,居高臨下地道:“我以為你是個聰明的女人,但我錯了。你一而再的打破了我的底線,你該知道我不會放過你的……我可憐你日後的結局。”
蘇好不可置信的問:“你舍得?”
“為什麽不舍得?”
蘇好說:“我以為你愛我。”
餘牧本穿着深灰色筆挺西裝,系着藍白相間的領帶,聽到蘇好的回答後,退回到辦公桌後,笑着将領帶松了松,雙手撐着桌子道:“我和你在一起的第一天就說過,我愛蘇好,我不忍弄疼她。而你,不過是我的洩欲工具。你忘了?”
蘇好忽然就笑了,她猜對了,餘牧沒有愛過貝愛。
從她在醫院醒來他強硬的态度開始,到她跟着高玄回家他從來沒有關心過她,再到剛剛他眼中出現的厭惡……
餘牧不愛貝愛,餘牧只愛自己一個。
只是餘牧出軌的理由,是怕傷害她……
所以貝愛來求她不要告訴餘牧真相,是因為貝愛比誰都清楚餘牧根本不愛她……
蘇好不知笑好還是哭好,餘牧的說法就好像自己是朵罂粟一樣,只能愛,卻不能碰,而他就另辟蹊徑去尋找其他的惡性毒藥緩解他的毒瘾。
蘇好愛他,他也愛蘇好,可蘇好還是無法忍受他出軌的事實。
蘇好不知道該如何取舍,但連日的傷心還是有一半被驅散的,蘇好最後站了起來,踩着高跟鞋噠噠的走到餘牧的面前,學着他剛剛的樣子,居高臨下地道:“不用急着對付我,我這次來只是要告訴你我聽到貝亦銘和耿部長的談話了,他會保你。”
自餘牧将蘇好帶進辦公室後,第一次正視了她。
“你确定?”
“……不确定,貝亦銘知道我聽到了他們的談話,之後卻沒有再提這件事,我也沒問,我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餘牧習慣性的撐起額頭揣摩貝亦銘的想法,貝亦銘對他的暗自打壓,他不是不知道的,畢竟正副永遠都是素不相能兩相厭的,那貝亦銘這麽做的原因是什麽?
蘇好曾經最喜歡坐在書房一旁,看着餘牧認真工作。就和戀愛中的每個女人一樣,覺着自己的男人認真工作時最有魅力。
蘇好見到餘牧垂目沉思,鬼使神差的湊了過去,快速地在餘牧的臉上親了一下。
餘牧登時皺起了眉擡頭瞪向蘇好。
蘇好卻莞爾一笑,認真道:“謝謝。”
然後蘇好高姿态的轉身離開。
餘牧,謝謝你還愛我。只是,在我不确定我還能否如從前一樣、毫無芥蒂的和你繼續生活之前,我不想做出任何解釋。
**
鳳凰島來找蘇好時,蘇好剛從餘牧的辦公室走出來,雖然較之前精神了些,但神情依舊有點恍惚。
鳳凰島走到蘇好身邊,擡起手又放下,放下再擡起,猶豫了很久,才伸手拉住蘇好的胳膊,扶住了她。
貝亦銘見到蘇好的恍惚,沒有表示任何關心,只對鳳凰島道:“你先回去吧,司機送我就行。改天我去找鳳叔聊一聊。”
回去的路上,貝亦銘接到了高玄的電話。
高玄本是見蘇好這麽久都沒有回去,怕遇上什麽意外,尤其怕她碰到程兮,就先以質問的口氣問貝愛在不在程兮那,程兮卻好像連話都不願意講,只道“在亦銘書記那裏,高先生再見”就挂了電話。
貝亦銘是典型心狠手辣面慈心硬的人,他親自解決的江蕪省的問題,都是通過見不得人的特殊手段辦成的。
相比在程兮那裏,高玄更擔心蘇好了。
貝亦銘剛接起電話,高玄就語氣極差的問道:“貝愛去投靠你了?”
貝亦銘說:“是的,高先生。”
蘇好今年是犯太歲嗎,高玄想。
高玄沉默了半晌,出聲問貝亦銘:“有可能把她送回來再讓我折磨折磨嗎?”
貝亦銘笑了起來,瞥了一眼蘇好略長了肉的下巴,笑說:“高書記不介意的話,可以上門來我家折磨她。”
高玄不死心,又問:“貝愛現在在你身邊嗎?讓她接個電話。”
貝亦銘直截了當道:“她不在。”
高玄終于死心。
蘇好始終沉浸在餘牧說的話中,聽到貝亦銘接電話,也沒想到是高玄,随口問了句:“是誰?”
貝亦銘輕描淡寫的說:“賣藥的。”
蘇好:“……”
蘇好繼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到了貝家時都毫無知覺。直到貝亦銘敲她腦袋時,蘇好才跟着下車。
這是蘇好第一次來貝亦銘的家,遠着看貝亦銘家,只覺着是個郊區的老房子,二層小樓而已,說不上門窗是壞的,但總有種破舊感,蘇好頭一次相信玩政治的也有不貪污的。
可是直到貝亦銘帶着蘇好走進家門時,蘇好恍然發現自己大錯特錯,錯得離譜。
一進入老房子,內裏整個是另一番天地。掩飾做得真的很好很強大。
一樓大廳純白色的镂空隔屏豎在中央,中間是餐桌,吊燈和桌上燭臺是奢侈的金色。接着古典的屏風後是沙發和矮桌,矮桌上放着盆栽白蓮。
四周的家居是以白色和黃色相接,地面是大理石拼花,整個大廳亮的都晃眼睛。其中一面牆櫃上擺滿了紅酒,奢華的不像話,另一面牆旁放着一架純白色鋼琴,還增加了些文藝氣質。
蘇好正口呆目瞪間,貝亦銘彎腰從鞋架上取過一雙鞋,放在蘇好腳下,道:“你先去陪貝塔,我去做飯,貝塔唠叨很久想吃我做的菜了。”
蘇好驚訝,自從進入這個家門後,貝亦銘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語氣放松,就像個居家好男人一樣。
所以這就是“在家是人在外是魔”?
蘇好正震驚時,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忽然向她滾來,蘇好一愣,那圓滾滾的東西已經抱上了她的大腿,正擡頭瞪着黑漆漆圓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
圓滾滾的東西脆生生的喊:“媽媽,你肥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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