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Day3-4
井向澤睡得有些沉,直到十點半時候廚師過來準備午餐,他也沒有醒過來。
袁也有些無聊,又不好再貿貿然去再去推女士的房門,只好蹲在自己門邊,把被自己弄倒的香煙換個地方,挨着牆邊重新堆起來。
廚師來了之後,他放下堆好的煙牆,走到玻璃房前跟他們聊天,雖然沒有一個人回應他,但他仍舊說了不少話。
他喋喋不休地小聲講了十幾分鐘,從自己虛構的教書生涯、講到自己虛構的學生,小房間突然傳來了門被打開的吱吖聲,袁也轉頭看去,秦娜把門露出了一條縫隙,畏畏縮縮地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袁也微笑禮貌地對視他如無物的廚師們說了聲再見,擡步朝秦娜走去。
袁也站在秦娜門口與畏縮的秦娜對話。
“早上好~!你今天白天出去過了?還幫忙帶了很多煙回來?感謝。”他禮貌有加地道謝。
秦娜擡起眼睛看了他一眼,神情一如既往緊張,但又略有不同。
袁也眯了下眼睛,壓低聲音問:“你見到大井了?”
秦娜迅速地搖了好幾下頭,又遲疑地輕點了一下他頭。
袁也神情一頓,他微微彎下身子,湊到秦娜眼前,輕蹙起了眉頭,神情擔憂:“你臉上有手指印的淤青,誰欺負你了?”
“……”秦娜緊張又羞怯地往後大退了一步,結巴道,“沒、沒有……”
袁也站起身子,神情仍舊帶着幾分擔憂,語氣放緩:“不要緊張,不想要告訴我的話可以不說。”
袁也莫名在秦娜的神情中突然回憶起十年前,自己在酒吧裏跟女人搭讪,哄得她們開心、心情松懈後,把她們包裏值錢的東西都順走了,戰利品扔在老頭面前,老頭啧啧的感嘆:“感情騙子,是騙子裏最下流的一種。”
老頭眯着眼睛,姿态舒适,唉唉感嘆道:“不過咱們也算不上什麽上流人,你長得不錯,以後不小心進去了,刑滿被放出來,靠着點花言巧語傍個富婆不算什麽難事,只要身體吃得消,傍上幾個也可以。”
那時剛成年沒多久的袁也覺得老頭簡直莫名其妙,并且暗自決定自己要做出一番偉大的事業來,讓嚣張的老頭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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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業現在倒是挺成功的,銀行卡的餘額只增不減,随時可以過上退休的生活,騙人的技術也已經爐火純青到了物我兩忘的地步。
——一個優秀的騙術大師,應該擁有信念感,連自己也要相信自己所表達的每一份感情都是情真意切的。
比如此刻對秦娜臉上指印淤青的擔憂——到底是多麽生氣,竟然捏得一位女士臉上出現了指甲印形狀的淤青。
袁也眼睛微眯了一下:“可以用冰毛巾敷一下,如果覺得疼的話,我可以幫忙把藥箱提過來。”
秦娜搖頭,她嘴唇抿起來,因為一種自己也無法描述的情緒,而眼眶酸澀起來:“不、不用。”
秦娜的呼吸微微加重,下決心般:“溫先生。”她輕聲說,“大少爺說,可以見你。”
袁也挑眉:“什麽時候?”
秦娜輕咽了一口口水,神情緊張:“不過大少爺說,他不能聽您嘴裏說什麽,他必須得看到遺囑,您得把東西帶上。而且……”她頓了頓,“最好不要讓小少爺知道,不然他又會鬧脾氣。”
袁也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沒問題,小澤現在就在睡覺。他說他一直睡眠都不是很好,今天睡得不錯,竟然一直都沒醒。”
秦娜的視線微微往旁邊偏了一下,她垂下眼睛:“那您說的……跟遺囑有關的證明在身上嗎?您帶來的東西不是全都被拿走了嗎?”
袁也說:“也不是所有東西都被帶走了,我回房間。你不用擔心,一切都由我來和大井說。”
袁也回自己房間後,坐在房中央的抽了根煙,煙抽到一半後決定還是先走一步看一步。他剛把煙掐熄,外面突然就傳來了砸東西的聲音。
袁也走出去,看見剛睡醒的井向澤赤腳站在地上,神情怪戾地砸着目之所及的所有東西。
廚房內忙碌的廚師集體保持了靜止,秦娜的門沒有被關上,她人應該躲在房間內。
井向澤的頭兇狠地轉了過來,看見袁也後怒意幾乎已經達到了頂端:“你去哪兒了?你去哪兒了?你去哪兒了!”
他一聲比一聲用力。
袁也愣了下,他頗有些無辜地朝身後指了指:“在自己房間?”
井向澤開始焦躁地咬起了自己的手指,他小聲嘀咕了起來:“為什麽不在我身邊,為什麽不在我身邊?”
袁也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他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試圖安撫這個一覺睡醒後精神異常不穩定的人:“你的起床氣有點重,小澤。”
他簡單化對方這種異常行為。
井向澤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牙齒輕磨着自己的指甲,胸膛起伏不定。
袁也走過去,拿下他輕啃的手指,輕輕地抱住他,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簡單安撫:“好了好了,喝點溫水或者是咖啡緩解一下你的起床焦慮。”
井向澤的身體僵硬,許久之後呼吸才緩慢下來,他把自己的腦袋埋在袁也的肩頸處,隔了幾分鐘也可能是幾十分鐘,他伸手抱住了袁也的腰,小聲告訴袁也:“老師,我做噩夢了。”
袁也摸摸他後腦勺:“沒事。”
他讓井向澤坐回床上,給對方倒了一杯溫水。
井向澤仰頭看他,溫順又聽話地喝完了一杯完全沒有味道的水。
他把喝幹淨的水杯遞給袁也,如同一個剛入學的幼兒園學生,在沒有聽到幼兒園老師的吩咐前,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麽。
袁也放下水杯,轉頭往廚房看了一眼,視線又滑過了秦娜的房間,聲線平穩地告訴井向澤:“跟你說個事,我跟小秦約定好了,待會兒她帶我出去見大井。”
井向澤的眼睛微睜。
袁也伸手摩挲了下自己兩個晚上沒有剔過而長出來的胡茬:“待會兒我跟她離開後,有一定概率不會這麽快回來,你在這裏等我。”
井向澤的眼睛變得幽深,他長長的睫毛輕垂,遮住了自己的眼神。
袁也的視線又望向了秦娜的小房間,嘴上吩咐:“你保持下自己的情緒穩定,一旦覺得情緒不太可控的時候,先給自己倒杯溫水喝下去。喝水的時候在心裏默念五秒,大概率可以讓你稍微平靜一點。”他收回視線,垂眸看向井向澤,“你是個聰明的人,對不對?”
他像是在哄一個剛剛學會開口說話的嬰兒。
井向澤抿了下唇,他的下颌線收緊,後槽牙緊緊地咬在一起。
隔了好一會兒,他伸手抓住了袁也衣服的下擺:“老師,不要走好不好?”
答應我!他在心裏厲聲呵斥。
袁也沒有答應,秦娜從房間走了出來,她畏畏縮縮地走了過來,袁也就拿開了井向澤的手。
“聽話。”
他又變成了那個讨厭的老師、那個言而無信的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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