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Day4-1
袁也睡醒睜開眼睛,大腦頓了片刻,他在床上翻了個身,看見睡在自己身旁的井向澤,愣了一下。
有些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昨夜半夢半醒間見這個人在自己床邊可憐巴巴地蹲着,然後自己就翻了個身讓他上來睡了。
袁也伸手搓了把自己的臉,掀開坐在了床沿邊,井向澤在被子裏縮了縮,腦袋徹底埋進了被子裏面。
袁也房間的床是非常标準的單人床,兩個成年男人睡在上面非常擁擠,不過好在袁也向來不講究,什麽場合都能睡自在。
他仰頭打了個哈欠,大腦才完全地清醒過來。
洗漱時,他邊刷牙邊盯着鏡子裏的自己,大腦緩慢地運轉了起來。
昨天他被秦娜帶出去十幾分鐘後,井向澤也跟了出去,而後兩人雙雙被抓住,又被送回了他們住的房間。
洗手池的溫水弄得玻璃沾滿了水汽,袁也出手指擦了下玻璃,對着鏡子微微蹙起了眉頭,今天是他落地白草市後被抓起來的第四天,他産生了一種古怪的違和感。
昨天他和井向澤兩人被原路送回來後,屋內滿是狼藉,廚房的玻璃碎片散了滿地,廚師切好的備菜還放在備菜盤裏。
井向澤一言不發,進屋後就走死氣沉沉地鑽進被子裏,把自己完全擋在了被子下面。
袁也用廚師切好的備菜做午餐的時候,他仍舊沒有動靜,午餐做好之後喊他,他沒搭腔,也沒起床吃午餐。
袁也坐在玻璃房裏一邊曬太陽、一邊等着大井至少會派人過來詢問一兩句,但是沒有。
直到晚餐時分,大井都沒有派一個人過來。
連小秦都沒有回來。
袁也把中午沒有弄完的材料對付了一下晚餐,去喊井向澤吃晚餐,才發現這人縮在被子裏發起了低燒。
他在被子裏窩的臉頰泛紅,被吵醒後臉上表情差得像是要吃人,眼睛裏卻像是蒙了一層水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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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也伸手摸了下他的腦袋,确認發燒後,詢問他屋內有沒有退燒藥。
井向澤推開他的手,又重新往被子裏鑽去。
袁也沒辦法只能選擇物理降溫,擰了一塊毛巾把人從被子裏挖出來貼在了他的腦袋上。
井向澤不舒服地挪動着自己的脖子,袁也心情不大好,一點兒也不裝,沒好脾氣地喝止他:“別動。”
井向澤把胳膊從被子裏抽出來,他伸手捂嘴自己的臉,皺着眉解釋道:“疼。”
袁也垂着眼睛看他:“哪兒疼?”
井向澤把額頭上貼着的毛巾扯下來,随手一扔,再鑽進被子裏,聲音悶出來:“我牙疼。”
袁也把濕漉漉的毛巾立刻拿起來,饒是如此,床單上也印上了一圈水漬,他坐在床邊低聲問:“冠周炎還是齲齒導致的?”
井向澤聲音仍舊悶悶的:“不知道。”
袁也把毛巾放到床頭櫃,把井向澤再次從被子裏撈了出來:“我看一下。”
因為過去僞裝過口腔醫生,不得已學習了一些口腔知識,袁也捏着井向澤的下巴,示意對方張嘴:“長了智齒嗎?還是有蟲牙?過去看過口腔醫生嗎?”
井向澤本來聽話半張開的嘴巴在聞言後猛地閉上,他抿住嘴唇,扯開袁也的手,大拇指輕按着自己的右邊臉頰,疼得直抽氣。
袁也也不是真的口腔醫生,被患者拒絕看診也不執着,收回自己的手問:“消炎藥、止疼藥?”
他起身準備去電視櫃放藥箱的地方找藥。
井向澤赤紅着一雙眼睛瞪了過來,他大拇指撫着自己的臉頰,因為牙疼嘴巴都有些輕微的閉不上。
“看過牙醫,補過牙。”
袁也輕飄飄地應了一聲,往電視櫃走了兩步,井向澤的聲音傳過來:“清創的時候沒給打麻藥,我讨厭牙醫。”
袁也內心有預感井向澤說的大概是自己不太樂意聽的話——是,在家中被關了十年、被虐待、生活的很慘,補牙清創時都不給打麻藥。
袁也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真可憐。
井向澤從床上下來,走到袁也身邊,紅着眼睛瞪他,重複說道:“我讨厭牙醫。”
袁也覺得煩躁,他只是個騙子不是個變态,對待這種特意制造出的人為痛苦當然會心生不忍,他平時不管扮哪個角色、僞裝成什麽說話都算花言巧語,一張嘴能糊弄別人到天荒地老。
可真實的他實在算不上脾氣好,十句話說出的九句都讓人恨不得他從此閉嘴,再也不要說一句話。
袁也在心裏暗罵出了一聲,沒法維持住自己的沉穩,說出的話也顯得有些不太禮貌:“那怎麽辦,要抱着我哭一下嗎?”
他語氣中不禮貌的成分常常讓他的同伴不會再有任何向他訴苦的心思。
——本來嘛,想騙對方的錢,結果被對方騙了感情還嗚嗚表示金盆洗手再也不幹了。拜托,這有什麽好安慰的,只讓人想笑着說活該好嗎?
井向澤聞言擡起泛紅的眼睛盯着袁也,好一會兒他捂着自己的臉頰抽了口氣,竟然還笑了一聲。
“好啊。”他擡起手摟住袁也的後腰,把自己的腦袋埋到了袁也的肩頸上。
“……”袁也反倒了愣了下。
井向澤在袁也的肩膀上輕輕地抽了兩口氣,隔了會兒他胳膊收緊,緊緊地箍住袁也,竟然真的小聲啜泣了起來。
他吸着鼻子又抽着氣,直到袁也感覺自己肩膀衣服都被淚水哭濕,小半邊肩膀都變重了,擡起眼睛的時候,仿佛看到師父那個老頭樂滋滋地坐在哪兒嘲笑自己活該的模樣。
袁也伸手捋了下自己的頭發,把嘆息壓回自己的肚子裏,他擡手順了下井向澤的後頸,三根手指輕輕地捏了捏井向澤後頸:“好了,先把止疼藥給吃了吧。”
井向澤哭完之後情緒十分穩定,坐在床邊給自己塞了一粒止疼藥之後還吃了小半碗飯。
不過吃的時候有些挑剔,頻頻問袁也為什麽沒有加糖。
這個菜裏面沒有加糖、那個菜裏面為什麽沒有加糖,眼見要扔筷子。
袁也有些無語:“哪兒養出來的習慣?”
井向澤把筷子尖塞到自己嘴裏,他牙齒輕輕地咬了下筷子尖,木制的筷子被他咬出清淺的牙印,聲音含糊地吐出來:“他不給我吃……”他聲音頓了頓,說話更含糊了起來,“吃糖牙些疼。”
“然後他就讓你吃糖了?”
井向澤挪開視線,把嘴裏的筷子拿出來,默默地夾了一口菜塞進自己嘴裏:“老師自己做的?”
袁也摸着下巴思索:“你現在牙疼,怎麽告訴他,他會找醫生來給你看嗎?”
井向澤垂下眼睛,夾起幾粒米飯,塞進嘴裏。
袁也語氣輕松地調侃了一句:“還是他準備把我們兩個一直關在這裏,餓死我們兩個?”
井向澤不喜歡這個話題,對于那個雜種的任何話題都能觸怒他的神經,但因為面前坐着的是袁也他忍了片刻,沒有站起來立刻掀了碗筷已經是夠克制的行為了。
他冷下聲音,嘲諷道:“誰知道雜種心裏會想些什麽。”
袁也轉頭看他。
井向澤把碗筷放下,真摯地望向袁也:“老師,這是我這麽多年吃的最好的一頓了。”
“……”袁也太陽穴一跳,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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