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Day4-3
袁也伸手挪開了井向澤的腦袋,伸手抹了下自己下巴上殘留着口水:“……”他沉默。
井向澤一副完全不知自己做了什麽冒犯事的表情,自在地扯過自己的衣袖,神情平靜地幫袁也擦了下下巴,依舊目光灼灼地盯着袁也下巴上那道微不可見的傷口。
“老師,你得貼個創口貼。”
袁也轉回頭看鏡子裏的自己,重新認真又專注地刮起了胡子:“我們離開後,你應該去做下精神評估。”
井向澤沒有搭話,他的手微微動了動,蠢蠢欲動地想要接過袁也手中捏着的刀片——明明自己也會弄傷自己,換成我的話肯定不會。
井向澤心裏輕飄飄地冒出這麽一句話。
他挪開自己的視線,先瞥了下鏡子裏袁也的直接分明的手骨,視線漫無目的地飄了好一會兒:“做完評估之後呢?”
井向澤的視線到處飄:“老師來這兒,到底想要什麽東西?”
他的視線跟鏡子裏袁也的視線對上,語氣仍舊飄忽:“我可以幫你的,老師。”
剃完胡子後又被強制在下巴上貼上了一個創口貼的袁也,在廚房準備他跟井向澤的早餐。
——在昨天逃跑失敗後,就沒有廚師上門來準備他們一日三餐了。
冰箱和操作臺上存放了好幾天的食材,袁也默默地嘆了一口氣,認命地撩起袖子給自己準備早午餐。
“跟我聊聊你哥吧,小澤。”袁也邊幹活邊詢問。
井向澤到自己床上翻出一根棒棒糖,拆着包裝走到廚房被損壞的玻璃門前:“雜種,該死,怎麽?”
他用三個詞語總結井遂的一生。
棒棒糖正要往嘴裏塞,袁也側頭看了他一眼,見到糖挑了下眉:“牙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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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向澤臉色一沉,臭起臉來。
袁也擡了兩下下巴,真誠建議道:“丢進垃圾桶吧,別吃了。床上的糖最好藏起來或者直接扔掉,離開這裏後帶你去看正常的牙醫。牙疼很麻煩。”
井向澤的牙齒輕輕地頂上了嘴裏的舌釘,細微的“咔、咔”聲傳到耳內。
他覺得有趣,有趣在袁也給他所構造的未來裏。
——離開,多麽美妙的詞語。帶你做精神評估、去看正常的牙科醫生,跟你一起走在人潮密集的地方。
他的牙齒反複頂着舌釘,咔咔咔咔。
——你知道他是個騙子,總還是會忍不住陷入他為你虛構的未來裏。
井向澤的眼睛微轉了兩圈,聽話地走到垃圾桶裏把棒棒糖扔了進去。
——即使他剛來第一天就騙你說,他是特意來找你的,讓你放松警惕,讓你相信他,讓你的恨意瞬間消弭。
井向澤輕輕咬了下自己的舌尖,眼睛直直地盯着被扔在垃圾桶裏的棒棒糖,再轉回身時腳步輕松地來到袁也身邊。
“老師,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麽樣離開呢?你想到辦法了嗎?”
早午餐做好後,袁也讓井向澤搬了兩個凳子到廚房島臺來坐着吃飯。
井向澤依舊對餐食不太滿意,虛着眼睛盯着看了好一會兒,才不甘不願地拿起筷子。
袁也奇怪他這種挑食的毛病是怎麽養成的:“你哥……”
井向澤飛速地擡眼,兇狠地瞪了他一眼。
袁也有些樂,但保持了克制:“咳、井遂,他這麽多年怎麽樣?”
井向澤對這個名字反應很大,他火氣很沖,涼涼開口:“死了!”
“那誰把我抓過來的?”袁也沒有相信井向澤說的話,聲音裏帶着些許玩味。
井向澤冷冷道:“那就半死不活吧。”
袁也伸手摸了下自己下巴上的創口貼,不準備繼續跟井向澤打哈哈,認真問道:“當初你父母因為事故離世後,他們倆沒有立遺囑嗎?後來為什麽是井遂繼承家業?”
井向澤擡起眼睛,漆黑的瞳孔靜靜地看了袁也一會兒。
他的手掌捏成拳頭放在桌面上,滿臉陰郁,冷嘲道:“你不知道為什麽嗎,老師?”
袁也當然做過詳細調查,他幹這一行的,必然在僞裝之前盡可能地去調查信息,這樣才好下手去騙。
老頭過去讓人調查的資料中,裏面詳細地寫了井遂是井向澤父親在婚前生下的私生子,他年齡比井向澤大十二歲,親母不詳。
井父和井母生出井向澤後,井遂突然被接到了井宅,雖然家中大部分人都知道井遂的身份,但井家從未正式對外承認過這個私生子的身份。
十年前井父井母遭遇了意外,井家亂七八糟了好一段時間。
袁也記得當時有很多騙子同僚都曾潛到這個宅子裏來,妄想在渾水中摸到一些魚。
等好幾個月後,井家亂七八糟的局面勉強穩定下來,井遂對外悲痛地表示——因弟弟年少,且一直處在喪親的悲痛中,他暫為管理家中一切事宜。
而彼時,袁也的師父袁曲神出鬼沒地消失了一段時間,再次出現摸着自己的腦袋樂滋滋地表示他們接到了一個有趣的活。
袁曲說自己在白草市度假釣魚的時候,碰到一個惆悵的老頭,對方表示井家現在正急招人,需要很多人。
袁曲便讓袁也僞裝身份過來,名為鍛煉一下他的能力,但是怕他能力不足,所以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僞裝,一個月後沒有被雇主識破,他就可以正式出師,成為一個詐騙大師。
十九歲的袁也化名江席,拿着自己僞造的身份證件和各種資格證書,到了這個家裏,成為了井向澤的老師。
袁也回憶完之後,默默地點了下頭:“大概能猜到。”
他微蹙着眉頭看了井向澤一眼:“你覺得奇不奇怪,今天是我被關到這裏的第四天,沒有任何人來找我。”
“有什麽奇怪的。我在這裏被關了幾年,也不會有人來找我。”井向澤從鼻腔裏哼出了一聲。
袁也轉頭看向了玻璃屋外,外面很幹淨,常有人來打掃,旁邊種植的綠植也郁郁蔥蔥,顯然被人照料的很好。
袁也又莫名生出了些許違和感來。
井向澤的聲音突然傳過來,他聲音幽幽:“老師這次特意過來,就是想知道我爸媽立遺囑的事情嗎?”
井向澤笑了一聲:“為了我們家的錢嗎?”
他按下自己手中的筷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撐着自己身子湊到袁也身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
“老師,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他的瞳仁漆黑,表情真摯而又誠懇,全世界都願意拱手讓出去的模樣。
袁也收回飄忽的意識,并沒有在意井向澤嘴裏的話。
畢竟在他的概念裏,井向澤是一個可憐的、需要盡快進行治療的人,時而可以正常溝通、時而難以溝通是常事。
他只需要撿可以溝通的部分來進行溝通就好:“你父母意外身亡之前已經立了遺囑嗎?沒有律師來找過你?”
井向澤緩慢地眨了下眼睛,他擡起一根手指點了下自己的鼻子,笑問:“找我?是我看起來還沒有徹底被那個雜種弄成瘋子嗎?”
袁也的手指在桌子上輕輕地點了點,聲音緩慢:“你小的時候,爸媽有沒有跟你講過……”
袁也頓了頓,他溫和地注視着井向澤,禮貌、克制、包容萬物的神情。
——上班工作時的表情。
“你們家在海外有個大金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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