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Week3-3
袁也車子跟着導航,開到的是個度假山莊——他也不懂,一個地區周邊必打卡的地方為什麽是個度假山莊?
雖然有些無法理解,但袁也還是停好了車,帶着井向澤辦理了入住。
因為他開的車誇張,工作人員很是殷勤,一會兒告訴他山莊東邊可以泡溫泉、西邊有釣魚區,如果他願意在山莊跨年的話,還會有非常精彩的跨年活動。
等到袁也和井向澤兩人進入套房後,殷勤萬分的工作人員才依依不舍地跟他分開。
關上門後,一直默不作聲跟在旁邊的井向澤開口:“他為什麽要這樣?”
“什麽樣?”
井向澤蹙起眉頭,神情煩躁:“吵人。”
他離開井家已經十個多小時了,他精神緊繃,現在哪怕一陣風吹過他的臉,他也覺得風裏帶着刀刃。
袁也本來懶洋洋地往沙發上走,聞言轉身勾住井向澤的脖子,親昵地用鼻尖與井向澤觸了觸:“因為我看起來很有錢。”袁也問,“你當初跟着你父母出門的時候,應該很常見這種事才對吧。”
袁也親昵地說完後,松手就走,倒進沙發裏,開始摸手機。
井向澤的手指在虛空中遲疑地點了兩下,他不大記得了,十三歲之前的記憶都像是裹上了黑霧。他一度記不清自己父母的長相。
當天夜裏睡覺時,井向澤好像做夢了,他跟着夢境中面容模糊的雙親參加一個宴會,有人谄媚與雙親對話,誇贊身後一言不發站着的他:“小公子長得一表人才,未來必是棟梁。”
井向澤打了個寒噤,他莫名覺得如置冰窖般寒冷。
他手腳僵硬,牙齒在口腔內咯吱作響。
——他過去也是個正常人,本來也該擁有正常的人生,多麽可怕。
井向澤陷入夢魇,身體在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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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狠打了個激靈,猛地睜開了眼睛,房間內安靜,床頭亮着一個非常小的睡眠燈,他起身,摸到床頭的水杯沉默地喂了自己一大口的涼水。
他的眼睛如同貓科動物一樣,在黑暗中巡視,直到袁也床頭放着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井向澤視線滑過去,放下水杯,側過身去拿袁也的手機。
胳膊越過袁也的腦袋,就被一只手抓了下去,袁也嗓音裏還帶着些沒睡醒的含糊:“怎麽大晚上不睡覺,偷看我手機?”
“剛剛有消息過來。”井向澤坦然。
袁也去拿手機,淩晨四點還沒到,Joe剛發過來了一條落地的消息。
“Joe剛落地。”袁也把手機蓋回床頭櫃上。
井向澤靜坐在床上:“他什麽時候可以到金庫?什麽時候可以測試他從我家偷走的是金庫鑰匙?什麽時候知道金庫裏到底是不是塞滿了他這輩子也用不完的金子?”
袁也沒想到這個人會突然大暴躁,有些莫名地看了他兩眼:“我想他可能需要先倒個時差。”
井向澤的視線直勾勾地看着袁也,僵硬着嗓子問:“我們什麽時候能回去?”
“不好玩嗎?”袁也打着哈欠,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披上外套 ,往窗簾方向看了兩眼,興致勃勃地起床,再把井向澤從床上提了下來:“算了,我們去泡溫泉吧,他們說這裏天然溫泉二十四小時開着的,我從來沒有在淩晨泡過溫泉。”
井向澤沒有動,相比較恨不得縮在龜殼裏再也不要挪動一寸的他,袁也像是這輩子永遠都不可能在某個地方安定下來。
他要到處飄、到處跑、停下來的那一刻就該是生命終止的那刻。
井向澤的情緒在離家久後越顯糟糕,他拒絕離開房間,袁也湊過來親吻他,再告訴他:“我們去溫泉池附近做一次,我還沒有試過。”
井向澤呼吸加重,他的脖子都開始緩慢漲紅,半晌回不出一句話。
但袁也并不是那麽沒有素質的人,他非常舒服地在溫泉池裏躺着,根本沒有想做任何事情。
他把井向澤抱到自己身前,兩個人像是兩條海豚或是奇怪的水面漂浮物一樣在水裏飄了一會兒。
袁也被暖洋洋的水泡得舒服喟嘆:“怎麽總是急着回家,你應該多出來走走。”
井向澤束手束腳地在水裏泡着,心髒和身體都被泡的軟趴趴的,他濕漉漉的頭發都梳到了腦袋後,仰頭就是仍舊發黑的天空:“我可以在家裏,讓人也弄這樣一個溫泉池。”他開始建設起了未來,“家裏有個廢棄的水池,我也可以讓人在裏面養很多魚。”
袁也笑,笑聲通過溫熱的水震蕩開來。
上岸之後,袁也伸手抓了下井向澤的下巴,關心他的牙齒:“牙齒怎麽樣了?我今天路過這兒的時候,竟然在這裏看到了一家牙科診所,不如順便把牙齒治療做了吧。”
井向澤略微放松的神情立刻緊了起來:“不。”
袁也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沒有再說話。淩晨出來泡了半個小時溫泉的兩個人又回了房間,紛紛倒回床上補起眠來。
這次井向澤沒有做任何夢,他好像還在水裏飄,有一雙手把他托了起來,防止他沉下去。
雖然這雙手在第二天下午的時候把他拉去了口腔診所,一下又把他扔到地下去。
袁也在他警惕地盯着的醫生的時候警告他保持冷靜:“不要把自己弄得像是未滿十歲的小孩,正常醫生都會在治療的時候給你打麻藥。”
他被放到治療椅上,頭頂的亮燈晃得他眼睛發酸,他的手腳不受控地顫抖起來。
袁也站在旁邊看他,看他張大嘴巴,看他鼻頭變紅,看見他眼睛一閉,一股淚水莫名簌簌滾了出來。
“……”牙醫驚呆了,她詫異地看向袁也,略有些尴尬,“你弟弟他,是不是很怕牙醫啊?”
——再害怕,一個成年男人也不會被吓哭吧?!
袁也過去和自己任何一個約會對象出門時,為了滿足對方,總會在自我介紹的時候,按需介紹自己為對方的男朋友、追求者等身份。
按往常,如果有人把他和他的約會對象認成親朋好友,他總會糾正對方——比如按照井向澤的喜好,自己此刻說是他男朋友,想必他會很開心一些。
但袁也相信自己此刻糾正牙醫的話,下一秒牙醫會立刻報警——因為這小子現在這副樣子智商看起來沒有超過十歲。
看牙失敗的兩個人坐在牙科診所門口的長椅上,井向澤在診所時候本來還是無聲在哭,出來後坐了會兒,他伸手捂臉,背脊偶爾抽動。
袁也摸摸他的後背:“那這樣一輩子都不看牙齒了嗎?以後肯定會更嚴重。”
他掏出口袋裏連震動了好幾下的手機,漫不經心地斜瞥了兩眼,而後眼睛異常明顯地亮了起來。
Joe竟然真的打開了金庫的大門,并且在用非常浮誇震驚的語言告訴他,這個金庫裏放存放了非常多的遺失的藝術品和古董,他懷疑過去因為戰亂全都消失找不到的寶物都被藏進了這間屋子裏。
Joe說随便拍賣一件,就夠他們用到老死了。
Joe說完後,提醒他速歸。
袁也抿了下唇,還是壓不下這種喜悅,他嘴角翹起,笑容止不住。
他轉身摟已經冷靜下來的井向澤,嗓音裏裹了甜膩的蜂蜜:“寶貝兒,你真棒。”
他伸手捧住井向澤的臉頰,親吻掉他臉上的淚水,熱情地分享自己的喜悅之情:“真是個好好孩子。”
井向澤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茫然,自從離開井宅後,他在外的表情缺少了很多攻擊性——因為他知道自己在外面根本就沒有什麽攻擊性,稍微一個身強力壯的人就能夠一拳頭掄倒他。
沒有龜殼很可怕,他又變成了一只随時會被人踩死的小動物。
他被牙科醫生按在椅子上,就像很多年前一樣,手無縛雞之力。
井向澤沉默地看向袁也,急切地縮回殼裏,他啞着嗓子詢問:“什麽時候回去?”
袁也揉了揉他的臉頰,湊近他,笑眯眯地說:“你想什麽時候回去都可以,好不好?”
袁也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別哭了,家裏有你自己的牙醫是不是?”
井向澤端詳了會兒袁也的表情,他抿了下唇:“那個該死的小偷打開金庫鑰匙大門了?”
袁也笑出一排漂亮的牙齒,他站起身,再把井向澤也抱起來,開心地用鼻尖與他鼻尖相蹭:“真聰明。”
井向澤伸手攬住袁也的肩膀——他因為害怕牙醫而在哭泣,面前這個滿嘴甜言蜜語的騙子在為即将得到的一筆財産而開心到控住不住表情。
井向澤不關心金庫裏是什麽東西,但從袁也的表情來看,可能裏面真的藏了很多金子,他從自己鼻腔裏咕哝哼出了些音節。
袁也把他放下,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非常兒童頻道地鼓勵道:“要不要再去試一下,裏面那個是個溫柔的女牙醫,你說停的時候,她肯定會停下的,剛剛是不是已經試過了?”
“……”井向澤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你要陪着我。”
袁也笑:“好。”
井向澤又道:“握着我的手,不可以松開。”
袁也又湊過去親吻他,似笑非笑真誠又虛假地:“當然,你現在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寶貝的東西。”
——因為提供了一個可能價值連城的金庫鑰匙。井向澤心裏補充完了後半句話,他扯了下嘴角,最後古怪地笑出了一聲。
“老師心情現在心情真好,用錢就能買到。”他抿了下唇,“早知道用錢就能買到老師的好心情,我會在把你關進房間之前,用錢先鋪滿房間。”
袁也伸手梳了梳井向澤的頭發,他眯着眼睛笑:“嗯,我這個用金錢就能買到快樂的人,現在要帶個怎麽都快樂不起來的小少爺看牙去。”
說得不太對,甜言蜜語即使知道算不上多真心,但聽到的一瞬間還是會至少開心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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