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Jump!Jump!(一)
飛機剛起飛的時候,教練又着重提了一下安全須知。
袁也坐在椅子上,撐了會兒下巴,教練立刻又苦口偏心地對他道:“你想帶他跳,你怎麽不把他帶回你們俱樂部跳?”
“這不是剛回國麽,我帶他都跳幾十回了,他自己少說也跳二、三十次了,按理A證都可以拿到,誰知道你們這兒不讓帶。”袁也繼續撐下巴。
教練說:“本來根本不讓單人跳,不是看你真的懂,而且還帶着證件,都不會讓你單人跳,你還想要帶人?”
“您說笑,信不信我跳傘經驗比您還豐富?而且您這就是玩,我可是能應付各種突發情況的,我們當初訓練的時候直升機打開了跳都是尋常操作,低空索降也就這麽下去。”袁也哼唧出一聲。
井向澤坐在袁也身旁,染一頭淺藍色的短發,沖鋒衣拉鏈直接拉到頂端,小半個下巴埋在衣服裏,他默不作聲地扯了下嘴角——又在胡說八道。
教練偏還上當,疑惑地端詳了袁也一會兒:“您這是做什麽行業的啊?”
袁也壓低聲音:“秘密。”神秘了一秒後,又補充,“不過現在退役了。”
井向澤的衣服卡着下巴,不大舒服,他往下拉了一點拉鏈。
教練哎呀着感嘆了一會兒,非常有原則的堅持:“您再厲害,我們也得按規矩辦事,您可以單人跳,您這朋友可不行,他沒證不說,看着就沒經驗。”
袁也笑,他往井向澤旁邊貼了一下:“他就是不愛說話,高冷你懂吧,放心,他經驗絕對比大多數人都豐富。”
井向澤又扯了下衣領。
教練氣:“那也不行,再說你也不要單人跳了,淨給我們添麻煩。”
袁也慢騰騰地哦出一聲,一副惋惜模樣:“好吧好吧。”
飛機飛到兩千米高空的時候,教練跟袁也從機形讨論到傘形,井向澤默不作聲地坐在旁邊,又扯了下衣服拉鏈,教練眼尖見到他脖子上挂着的繩子,立刻說道:“不是說好最好不要戴飾品嗎,你先摘下來吧,跳完了再還給你。”
袁也側過頭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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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向澤擡起眼睛看教練,眉頭皺起來:“不用。”
教練張嘴勸說。
袁也湊到井向澤面前,把露出來的繩子塞回衣領裏,再伸手把他沖鋒衣的外套拉到頂,還幫他扯立了領子。
“這玩意可不能摘下來,從一個大師父哪兒求來的,說一輩子不能離身。”袁也對教練解釋道。
教練笑話他:“年紀輕輕地怎麽還這麽迷信?”
袁也嗯哼:“前幾個月洗澡的時候摘下來一會兒,澡還沒洗完,住的房子因為電路老化着火了,好在發現及時,洗完澡戴回來把火弄滅了。”
教練笑話他把這種随機的概率事件當真。
從見面時幾乎沒怎麽開口說話的井向澤突然道:“我小的時候貪玩,把這個東西摘下來扔到垃圾桶裏,父母當天就出意外死了。後來有一次繩子斷了掉在床上我沒發現,親哥掉進坑裏癱了,還有一次跟人吵架生氣摘下來,家裏燒沒了。”井向澤冷冷地看了教練一眼,“你現在讓我摘了,是想讓飛機上的誰跳下去摔死?”
“……”教練語塞半晌,他看了袁也一眼。
袁也伸手摸了下自己的眉骨,憋了會兒笑,正色道:“別理他,胡說八道,沒這麽玄。”
井向澤說:“我天煞孤星的命,戴這個為了保身邊人的命,信不信由你。”
“那不是更得摘下來麽,回頭在天上飛的時候掉出來丢了怪誰?”
井向澤冷聲道:“沒命丢。”
教練見他态度堅決,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飾品戴在脖子上摘不摘倒也還好。
教練忍不住跟袁也耳語:“真的假的,他父母真沒了啊?那你還跟敢跟他做朋友,這玩意都報應在身邊人身上啊?”
袁也沒有刻意壓聲音,哎呀笑道:“哎呀這不是您不讓我帶他跳,他生氣故意這麽說的嗎?”
教練納了悶了:“怎麽了,他離你超過一米遠會死還是怎麽地?”
袁也聳了下肩膀:“誰說不是呢?”
話音還沒落,井向澤冷聲吐出一個字:“是。”
教練沒聽懂,詫異望過去。
井向澤看也沒看他:“是,會死。”
教練表情表情頓了頓,邏輯上是不信,但說話這人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讓人也不知道該不該配合一把這樣的幽默。
袁也哈哈樂,一把勾住井向澤的肩膀:“別看這小子不愛說話也不愛笑,其實是個幽默大師。”
教練配合地尴尬笑出兩聲,示意他們:“馬上到三千米了,你們準備一下。”
袁也倒到井向澤身上,半側身子,擡手捏了下井向澤的兩頰,他掐橡皮玩具一樣輕輕掐了幾下,低聲道:“待會兒你跟這個教練跳雙人傘。”
井向澤低垂着眼睛,低應出了一聲。
袁也松開,井向澤擡眼看他:“你真的自己能跳嗎?”
袁也愣了一下:“我沒帶你跳過?”
井向澤眯了下眼睛:“開過幾次直升機,天氣不好。”
袁也慢騰騰地哦了一聲:“哦,那記混了。”
井向澤皺眉沉默。
過去兩年兩個人去過很多地方,開過飛機、游艇,沖過浪、潛過水,後來袁也迷上自由潛水和沖浪,兩人在海邊定居了一段時間。
“你懷疑我跟教練說的是假的?”袁也小聲樂。
“不然呢?你過去當過特種兵?”井向澤扯了下嘴角。
袁也又湊過去捏了捏他的兩頰:“我可沒說過我當過特種兵寶貝,別胡編亂造我的發言。”
井向澤抿了抿唇,他吞咽了口唾沫,往袁也臉的方向湊了一下——一個準備接吻的姿勢。
袁也撇開腦袋,“噓”了一聲。
井向澤動作頓住,他縮了回去,身上開始充斥起低氣壓。
袁也繼續捏捏他的臉,自然哄道:“回去給你親個夠。”
井向澤的低氣壓并沒有好轉,他舌頭舔遍了自己的牙齒,從鼻腔裏嘆出一口長氣,低嗯了一聲。
袁也松開手:“我沒記錯的話,我只是說在訓練的時候跳過直升機和低空索降過吧?”
井向澤哦。
袁也繼續解釋:“不過教練證确實是假的,好像要跳五百還是一千次才能考到這個證。我跳到兩百多次的時候,就懶得玩了。”
“所以自己跳沒問題,是嗎?”
“當然,我什麽時候出現過問題?”袁也自信滿滿。
井向澤垂下眼睛,有些焦躁地摳了下手指,還是忍不住說道:“三個月前沖浪的時候,被巨浪掀翻,差點暈過去溺死。”
袁也哎呀哎呀:“你不是看着我呢嗎,我被掀翻你不第一時間喊了救援?”
井向澤安靜了一會兒,他沉着嗓子,語意模糊地應出一聲:“嗯,我會一直看着你。”
袁也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
“待會兒我先跳,你和教練跟在我後面跳,我在地上接你。”
“You jump,I jump?”井向澤的腦袋裏突然出現一句臺詞,脫口就道。
袁也故作驚訝,低聲問:“你知道這句臺詞出現在什麽地方嗎,寶貝?”
井向澤默默回憶。
“泰坦尼克號會撞上冰山沉掉的寶貝,情侶之中也有一個人生一個人死的。”
井向澤皺起眉頭:“那你生,我死。”
“……”袁也止不住笑,“那不如你盼着點好,我們倆都沒事不好嗎?”
井向澤沉默了一會兒,他側過頭輕“呸”了一聲,開始施法:“童言無忌。”
袁也樂的摸腦門,覺得又蠢又好笑——好可愛。
飛機達到三千米高空的時候,機艙門被打開,高空的風灌了進來。
袁也檢查了下自己全身裝備,站在門邊往外看了一會兒,三千米高空上周圍空無一物,世界好像除了喧嚣的風聲就什麽都沒有了。
教練還在後面綁井向澤,另一個教練在袁也身旁大聲說話。
袁也回頭看了一眼,井向澤果然視線直勾勾地盯着他——每次只要望過去,這個人的視線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袁也挑了下眉梢,往回走了一步,他湊過去在井向澤唇上輕輕印了個吻。
吻完後拍了拍井向澤身後教練的肩膀:“大哥,我男朋友就拜托你了。”
他說完回身,擺好起跳姿勢,往機艙外一躍,人就跳了出去。
井向澤條件反射身體試圖追過去,身後綁着的教練很煩,把他定在原地。
井向澤不耐煩:“你快點。”
教練懵了一會兒,不過好在日常見識過的人多,很快就轉回思緒,他笑了聲:“別急,你男朋友不會跑的。”
井向澤繼續煩躁催促:“你快點。”
教練诶诶了兩聲,帶着井向澤走到了機艙門口,他讓井向澤擺好起跳姿勢,井向澤很配合,讓怎麽擺就怎麽擺,急着要跟下去。
姿勢擺好後,教練喊道:“一、二、三。”
他雙腳一蹬,就帶着井向澤跳出了機艙外面。
剛躍出機艙外時,井向澤大腦産生了一瞬間的空白。
他手捂在自己胸口吊墜的方向,在飛速下墜,速度幾乎快到看不清什麽東西,但是他眼睛仍舊在非常執着地向下探尋着袁也的降落傘。
他的心髒在撲通撲通直跳。
過去兩年,他所經歷過的事情,比之前二十三年都多。
他在自由落體,他在往下墜。
可他覺得他在飛。
你爸爸
新年快樂啵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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